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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是清風(fēng)

第二十六章 垓下之圍

劍是清風(fēng) 硯山君 6653 2019-02-24 20:28:41

  比起護(hù)衛(wèi),跟蹤這兩個老江湖顯然更為棘手。蘇晉是個異常謹(jǐn)慎的人,雖然路程不長,沿途設(shè)下的暗哨探子一個不少。只是喬慎之自出門起似乎就精神不振,這無疑給軒飛減輕了不少壓力,叫她不由松了口氣。

  才到會稽,鬼瓦水寨的邀請函早已寄到了同順堂第十七號船廠中,掌柜的不敢怠慢,急急呈上來給蘇晉過目。

  “好大的架子,區(qū)區(qū)一個水賊竟邀我們前去做客?”蘇晉一臉不齒。喬慎之呷水潤了潤喉嚨,聲音里帶著些沙啞:“晉兒,生意人以和為貴,人家既然有心,咱們就動一動腿腳又何妨?”

  喬慎之又輕咳了幾聲,蘇晉皺眉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岳父身上不爽,孩兒一人前去便罷。”

  喬慎之盤著多寶串略微斟酌,頷首道:“也好,我正可安排會稽諸位商戶一聚,那邊就全交由你處理,敵暗我明,切記不可輕忽?!?p>  追蹤是件枯燥又吃力的工作,沒有必要冒險滲透到十七號里去,軒飛只在進(jìn)出必經(jīng)的小樹林子里休憩,直到次日晨間為細(xì)碎的馬蹄聲喚醒。她在高處視野很好,隔著老遠(yuǎn)就能瞥見他們隨身攜著弓箭,料想是蘇晉先遣去踩點的,軒飛知道她至少還有兩刻鐘的休息時間。

  果然兩刻之后,蘇晉的“照夜玉獅子”便出現(xiàn)在晨光里,白衣白馬,一人一騎,真真奪目非常。一個人?軒飛有些詫異,確信其身后再無他人,她翻身下樹,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赴約的地點不遠(yuǎn),蘇晉走得悠閑,像是在游山玩水。馬蹄停駐在山頭,一個年輕小子迎了上來,笑著拉住了蘇晉的馬轡。

  “蘇大少爺,幸會幸會!我們老大譴我來此恭候大駕?!?p>  竟是一口清甜的女聲,蘇晉下馬正襟道:“姑娘如何做此打扮?”

  那姑娘笑道:“身子是爹娘給的,日子卻我自己過的,小爺我就樂意做個男人,誰又能說半個不字?”

  “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碧K晉毫不留情。

  這兩兄弟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軒飛嘆息。

  那姑娘似有不服,扎穩(wěn)馬步就排開了架子:“都說蘇氏武學(xué)技冠群雄,小爺今日來領(lǐng)教領(lǐng)教!”

  蘇晉一聲冷笑,不予理會。

  那姑娘手勢一變氣力一提忽地便鎖敵喉去,腰帶肩轉(zhuǎn)力貫鷹爪,用的竟是鷹爪拳。

  鷹爪拳重在指上禪功,并不是個適合她這樣的女子修習(xí)的門類,軒飛搖頭想著:大少爺所言倒也無錯,習(xí)武貴在量體裁衣三因制宜,否則便如削足適履,反易誤了自身性命。

  蘇晉果然沒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意思,提氣運(yùn)勁,暮雪千山掌已迎上前來。

  蘇晉的攻勢不急不慢,十幾回合下來,對方似乎摸出了門道竟也越戰(zhàn)越勇,那姑娘正得意,蘇晉忽然打破節(jié)奏使出一式“獨釣寒江”便往姑娘肩部拍去,姑娘閃身避之,不料那掌竟變勢向胸口掃來,姑娘大驚急忙回護(hù),這一時失措即賣了極大的破綻,蘇晉飛起一腳,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將她擊倒在地。

  軒飛不禁笑了起來:殊途同歸,結(jié)果都是喜歡說教的家伙。

  “你!好不害臊!”那姑娘又羞又惱,賴在地上遲遲不肯起來。

  “男子漢大丈夫,遮遮掩掩什么?”蘇晉面不改色。

  那姑娘吃了個啞巴虧,只好忍氣吞聲起身拍拍塵土冷笑道:“算你有些本事,不過打贏了小爺又如何?你早已插翅難飛了!”

  蘇晉淡然一笑:“哦?”

  “弓弩手何在!”

  耳際傳來一陣勾弦搭箭的聲響,姑娘好不得意地笑道:“如何?小爺可曾誆你?”

  蘇晉道:“一看便知?!?p>  一聲響指,草叢間弓弩手赫然出現(xiàn),姑娘瞥了一眼,冷不丁驚出滿身汗來:那數(shù)支陰森森的寒鐵箭簇竟全指著她來,只怕自己稍有輕舉妄動便要葬身在此。

  她被嚇得不敢動彈,蘇晉一揮手,弓箭手在片刻間散去,如鬼如魅,無影無形。那姑娘驚悚地望著他,似乎終于意識到了對手的可怕,她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晉翻身上馬掉頭要走,姑娘急忙喊道:“公子留步!我們寨主還在等你?!?p>  “你們主子的待客之道蘇某不敢領(lǐng)教?!碧K晉說。

  那姑娘急了,跑到蘇晉面前躬身道歉道:“對不起蘇公子,剛才全是我自作主張,不關(guān)我們寨主的事!”

  連自稱都換做了“我”,可見她是真心服了蘇晉。軒飛有些納悶:面對聲名顯赫的蘇家,是怎樣的寨主竟會指派這么個初出茅廬的莽撞丫頭來迎客呢?

  蘇晉自然也好奇,闖蕩多年見過不少風(fēng)浪,這樣的局面還真是稀奇。他略有些放松,語氣便也緩和下來:“帶路吧?!?p>  剛才那幾個弓手顯然并不是他全部的兵力,蘇晉很少有孤注一擲的時候,他做事總是謹(jǐn)小慎微如履如臨。軒飛覺得自己并不需要太過操心。

  “哎!就在前邊的渠園?!惫媚锕Ь吹卣f。

  為免蘇晉警覺,軒飛跟得稍遠(yuǎn)了些,眼看著他們走進(jìn)渠園,她打算先繞著外圍走上一圈。那園中有個小湖,湖心一座頗為簡陋的茅草亭,亭內(nèi)一人一桌二席,水氣氤氳,頗有風(fēng)情。

  附庸風(fēng)雅。蘇晉不屑一顧。

  去湖心亭得乘船,蘇晉不動聲色地估算了一下水面寬度,心下稍有些猶豫:這湖心亭到岸邊頗有些距離,一般人的輕功不足以跨越,我這般貿(mào)然過去,萬一是個圈套豈非無路可逃?

  那邊姑娘請他上船,他又想到:卻也無妨,阿蘭他們至今未有回報,想來便縱有埋伏也早料理得當(dāng),區(qū)區(qū)一群水賊,不去會他一會倒顯得本少爺小氣了。

  “貴客駕到,有失遠(yuǎn)迎,某在此先賠個不是了?!蹦钦魃聿目嗝嫦啻肢E,看起來便不是文化人。但他侯在那里的時候畢恭畢敬,禮數(shù)竟挺周全。

  HD學(xué)步。蘇晉仍嗤之以鼻。

  那寨主只迎他入座,笑道:“鄙人邱平,見過蘇大少爺?!?p>  蘇晉嘴角微揚(yáng),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熱情。那邱平卻不在意,只將好酒好菜推到蘇晉面前,笑道:“大少爺,請?!?p>  蘇晉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邱平連忙笑道:“先給大少爺賠個不是,前日里大膽造次截下了貴號的航船,實乃無奈之舉。如今人早已放了,物資和船只也已遣人原封不動的歸還了,還請大少爺多多擔(dān)待。”

  蘇晉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半晌方開口說道:“邱寨主說的哪里話?幾條小船,蘇某又如何能放在心上?!?p>  邱平長吁一氣,蘇晉卻又說道:“只是這二三十年來,敢動我蘇府心思的人卻實在不算多了?!?p>  邱平像是被他這一句給震住了。

  軒飛看到了些新鮮的腳印,應(yīng)該是蘇晉衛(wèi)隊留下的痕跡,周圍風(fēng)平浪靜,她便打算跟著從這兒切入。

  不多時草叢中的腳印突然變得雜亂起來,有處草地甚至被踏平一大塊,軒飛更加放輕了腳步,她判斷蘇晉的衛(wèi)隊就在附近。

  血腥味?軒飛一個激靈,神經(jīng)立刻緊張起來。在東邊!她屏息凝神,迅速追了過去。

  一具尸體,蘇府的弓箭手。傷口在頸部,像是被人從背后割斷了咽喉。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軒飛不免震驚。她知道這支精銳的實力,但這具尸體證明了對手更強(qiáng)。

  這個不起眼的水寨難道會是個要命的虎穴龍?zhí)???p>  殺氣!軒飛猛然俯身,一陣極細(xì)微的風(fēng)吹草動之后,四周重歸平靜。

  軒飛卻已知道了那人的方位,獵鷹一般的直覺是她活命的必需技能。她跟上前去,枝葉掩映間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伸出了三個指頭。

  軒飛瞪大了眼睛,她徹底明白這個鴻門宴的目的。

  那是望月宮通行的聯(lián)絡(luò)手語,意為準(zhǔn)備就緒。

  遠(yuǎn)遠(yuǎn)瞥見湖心亭中蘇晉的身影,時間緊迫,她不敢再怠慢。

  西北方向有人呼應(yīng),看來那是這支小隊的首領(lǐng),軒飛從懷里摸出一塊天罡腰牌攢在手里,腳步一動便往那邊去。

  那是林沉星臨死前塞給她的,他顯然知道自己已再用不到它。

  邱平尷尬地干笑一聲,解釋道:“鄙人也不過是為了底下的兄弟們混口飯吃……”

  蘇晉道:“據(jù)我所知,邱寨主的營生大多是私鹽,和我同順堂的生意風(fēng)馬牛不相及,邱寨主今何出此言?”

  邱平道:“敝寨彈丸之地,聚集的都是些貧苦人家的百姓,受不了苛捐雜稅方才落了草,乘水路之便走些私鹽混口飯吃,但為了生計,我們有時也做一些‘生意'?!?p>  蘇晉若有所指地盯著他,邱平連忙又說道:“我們當(dāng)然不敢打貴號的主意,不瞞大少爺,我們的目標(biāo)是那漕運(yùn)。”

  蘇晉哼道:“同順堂不接漕運(yùn),邱寨主的心思只怕是動錯了地方?!?p>  “大少爺稍安勿躁?!鼻衿秸f著把一封公文遞給了蘇晉。

  玉手在黑衣人肩上輕拍了一下,黑衣人猝然回身,明晃晃的天罡腰牌立在眼前,他受驚不小。

  “任務(wù)中止,隨我走?!?p>  天罡的手語他看得真切,也許出了什么情況?他有些疑惑,但還是遵命收隊。

  那天罡的腳力飛快,他們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qiáng)跟著,直到半里外的小樹林里,他們終于追上了目標(biāo)。

  “閣下有何吩咐?”小隊首領(lǐng)上前問道。

  那蒙面天罡走到人群中間,將一張白紙遞到小首領(lǐng)面前,他忙伸手去接,不料玉手猛然抖動,展開的紙上瞬時白煙彌漫。

  “梨花散!”有人喊道。眾人下意識伸手去掩口鼻,只這片刻魅影已掠過面前,一舉點了所有人穴道。

  這樣的身法整個江湖只有一人擁有。

  他們已然知道對手是誰。

  “只是石灰?!避庯w說著,已消失在視野里。

  蘇晉看完了公文,默不作聲地重新封好放回了桌面,他的神色已有些不好看。

  “大少爺只怕有所不知,令族兄蘇旭在會稽南設(shè)立了一家'鴻文堂',號稱乃同順堂會稽分舵,平時接些貨單,出具的皆是同順堂的證明?!鼻衿秸f道。

  若要說蘇晉最恨的,便是這群一貫狐假虎威的族親外戚。人都有私心,蘇越再怎么鬧騰他都能一笑置之,但其他人不行,他對這些人的冷漠有時不免令人發(fā)指。

  邱平又接著說道:“那封公文是從漕運(yùn)衙門一個小官員身上搜到的,蘇旭想接下下半年的漕運(yùn)工程,上頭已經(jīng)簽字畫押,只差交到衙門手里了?!彼惶姨а劭刺K晉,疏不間親的道理他懂,但他只能放手一試。“倘若木已成舟,小寨上下可就當(dāng)真不好做了啊……”

  會稽分舵?蘇晉冷笑。只是他還有些疑惑,數(shù)月前他來時還沒有半點風(fēng)聲,這個鴻文堂發(fā)展竟如此之快?況且整個會稽都在他岳父的監(jiān)控之下,這么大的事端他竟然要從外人口中得知?

  但蘇晉總算開了口:“同順堂管理不善,讓邱寨主笑話了。待我回去查證之后,會給你一個交代。”

  邱平趕忙道:“豈敢豈敢!大少爺言重了。畢竟我們是干這宗勾當(dāng)?shù)?,不好光明正大地邀請大少爺前來,只能出此下策,還望大少爺見諒?!?p>  倒也合情合理,蘇晉想著,卻見那邱平殷勤地給他斟滿了酒水?!氨扇嗽诖酥x過,先干為敬!”

  草叢里已沒有多余的人,軒飛仍舊不敢放心,她十分清楚:牽扯進(jìn)望月宮就絕沒有小事。

  但她也著實沒有找到更多線索,她只能盡力靠近,好讓湖心亭里的情況一覽無遺。

  順來的短弓已瞄準(zhǔn)邱平,現(xiàn)在她希望蘇晉不要碰那碗酒。

  蘇晉從不飲酒,當(dāng)然更不會碰那碗酒,他已起身要走。

  湖心突然起了霧。

  蘇晉忽地一陣頭重腳輕,他本能地拔劍,長劍出鞘之前人卻已栽倒。

  很重的霧,很濃的毒。

  軒飛駭然失色。

  蘇晉突然意識到從一入座他便中了毒,他看到的氤氳水氣必定也是毒霧。

  邱平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微笑。

  霧氣減退,軒飛正要撒手,西邊突然飛出數(shù)支利箭,緊接著幾聲慘叫,水寨上下無一幸免。

  援兵?軒飛放下弓箭,她很詫異,從人數(shù)來看蘇晉絕沒有布這一支力量。蘇晉也吃了一驚,但看到迎面走來的人馬,他終于放下了心。

  “岳父!”他虛弱地喊道。

  一只小船載著喬慎之過來,蘇晉感到羞恥,不大好意思抬頭看他。

  “怎么如此大意?!眴躺髦χf道,并沒有責(zé)備的意思。

  “孩兒慚愧?!彼f。

  “無妨,無妨?!眴躺髦χ崎_邱平的尸體泰然坐下,似乎并沒有救他的意思。

  蘇晉提醒道:“霧中有毒,岳父小心?!?p>  “你中的什么毒?”喬慎之問道。

  “應(yīng)是化功散,兩個時辰內(nèi)功力全失。但孩兒現(xiàn)下甚至手足無力,想是劑量過大一時不堪所致。”

  喬慎之只是微笑,指著邱平的尸體問道:“你可知道為什么他沒有事嗎?”

  蘇晉蹙眉。

  不待他回答,喬慎之已經(jīng)端起了酒碗一口飲盡。“好酒!”他說。

  原來解藥竟在酒里!蘇晉恍然大悟。

  喬慎之這才站了起來,拎著整壇酒朝蘇晉走去。酒缸擺在面前,他探頭要喝,酒缸突然飛起,一記重掌毫無征兆地打在胸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倒在地上的蘇晉瞪大了雙眼,氣若游絲。

  他的眼里全是震驚,他死都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會對他出手。

  軒飛險些跳將起來。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那全力一擊她看得真真切切。喬慎之要做什么?那可是他一向視如己出的女婿!

  他為什么和望月宮有往來?她靈光一閃,猛然想起寒雪的話。

  “您……”血嗆進(jìn)喉嚨,蘇晉不停地咳嗽,每咳一次全身臟器都撕裂般地疼痛,他甚至覺得自己胸腔之內(nèi)好像已被震碎成一團(tuán)肉泥。

  喬慎之撥弄著多寶串笑得很開心,卻又搖著頭說道:“晉兒啊,為父早告訴過你,不要隨便相信別人?!?p>  蘇晉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如果不這么做,他甚至沒法呼吸。

  “痛苦嗎?”喬慎之踱著步子望著他,“不用擔(dān)心,很快就都結(jié)束了。”

  為什么!蘇晉在心里吶喊,但還不用他開口,喬慎之已自己說道:“太可惜了,你原是為父這輩子最完美的作品,比最好最大的赤真珠還要難得,恨只恨——你偏偏姓蘇。”

  蘇晉終于能微仰起頭看著他,喬慎之笑道:“為父不會讓你死不瞑目的,別著急。”

  喬慎之能與蘇逸凡雁鏡嵐齊名,武學(xué)修為至少可堪宗師之名,軒飛甚至不敢輕易搭弓,一旦暴露目標(biāo)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變得焦躁起來,這樣的情形根本無從救人,她不知道蘇晉還能支撐多久。

  “這只能怪你爺爺,若不是他老人家做得太絕,我也不至于這么狠心吶。”喬慎之笑著,笑紋中滿是猙獰,“我和你爹、你墨叔、雁叔四個人,從小就跟著你爺爺闖蕩,最早的時候連同輝堂可都只有一個門店啊。”

  蘇晉哼了一聲。蘇家的歷史他倒背如流。

  “四十多年了,如今整個江南都是蘇家的,這兒,或者那兒,你看看,隨便往哪一站,你們蘇家可都能管別人收稅。你一直很自豪,對不對?”

  蘇晉只是瞪著他。

  喬慎之又道:“鴻文堂呢,是我讓蘇旭辦的,雖然這個廢柴不值一提,但人家多少是你的族兄,不過稍稍分了一杯羹就把你惱成這樣,像話嗎?你弟弟那銀子流水似地花,你倒半點抱怨都不曾,你呀你,跟你爺爺真是一個德行。”

  蘇晉漸漸緩過神來,他的眼里已燃起了憤怒。

  “你爺爺最疼的當(dāng)然是你爹,其次就是你墨叔,他死之前把蘇家的產(chǎn)業(yè)三七分作兩份,七分留給你爹,三分給了墨成。墨成是個殘廢我不和他計較,但你們家那七成分的可真是教人寒心吶。這么些年,我和鏡嵐篳路藍(lán)縷披荊斬棘做得不比你爹少,這一親一疏到頭來為什么卻是天壤之別?”喬慎之狠狠摔碎了酒碗,怒道,“是!他給了我很多金子,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子,但我不稀罕,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他老人家打發(fā)!我只想拿回該屬于我的東西!”

  “卑鄙……”蘇晉從牙縫里狠狠地擠出兩個字。

  喬慎之不禁大笑:“你罵我卑鄙?罵的好,盡情地罵!我跟著你爺爺三十多年,他就教會了我什么叫卑鄙。你以為你們蘇家今天的地位是怎么來的?是人血人肉堆起來的!同輝堂為什么能獨霸江南織造?同順堂為什么能在運(yùn)河上橫行無忌?因為所有的對手都死了!我殺的!你爹殺的!你雁叔殺的!你說誰卑鄙?”

  蘇晉蜷緊了身子,蓬勃的怒火讓他的身體更加痛楚,喬慎之又緩和了語氣,俯身在他耳邊說道:“晉兒,卑鄙不可恥,失敗者才可恥,成王敗寇是你爺爺?shù)娜松艞l,明白了嗎?”

  蘇晉沉默。

  “也許你還想知道一件事。”喬慎之說。

  “我娘……”蘇晉恨得清淚盈眶,“我早就懷疑世上哪有如此詭異的毒中毒,定是你在阿越帶回來的藥里混入了鴆毒,然后買通疾醫(yī)演了一出好戲,為的就是叫他自責(zé)終身!”

  喬慎之竟拊掌大笑:“聰明!真是太聰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蘇晉攥緊了拳頭。

  “你可記得望月宮還有一個左使,一般被稱作馮翊?”

  馮翊!蘇晉瞠目結(jié)舌,半晌才迸出一句:“您可……真能……忍……”

  “對!忍耐。”喬慎之瞇著眼,似乎在享受成功的喜悅,“這也是你爺爺教我的。”

  “這么說,幽泉綠雪原本就是你的杰作!”

  蘇晉努力伸長胳膊去撿佩劍,喬慎之惋惜地笑了笑,替他拾了起來。“是把好劍。”他說,“但和絕塵比起來簡直就像塊廢鐵?!彼S手一拋將劍丟入湖中,嘆息地?fù)u搖頭。

  “晉兒,為父其實很喜歡你,你勤奮刻苦心思縝密,是塊難得的好料。可誰都不承想你爹竟把絕塵當(dāng)作五周歲賀禮給了越兒,五歲!哈哈!給他當(dāng)玩具,卻不肯給你?”

  “休要挑撥!”蘇晉冷冷地說。

  喬慎之笑道:“你當(dāng)然介懷,一山不容二虎,連你自己都知道越兒的天資比你高,你甚至知道你爹把他委給清虛是怕他在各方面都超過你,屆時鬧得兄弟分爨壞了蘇家大業(yè)。”

  蘇晉露出鄙夷的笑容,毫不客氣地還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聽著惡心,給我個痛快!”

  “痛快?不,你痛快不了,越兒還太嫩,為父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懷疑,很快,他便會步你的后塵。”喬慎之昂首大笑,幾要忘乎所以。

  猛虎絕不會放過出擊的機(jī)會!

  就這瞬間一支勁箭迎面射來,喬慎之本能地?fù)]袖去擋,不料那箭卻直沖茅草而去,草頂霎時被點燃,散出漫天白煙。

  什么人!喬慎之心頭一緊,竟有人破了他的埋伏反客為主,他匆忙伸手去拿蘇晉,風(fēng)云變幻間清影掠過竟搶在了他面前,“梨花散”照面撲來,喬慎之一手掩護(hù)一手急攻,不想那影子身形極快竟躲過了這一抓,反手拋出飛刀直直沖他左眼射來。

  剎那間喬慎之只覺頭皮發(fā)麻,抵擋的手竟也慢了三分,飛刀無情,狠狠插進(jìn)了他的前臂。

  清影帶走蘇晉,又奪了照夜玉獅子揚(yáng)塵而去,他才意識到自己出現(xiàn)了多么嚴(yán)重的失誤。湖心亭,化功散,包圍圈,他為蘇晉精心打造的牢籠片刻間變得不堪一擊,任憑他千算萬算,算不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天下第一輕功,軒飛!

  “封鎖全郡,絕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會稽!”他憤怒地喊著,而后緩緩背過人群捂住了左眼。

  你居然什么都知道?蘇逸凡,我還是低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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