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更行更遠(yuǎn)
兩輛無人駕駛的馬車被麻繩前后系在一起,慢悠悠走過蘇府門前,下人疑惑地上前盤查,簾子一揭嚇得他們魂飛魄散,慌得跌進(jìn)門去稟報。蘇越第一時間飛奔了出來,車廂里端坐著的正是他“遇害身亡”的哥哥,形容枯槁目光呆滯,和出門前判若兩人。
“哥!”他膽戰(zhàn)心驚,伸手去搖蘇晉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巋然不動毫無回應(yīng)?!澳惚蝗它c了穴?”他詫異非常忙施為解救,不想穴道一解蘇晉卻昏迷軟癱過去,他慌張地遣人將其送回房里,面無血色地走向第二輛馬車。
他的手竟在微微顫抖,哥哥看起來命懸一線,這個馬車?yán)锎刮5臅撬膼廴藛幔?p> 喬慎之的尸身靜靜地坐在車中,身上纏著數(shù)根固定用的繩索,流干了血的尸身蠟黃可怖,他猛然松了手,簾子重新跌落下來。
“抬進(jìn)去……”他的聲音無力而喑啞。
蘇府手下自然有一流的醫(yī)師,蘇晉的病情很快診出了結(jié)果,蘇越當(dāng)然震驚難過不已,比起先前傳來的噩耗卻又略有寬慰。蘇越看護(hù)了一陣,心里又掛念著其他事,見他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決定先去尋父親商量。
“笑笑至今音信全無,我要去找她。”
蘇逸凡點了點頭,說道:“去之前,先好好看看你喬伯伯?!?p> 喬慎之的遺體就停在廳外,蘇越忍悲揭開白布,他前胸烏黑的大窟窿就赫然跳入眼簾,這傷口寬約三指,不似尋常規(guī)格劍器所傷,肋間亦有一類似創(chuàng)口,然血跡較少,似乎并不致命。又見他腹部塌陷有骨折之象,像是深厚掌勁造就。他繼而卷起喬慎之的衣袖,左臂上的包扎已被蘇逸凡拆開,果如先前之說是飛刀之傷。
蘇越重新蓋上白布,努力平靜地說:“您要我相信此事真是笑笑所為?”
蘇逸凡不置可否。蘇越又說道:“先前喬伯伯使人來報,說笑笑殺害了大哥又刺傷了他,我不愿信,認(rèn)為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今日大哥輾轉(zhuǎn)回到了家里,喬伯伯卻躺在了這兒……您讓我驗傷是想告訴我這是鴻雁留下的嗎?”
蘇逸凡道:“是或不是,你心里清楚?!?p> “她與喬伯伯從無過節(jié),若非她親口承認(rèn),我不會信任何無端的指證?!碧K越轉(zhuǎn)身就走,“孩兒先告退了?!?p> 蘇逸凡哼了一聲,臉上竟露出不明就里的笑,他的笑容里依然有著王者的深邃,而又飽含了無盡心酸——一個父親面對兩個受傷的孩子時才會有的心酸。
“二少爺還是一如既往的秉性?!逼溜L(fēng)后走出一人,他的拐杖點在地上從來都沒有聲音。
蘇逸凡行了個禮示意他入座休息:“有勞奔波,此事江掌柜有何看法?”
江掌柜嘆道:“老爺心里明鏡似的,何苦又來考驗老叟?!彪m然這么說著,他還是慢悠悠走過去親自驗了一遍尸體?!斑@創(chuàng)口類似絕塵,理當(dāng)是越劍所為,鴻雁自然有首要嫌疑,但這一掌——呵,這一掌不僅震斷了三根肋骨更叫他五臟六腑俱損元氣大傷,那個小丫頭再練上十年恐怕也沒有這等實力。恕老叟愚鈍,不能知世間有此能耐者尚有幾人了。”
“若果真是他,大師兄只怕是死有余辜了。”江掌柜所言和自己的思量如出一轍,蘇逸凡話既出口,便不是戲言。
江掌柜又道:“喬老爺既然孤注一擲,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蘇逸凡嘆道:“想來是近日在那小園里多有走動,有所覺察了罷!”
江掌柜方慰問道:“老爺?shù)耐饶_還未好全嗎?”
蘇逸凡道:“老啦!只怕是好不了了。無妨無妨,勿要擔(dān)憂,煩請您老隨我去看看晉兒才是?!?p> 軒飛獨自回到松鶴齋靜靜憑窗坐著,心里頭事情太多,她竟一時不知該從何愁起。干坐了一會漸覺得乏了,她便和衣躺在床上歇息,可能是這幾日太過緊張勞累,不多時卻已沉沉睡去。
為免淪為處堂燕雀喪失了警惕,從小到大她沒也睡過幾日安穩(wěn)覺,然而大約因有了蘇越陪伴,這數(shù)月來她的確過的安逸許多,以至于連蘇越撬門進(jìn)來都未能將她驚醒。
猛然睜開眼時蘇越已走到了床邊,她一骨碌翻身起來,溫暖的臂彎已將她攬在懷里?!翱捎袀睦??”
軒飛搖了搖頭,開口第一句是關(guān)懷,她深深感到慶幸。
“我沒事?!?p> 蘇越道:“平時你比鷹還警覺,今日這般疲憊,怎的還說沒事?累就再躺會兒吧,我守著你?!?p> 軒飛不樂意,只是雙臂交叉把他抱得更緊。蘇越感到有什么硬物磕著自己,低頭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是她胸前的白玉扳指,他捻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詫異地問道:“我哥的?”
軒飛垂著頭,沒有任何表示。
蘇越盯著她看了許久,方才淡淡問道:“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肯說?”
“不能不問?”軒飛長嘆。
“不問?”蘇越苦笑,“大哥躺在病榻至今未醒,伯父遭人殺害亟待昭雪,我怎么能不問?”
軒飛緘默良久,方道:“等他醒來,事情總會有個說法——”
“我要你自己說?!碧K越打斷道,“那些傷我心中有數(shù),我哥他……總之,和你有關(guān)的事我不想從別人口中聽說?!?p> 軒飛卻只道:“眼見為實,難道我又能翻出另一套說辭嗎?”
蘇越跳將起來,瞪眼大如銅鈴:“你……”
軒飛似乎不打算再多言一句。
“你……你為什么總是這樣!”蘇越一摔大袖憤怒地走回外廳,狠狠一腳把擋道的椅子踹開在旁。軒飛不攔也不追,往后一仰又躺在了床上。
房間里如死水般沉寂,軒飛只好刻意加深呼吸讓自己能聽到一點聲音。小別重逢的愛人就在身邊,她卻不得不克制情緒和身體的欲望冷言相待,她能理解蘇越的煩惱,而她所受之煎熬又何嘗能少。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于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起來吧,回家?!?p> 蘇越心里極不是滋味,一路走來甚至不曾去牽過她的手。將她領(lǐng)回若缺閣安頓好后,馬不停蹄又趕去了希言閣,但見房門緊鎖,喬羽裳歪倒在門外鬢云亂散形容憔悴。蘇越忙上前扶起她來,方知蘇晉已醒,只是一味閉門不愿見任何人。他見嫂嫂聲音喑啞,指關(guān)節(jié)也磕出了紅腫,不覺于心不忍,忽地想到前些時候軒飛也在門外忍饑挨餓守了三天三夜,又徒然對她生出愧疚來。
他也試著叫了會門,果然毫無反應(yīng),只得勸慰了嫂嫂幾句,暫時先往父親那去。
“她什么也沒說。”
蘇逸凡頷首,沒有半點意外:“你哥哥還是不肯見人?”
“是……”蘇越面露哀色,“爹,大哥他——還有治好的希望嗎?”
蘇逸凡默不作聲,蘇越的心又沉了下去。
“裝殮了你喬伯伯,安排后事吧。其余的,緩緩再議。“
蘇越只好領(lǐng)命去了,江掌柜卻又轉(zhuǎn)出來告道:“老叟也先行告退了,大少爺?shù)氖?,老叟自?dāng)盡力而為。”
蘇逸凡拜道:“勞累,恕不遠(yuǎn)送?!?p> 江掌柜應(yīng)著“留步”,沒走出幾步又回頭說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爺又得心腹之人,亦可稍為之一喜矣,勿要以憂傷身才是?!?p> 蘇逸凡道:“謹(jǐn)遵教誨,江掌柜亦需多多保重?!?p> “不敢當(dāng),老叟告辭了?!?p> 已過了黃昏,軒飛走出若缺閣信步在偌大的蘇府里,這條路是通往天然閣的必經(jīng)之路,今日行人卻要多出了數(shù)倍,看著這許多不認(rèn)識的管事來來往往形色匆匆,她只能百無聊賴地揣測著蘇越都在做些什么。
按照蘇逸凡的意思,此前蘇晉就把部分事務(wù)交給了蘇越,若缺閣較為擁擠,閑置的天然閣便成了蘇越會客理事的地方。如今蘇晉病重,更多的事一股腦兒壓在了蘇越肩上,對于一個逍遙了二十來年的閑人來說,這的確是個令人煩心的考驗。
走了一會亦覺索然無味,她正打算回屋,卻見蘇府總管、抱一閣大丫鬟錦繡竟然恭敬地站在了面前。
她禮貌地微微欠身,錦繡回了禮,面上帶著端莊穩(wěn)重的淺笑。
“老爺請二少夫人過去一趟?!?p> 軒飛即隨她去了,抱一閣堂前的靈床已經(jīng)撤走,但糜腐的氣息似乎還在迂回纏綿久久不肯散去。軒飛佇足了片刻,又邁步進(jìn)屋。
蘇逸凡面窗站著,她一進(jìn)來旁人便退了下去,甚至帶上了房門。
“三分藥七分養(yǎng),您還是坐下吧?!避庯w說。
蘇逸凡淺淺一笑,道:“你的眼睛真毒,不礙事,多動一動也有好處?!?p> 軒飛便又緘口,蘇逸凡回過身來說道:“此番會稽之亂,我又欠了你一個極大的人情?!?p> 軒飛道:“有負(fù)所托,還未及請罪。”
蘇逸凡道:“你在那個地方呆的久了,竟養(yǎng)成了此等心性??上也皇悄愕呐f主,正非功過我還看得清楚。”
軒飛不語,蘇逸凡又問道:“鏡嵐一向可好?”
到底瞞不過他!軒飛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泛起波瀾。果真明察秋毫,就是我不說,只怕他早已洞悉了來龍去脈。
蘇逸凡果然繼續(xù)道:“我親驗過蘇晉的傷,以他的修為閱歷幾乎不可能給人留下胸前空門受此重創(chuàng),由此看來,施為者極可能是叫他毫無防備之人。而他回來后鎖門不出全無報復(fù)心思,可見犯者必已伏誅。兼其二者,此人可能是誰?”
軒飛仍不答,蘇逸凡輕輕一笑又說道:“不妨假設(shè)我所料非虛,那個人一旦出手便無回頭之路,既然蘇晉僥幸未死,他勢必封鎖北上關(guān)口劫殺蘇晉,絕不能讓其回到蘇府。重傷之下蘇晉只能往西走,或上鄱陽,或往歙縣,方可求一線生機(jī)。但那人定然十倍嚴(yán)防墨府,只有荒廢日久的清涼山莊未必能引起他的重視。正巧我曾告訴過蘇晉性命攸關(guān)之際可以上清涼山,他又不傻,自然會選清涼山去。兒媳啊,我可曾有所錯漏?”
軒飛鳳目圓睜,不僅因他料事如神,更因那擺在最后的稱謂。既然事已至此她也沒得什么好說,只是有一點卻不得不提:“鴆毒之事非蘇越之過,也和我洵哥哥無關(guān)。”
蘇逸凡眉峰微顫,良久方恨恨說道:“好啊,真好,還有這一樁!”
軒飛沒再多嘴,蘇逸凡平靜了一會,又指著她胸前的玉扳指說道:“你可知這是什么?”
軒飛搖了搖頭。
蘇逸凡嘆了口氣,說道:“鏡嵐避世獨居,唯將這扳指給了我,許諾持此信物,有求必應(yīng)。但其所在本不該讓更多的人知道,若你不曾戴著那白玉扳指,今早躺在門外的,興許就是兩具尸體。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他借鏡嵐之手殺了你,解釋這整件事就變得十分容易?”
軒飛一怔,猛然想起喬慎之的遺言。
蘇逸凡又道:“蘇晉不像蘇越,你救了他,他未必會肯對你說一個謝字,甚至可能對你惡語相向,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希望你明白,他心里是感激你的?!?p> 軒飛想起密道里他慌忙回頭的一幕,心知蘇逸凡所言非虛,遂說道:“我知道?!?p> 蘇逸凡滿意地點頭,又問道:“你可想告訴蘇越?”
軒飛雙眸一閃,忽地有了神彩。
“說有說的好,不說亦然,你自己斟酌吧?!?p> 溫情洋溢心頭,軒飛露齒一笑,道:“那我告辭了,您——多保重?!?p> 她即告退出去,蘇逸凡方走回案前坐下,心想道:也是個可愛的孩子,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憐啊……
天色漸漸晦暗,估摸著蘇越也該得閑了,她有些迫不及待要去見他。才沒走幾步,突然有一人提燈從她面前略過,不動聲色地喚了一聲“軒飛姑娘”。
極樂?軒飛顰眉斂容。
“可否移步小敘?”極樂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即領(lǐng)著軒飛往偏院芭蕉樹下去。
軒飛哼道:“鬼鬼祟祟,蘇越怎么不讓人把你捆了,省得你到處惹事生非!”
極樂道:“蘇二公子可不笨,他還指望著從我這兒撿些寶呢!況且他將我軟囚在這深宅大院里,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我雖有法子行動自如,想出這高墻只怕是難咯!”
軒飛不屑一顧,只道:“你又找我做什么?”
“會稽一行,姑娘想必獲益良多罷?”極樂瞇著眼,一副知天曉地的樣子。
軒飛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膽子提?馮翊一事你不可能不知情,如今他倆兄弟還未及找你算賬,你倒動起反客為主的心思了?”
極樂拊掌大笑:“軒飛姑娘果然絕頂聰明,只是馮翊之事小老兒著實不知,叫大公子吃了些苦頭,我也深感內(nèi)疚啊?!?p> 軒飛蔑視著他,他又道:“姑娘,那畢竟是他蘇家的內(nèi)亂,傷得又非你的二公子,你可瞎操些什么心吶?你如此為別人家著想,可曾知人家怎么對你呢?”
“你想說什么?”
“我得告訴姑娘一件事,相較起來,馮翊壓根不值一提?!?p> 軒飛問道:“什么?”
極樂道:“你的洵哥哥,死了。”
不想軒飛巋然無動,仿佛在聽一個笑話。
“姑娘不信?”極樂搖搖頭嘆道,“我也不敢相信,可惜——他的確死了,正是二公子殺的,一把大火燒死在了梵莊密道里?!?p> 軒飛的手已握在劍上,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洵哥哥的能耐你豈能不知?就是蘇逸凡也休想為之奈何,遑論單憑一個蘇越!你從哪里聽來的消息?再敢妖言惑眾仔細(xì)我削了你的舌頭!”
“蘇越一人固難成事,但他用計鼓動了王家諸門客沿路設(shè)伏追殺劉洵,將他逼至梵莊,再乘便興了一把大火。那密室是不才往日督造,固若金湯堅不可摧,二公子曾向我要過圖紙,我自然沒有不給之理,誰承想……“
“你再說一個字試試!”軒飛的劍已抵在他喉前,極樂仍舊不慌不忙:“這樣大的事,我怎么敢空口瞎說?江湖上都已經(jīng)傳開兩天了,姑娘若不是讓會稽之事絆住了手腳也早該聽人說起啦。哦,二少爺把劉洵的槍帶了回來,就在抱一閣內(nèi)屋里收著,姑娘總該認(rèn)得吧?”
軒飛的手漸漸松開,圓瞪的雙眼里目光開始渙散,仿佛驚天霹靂打在了身上。抱一閣!她猛然一個哆嗦,拋下極樂足尖一點又折返回去。
抱一閣四周全是暗哨埋伏,唯一安全的通道便是正門,軒飛不肯等人通報就徑直闖了進(jìn)去,下人們卻也不怎么敢多加阻攔。前一刻和和氣氣告辭出門,后一刻又怒氣沖沖硬闖進(jìn)來,蘇逸凡只是冷靜地看著她,并無太多驚詫。
軒飛也不多話,風(fēng)風(fēng)火火就往內(nèi)堂闖進(jìn)去,蘇逸凡任由她去,繼續(xù)低頭寫字。
內(nèi)堂裝潢精美陳設(shè)整齊,內(nèi)斂淳古返璞歸真,但軒飛全然無視,她的眼里只有案上染血的精鋼長槍。
她有如五雷轟頂,雙膝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但她硬撐著奮力一撲將那柄槍抱在懷里,好像遲了一步便會叫人奪去。槍身依然冰涼,她拄槍垂頭站著,仿佛被人緊緊扼住了咽喉,倏忽間就要窒息氣絕。
不一會有腳步隨她走了進(jìn)來,在她身后靜默良久,直到她回過頭去,那人方跟著抬起頭來。
她多希望蘇越面上帶笑,告訴她不必驚慌這不過是個局。
但蘇越望著她,沒有說半個字。
她一步步走近蘇越,仰頭逼視著這個比她高得多的男人。蘇越感到汗毛倒豎,脊梁骨也在一陣陣發(fā)冷。多少次翹首挺胸等他擁抱,多少次含羞帶嗔要他哄逗,她站在面前時他總?cè)滩蛔∩斐鲭p手?jǐn)埶霊?,這一切早已成為習(xí)慣,但這個姑娘此時正審視、拷問著他,用她那雙原本澄澈透亮含情脈脈的的明睞——這叫他一見鐘情的明睞此刻卻已叫怨恨蒙上了驅(qū)不散的濃霧。
軒飛的唇在微微顫動,雙眼也因瞪得過大而干澀生疼,蘇越還是沒有發(fā)話,她忽地猛提了一口氣咬緊了下唇,整個人開始瑟瑟發(fā)抖,眼淚已浸濕了眼眶。
“哐當(dāng)”一聲響,鋼槍松手落地,軒飛狠狠地推開他,像一道閃電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蘇越一個趔趄撞倒花架,那滿枝桃花碎了一地,就像他曾經(jīng)的堅持,再不復(fù)返。
蘇越慢慢走出門去,雁歌行卻神色匆忙地迎了上來:“笑笑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還不追?”
蘇越怔怔望著遠(yuǎn)方,似乎聽不見有人說話。
“你說話啊硯山哥哥!”雁歌行用力搖晃著他,質(zhì)問道,“究竟怎么了!”
蘇越低下頭去,一行淚劃過眼角滾到了唇邊。雁歌行于心不忍,放緩了語氣又說道:“她剛才氣勢嚇人……我怕她出事,你告訴我她會去哪?!?p> 蘇越方抬眼看著她,良久才吐出兩個字:“梵莊……”
“江都的梵莊?”雁歌行百思不得其解,還是果斷追了出去,蘇越下意識跟著走了幾步,蘇逸凡的輕咳聲喝止了他的腳步。
“自會有人照應(yīng)?!碧K逸凡輕描淡寫地說完,又返身回屋里去了。
蘇越慘笑,自嘲地呢喃:“我與那人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