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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是清風(fēng)

第三十七章 改弦易轍

劍是清風(fēng) 硯山君 6767 2019-03-12 21:19:11

  “少主,天慧那里傳來了一些消息,也許您會很感興趣?!?p>  紗帳之中的女人面墻坐著,披頭散發(fā)容顏憔悴,慘白的絲衣緊貼著身體垂下,如水幕般散落在床。

  蒼鸮淡然一笑:“天慧說——她‘奉屬下之命’行刺天殺,屬下有些糊涂了,故特來此請少主指點(diǎn)一二?!?p>  素衣女子閉目不答,耳后突然飄來一陣微風(fēng),她一個哆嗦汗毛倒豎,望月宮主竟已穿過垂簾坐在了她的身后。

  她哪里受得了這等輕褻,登時怒道:“放肆!你……”

  “別動?!鄙n鸮露出輕薄的笑意,“否則,就不可愛了?!?p>  素衣女子又驚又怕,只能顫抖著聽?wèi){他擺布。

  “人死了,可不是天慧殺的,少主沒想到吧?”蒼鸮自顧自笑道,“是小軒飛干的,聽說她還想刺殺蘇逸凡,我倒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丫頭了?!?p>  見她無動于衷,蒼鸮便佯作惋惜地嘆了口氣,道:“本來嘛,天殺招惹了少主,活該一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蓧木蛪脑谶@道命令絆住了天慧,令她忽略了蘇越的動向。丟了綠綺居,老主子大發(fā)雷霆,屬下這心里——不大好受啊!”

  素衣女子啐道:“我早就設(shè)計讓郁文取代寒雪,分明是你貪戀美色縱容其胡作非為——”

  “老主子知道的只是少主假公濟(jì)私壞了大事?!?p>  “你顛倒是非誣陷于我!”她怒不可遏。

  蒼鸮不以為然地一笑:“少主謬贊。”

  素衣女子恨得牙根發(fā)麻,扭動身子就要將他推開,然手肘才碰到蒼鸮的身體便又立刻嚇得猛收回來。她只好改變主意向墻角爬去,豈料剛要動身竟從頭頂傳來一陣劇痛,她失聲尖叫,才驚覺蒼鸮不知何時已扯住了她的頭發(fā)。

  “我有說過不許動吧?”蒼鸮哂笑著,將那長發(fā)在手上纏繞了幾圈,拳頭幾乎要挨著她的頭皮,“再試試嗎?”

  素衣女子被迫高仰著頭泣不成聲,只能徒勞地哭罵道:“你這喪心病狂的瘋狗……你敢以下犯上……你不怕我爹爹……”

  “你一直暗恨你爹爹把你下嫁給我不是嗎?怎么此時又把他老人家給搬出來了?”他又向前欺進(jìn)三分,青銅面具幾乎都要貼著妻子的面頰,“可老主子早就不要你了,是他讓我把你關(guān)在這禪房里不許你離開半步,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p>  素衣女子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shí),卻還是不甘地抓撓著他的拳頭企圖掙脫:“你滾……你快滾開……”

  蒼鸮大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多像個守身如玉的烈女?。」稍趺雌褪莻€下賤的婊子呢?”

  素衣女子悲憤交加又無計可施,蒼鸮這才松手一推,將她纖細(xì)的身子按倒在床上?!澳阍趺磿詾槲覑勰??我不過是喜歡看你這人盡可夫的賤貨裝腔作勢罷了。你在外頭風(fēng)流快活我不管,可到了我跟前就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我才能有玩下去的興致。這是游戲規(guī)則,聽明白了嗎?”他陰鷙一笑,故意強(qiáng)調(diào)道,“夫人?”

  “夫人啊……”

  語氣忽然變得深沉悠遠(yuǎn),滄桑破舊的青銅面具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視野里,素衣女子娥眉顫動,不禁帶著詭異的神色抬起了頭。

  她看到了一張慘白、病態(tài)、有著明顯分界的臉,她才意識到這張年輕得和他的聲音毫不相稱的面容竟已變得那么陌生。床頭就有銅鏡,蒼鸮卻閉起雙眼不肯一睹。

  “你還認(rèn)得我么?”

  女子倉惶四顧。

  蒼鸮自語道:“十八年,我自己都已記不真切了。當(dāng)年我不過是個一心想出人頭地的少年劍客,是你父親給了我這個機(jī)會。彼時我毫不猶豫地接過面具毀掉聲帶,哪里想過這個傀儡一做就是十八年啊……開始的那些日子里,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小小的一個失誤就讓我丟掉這個面具,后來我卻開始日益不滿,我已坐擁無上的權(quán)利和不盡的金錢,為什么還要在你們面前卑躬屈膝?我想啊想,想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鏡中的自己?!?p>  “我的確需要仰仗你的父親,但他不是望月宮的主人?!彼匦麓魃厦婢撸θ菥`放如狂風(fēng)呼嘯,“這個面具才是,我才是。你說對嗎?”

  “點(diǎn)為側(cè),橫為勒,豎為弩,鉤為趯,提為策,撇為掠,短撇為啄,捺為磔。習(xí)‘永’字八法,乃以其八勢而聞一知十、觸類旁通,以至一切。”蘇晉揮毫落紙,書一“永”字,剛勁婉潤,工整之至?!罢鐒χ叻?,固然淺顯樸實(shí),卻是萬變之端?!?p>  軒飛正細(xì)細(xì)咀嚼,蘇晉卻大袖一揚(yáng)站起身來讓她入座,又挑了只筆遞到她面前:“寫吧,先寫滿一千個?!?p>  也不知他哪來的興致。軒飛心里犯著嘀咕,倒也不敢怠慢,便就勢潛心鉆研起來。蘇晉遂自去一旁看書,少時見墨將干,便攬袖替她研了一些。

  “殷中軍被廢,終日恒書空作字,愛妻可知其所書何字?”

  軒飛一愣,抬頭方見蘇越捧著一沓信件踏進(jìn)門來,又聽他笑道:“便是‘咄咄怪事’四字!”

  蘇晉橫眉睨視嗤之以鼻,蘇越便往桌上一坐,搶過那硯臺取笑道:“某人的東西向來不準(zhǔn)別人碰,今兒個吹的什么妖風(fēng)吶?”又將硯臺遞給軒飛道:“座上賓,這可是大少爺生平第一次為人研的墨,不趕快試試嗎?”

  軒飛面露難堪,哭笑不得。

  蘇晉道:“中朝有小兒,父患瘧而乞藥。人曰:‘尊侯明德君子,何以病瘧?’你可聞小兒如何答?”知她必不解,他便自答道:“小兒答曰:‘來病君子,所以為瘧耳!’”

  蘇越大笑:“你拐著彎罵我!”

  “彼此彼此?!碧K晉亦笑,遂問道,“來做甚?”

  蘇越把書信塞給他,道:“能代勞的都辦妥了,這些我拿不準(zhǔn),原本想著丟給老爹,可他老人家說不許你閑著。”

  蘇晉笑道:“我才躲了幾天的懶,倒落人話柄了!”

  “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也!”蘇越樂得示弱,又道,“子漸來信,嘉禾諸事已畢,這兩日間便送嫂嫂回來?!?p>  蘇晉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問道:“行兒家去已有數(shù)日,病可好了?”

  蘇越漫不經(jīng)心答道:“小風(fēng)寒而已,應(yīng)當(dāng)好了吧?我倒是沒過問?!?p>  蘇晉眼神微動,道:“我怕羽裳孤獨(dú),不若以你之名修書一封,邀行兒來與她作陪如何?”

  蘇越道:“行妹妹當(dāng)樂意,然為何要以我之名?”

  蘇晉笑道:“我與墨乙合不來,還是敬而遠(yuǎn)之吧?!?p>  “也是。那好,我稍后去辦。”蘇越說著,伸手拉了軒飛起來,“休息夠啦,咱們練劍去。”

  蘇晉望著那方硯臺,抬手輕拂,染得一指烏黑。

  “孩兒來給爹請安?!?p>  蘇逸凡道:“我正琢磨著你也該來了?!北闩c蘇晉相對坐下,指著院中櫻花道:“不然櫻花可就要落盡,沒機(jī)會作雪咯!”

  蘇晉笑道:“兒時胡鬧,爹竟還記得?!?p>  蘇逸凡道:“爹老了,反而只記得早年的事了?!?p>  蘇晉道:“孩兒惶恐?!?p>  蘇逸凡道:“有事便說吧。”

  蘇晉道:“孩兒近日細(xì)思極樂遇刺一事,方覺諸多紕漏未能自圓其說,故特來請教父親?!?p>  蘇逸凡點(diǎn)頭示意,他便道:“回想彼時,紙墨俱在而獨(dú)缺筆,我等自然第一時間致力于找出筆上玄機(jī)。然錦繡選中此筆純屬巧合,極樂更不知此間淵源,又怎能認(rèn)定我們能從一支再普通不過的筆上找出兇手?況他若真有此意,大可將筆緊握于手甚至吮入口中,豈不更加直接了然?是故,孩兒以為我們誤會了極樂此舉之本意,甚至幾可謂背道而馳?!?p>  “說下去?!?p>  蘇晉道:“我想,極樂之意在于告誡我們不要糾纏于下手的是誰,而該著意其背后之人。而所有的玄機(jī),就在他搭在硯臺上的那只手上?!彼斐鲇沂炙闹?,故作輕描淡寫:“是乃射一‘四’字?一‘墨’字?抑或——二者皆射……”

  “晉兒?!碧K逸凡陰下臉來打斷他的言論,難得的面露厲色,“君子慎言篤行,語出重如九鼎,不可玩忽!”

  蘇晉泰然一笑,起身賠罪道:“孩兒謹(jǐn)遵教誨?!庇肿宰叩酱扒巴菨M天櫻花,似為之情迷。

  “昔日做櫻花之戲,父親至今念念不忘?,F(xiàn)征兒尚在襁褓,而兒心中亦已掛牽尤甚,誠如人言‘少年不識雙親意,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啊?!?p>  蘇逸凡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淡然等著后文。果又聽得他說道:“孩兒近日重溫《戰(zhàn)國策》,讀至卷二十一觸龍說趙太后一節(jié),見左師公‘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之語,感觸良多,竟至夜不能寐。”

  蘇逸凡哼道:“如何感觸?”

  蘇晉回身將白玉扳指放在父親桌前,笑道:“感趙太后之愛燕后、長安君也。”

  “大膽蘇晉!”蘇逸凡沉聲喝道,“墨成、鏡嵐都是你爹幾十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倒好,只言片語間便妄作誅心之論,你眼里還有沒有輕重!”

  “岳父大人也是您的兄弟,比他們更親的兄弟!”蘇晉面露不齒,又更生了十分詭色,“孩兒原知爹不屑誅心,然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謀在事前未必不可?!?p>  聽他語氣竟似乎已先有作為,蘇逸凡蹙眉問道:“你做了什么?”

  蘇晉道:“不過是讓阿越請行兒前來小住罷了?!?p>  “你可真是不把墨成放在眼里啊……”蘇逸凡白了他一眼,道,“此一回投石問路也罷了,不可再有輕率之舉!”

  蘇晉拜道:“是?!?p>  見他仍無告退之意,蘇逸凡便轉(zhuǎn)而藹然道:“晉兒,從前你可不像這么急啊?!?p>  “爹以為我操之過急?”蘇晉收起了那森森的笑意,語氣也平和了不少。

  蘇逸凡嘆道:“你生性穩(wěn)重,能識大體,從小到大都沒叫人操過半分心,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是我的孩子啊?!?p>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此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反致發(fā)憤作為,向死而生?!碧K晉道,“孩兒身罹大難,自絕處逢生,今所思所想竟與前人不謀而合,舊心未改,矢志不移,唯恐有所不盡也?!?p>  蘇逸凡緘默,又聽蘇晉笑道:“爹之關(guān)切孩兒領(lǐng)受,至于爹未言明之憂慮——請恕孩兒直言,爹實(shí)在小看兒子了?!?p>  蘇逸凡冷笑道:“言之鑿鑿,赦事誅意。你豈不知高山無語?”

  蘇晉道:“當(dāng)改之?!?p>  蘇逸凡道:“你我父子肝膽相照無需贅言,你既有事求我,何勞旁敲側(cè)擊?”

  蘇晉道:“唯有一事?!?p>  “爹!”午夜時分蘇越?jīng)_進(jìn)了抱一閣,臉上是滿滿的憤怒和焦慮,“同輝堂乙字倉庫失火了!”

  蘇逸凡沉默了半晌,問道:“火勢如何?”

  蘇越道:“勢頭不小,火從西南起,今夜正是東風(fēng)?,F(xiàn)下已經(jīng)撲滅,平叔正領(lǐng)人清點(diǎn)現(xiàn)場?!?p>  “乙字倉庫,西南角。目標(biāo)竟是很明確?。 碧K逸凡哼道。

  蘇越道:“是,庫里那批貢緞今年三月就要交納,放火之人必是奔此而來?!?p>  正遇上錦繡拿披風(fēng)過來,蘇逸凡便順口問道:“消息可是你放的?”

  錦繡欠身道:“奴婢未曾留心過外邊的事,若老爺許可,奴婢可去秋柏那里探探口風(fēng)?!?p>  蘇逸凡道:“不必了,人家早晚得自己找上門來?!?p>  蘇越蹙眉問道:“爹,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們?nèi)ツ睦镅a(bǔ)上這批貨?”

  蘇逸凡冷笑道:“既然敢燒,自然能有能耐給我們補(bǔ)上,別人早就謀劃好了,用不著我們費(fèi)心。”

  見蘇越一臉不解,蘇逸凡不禁笑問道:“你以為人家什么心思?燒幾匹布就為著有趣?為著發(fā)泄?”

  “那可是五千匹!”蘇越道,“難道不是為了阻止我們納貢?”

  “阻止?只怕人家是求著幫我們喲!”蘇逸凡笑道,“五千匹聽起來是很多,但江南以織造營生的字號數(shù)以千計,有些地方更是家家養(yǎng)蠶戶戶織繡,只要出的起價錢,何愁收不來這五千匹?”

  蘇越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問道:“那我們……等?”

  蘇逸凡頷首,又道:“你先去那邊幫忙,明早叫上你哥一起回來?!?p>  次日中午果然就有客造訪,還是個遠(yuǎn)來的貴客,蘇逸凡早就吩咐過上下禮遇,特意讓兄弟二人門外迎候,里里外外給足了面子。來客面上謙遜,卻總藏不住眉眼中的那幾分得意,

  “兩位公子,元明冒昧造訪,多有叨擾了。”

  蘇晉把蘇越推到前頭,自己倒裝出一副容顏憔悴弱不勝衣的病態(tài),才行了個禮,便斷斷續(xù)續(xù)地咳嗽起來。蘇越忙賠笑道:“王公子蒞臨寒舍,我等只覺柴門有慶、蓬蓽生輝,何來叨擾之說?在下蘇越,與家兄奉命在此恭迎閣下?!?p>  王元明假意逢迎道:“二公子果然氣宇軒昂,先時公子替我王氏揭發(fā)了魏楊那奸人的惡行,元明一直無緣親來致謝,今日在此要先謝過公子才是。”

  當(dāng)然要謝我,否則你能有今天?蘇越在心里恥笑了一番,見他這禮行得夠足了,方才道:“王兄言重,舉手之勞,不足掛齒?!?p>  王元明便道:“日前獲悉大公子遭逢不測,不才深感遺憾,所幸今得見公子康復(fù),堪堪不勝歡喜?!?p>  “多謝王兄掛懷?!碧K越眼神一動,便順著他的話說道,“家兄已多有好轉(zhuǎn),武功也恢復(fù)了六成有余?!?p>  王元明當(dāng)然不信,只當(dāng)蘇晉果真病入膏肓,遂笑道:“如此甚好,甚好?!?p>  蘇越便道:“父親恭候已久,王兄里邊請。”

  王元明便隨二人步入大堂,拜過主人之后即欣然入座。主人又是看茶又是上果子熱誠非常,讓他很是受用,然寒暄了半晌也無人過問他此行目的,他詫異之余也不免徒生焦急,只好找了個機(jī)會自己開口問道:“聽聞昨日同輝堂出了點(diǎn)事故,不知詳情如何?可有小侄能效勞之處?”

  蘇逸凡臉上笑容徒然顯得有些僵硬,蘇越也不禁嘆了口氣,道:“原來王兄也知道了,實(shí)不相瞞,我們正為此事惆悵,那倉庫里囤積著今年份的貢緞,下個月就要交納了,足足五千匹,竟叫賊人一把火燒光了……唉!”

  王元明瞪大了眼:“五千匹!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蘇越道:“正是??!倉促之間叫我們?nèi)ツ睦锱矞???p>  王元明心下竊喜,故作沉吟了片刻,道:“我們王氏在江南總算有些個小字號,不才當(dāng)年協(xié)理麒麟莊時也認(rèn)識不少江南織造業(yè)的好友,五千匹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不才當(dāng)盡全力助諸位一臂之力。”

  蘇越雙目放光,忙起身道:“王兄此話當(dāng)真?若能如此,我家大患當(dāng)迎刃而解矣!大恩大德愚弟在此先行謝過了。”

  蘇逸凡白了他一眼,責(zé)道:“自己辦事不利,倒想著受王賢侄恩惠,成何體統(tǒng)!”

  王元明忙離席拜道:“蘇先生言重!能效綿薄之力乃小侄之榮幸,斷不敢當(dāng)恩惠二字。事不宜遲,在下先去置辦此事,容后再來拜訪。”

  蘇越又誠摯留客,王元明只是執(zhí)意告辭,他便不再堅持,直把人送出抱一閣,方才忍笑轉(zhuǎn)了回來,進(jìn)門就先消遣了蘇晉一頓:“大少爺睡得安好?我一宿沒得休息,這等破事你也推給我來?”

  蘇晉笑道:“我覺著挺適合你的,我要不裝病歪著,只怕真能笑出聲來?!?p>  蘇越又好氣又好笑,飲了杯茶略提提神,道:“說了半天也沒抖出目的?!?p>  蘇晉道:“‘協(xié)理麒麟’四個字你不曾聽到?”

  蘇越不齒:“他想贖回麒麟莊?哈,就這種局?就這種小恩小惠?癡人說夢吧!”

  蘇逸凡道:“不,這是大恩,區(qū)區(qū)麒麟莊理當(dāng)還給人家?!?p>  蘇越一口喝得急,嗆得連咳了幾聲:“憑什么?”

  “因?yàn)檫@個王少爺是我們的貴人。”蘇晉笑道,“假如他能收回麒麟,王家下一任宗主便非他莫屬,你是希望你的對手強(qiáng)一點(diǎn),還是弱一點(diǎn)?。俊?p>  蘇越愣愣地看著哥哥啞口無言,半晌才悻悻說道:“反正不是你和老爹就行!真是老奸巨猾……”又想起什么似得對蘇晉道:“對了,早上墨家回書了,行妹妹病得不輕,癥急且奇,他們上下正愁呢,我也沒時間去看看她……”

  蘇晉意味深長地望了父親一眼,不曾答話。

  酒氣混雜著汗臭屁臭從屋里飄來,看門小廝早就習(xí)以為常,只是百無聊賴地在太陽底下打著瞌睡。他突然覺得微涼,不由乜斜著眼四下掃視了一番,才看到一個頭戴竹笠面纏黑巾的粗衣男人正無聲無息地向他走來。

  “去去去!不長眼的浮浪子,大白天的就不安生!老爺們里頭興致正高,晚點(diǎn)再來,晚點(diǎn)再來!”

  那人充耳不聞,推開破木柵欄徑直走進(jìn)院里,小廝急了,一路小跑著攔在他前面:“喂你這潑才,聽不懂人話怎地?讓你晚些時候再來,這會子姐兒們不接客,里面都賭著呢,瞅你這窮酸樣,進(jìn)去作甚!”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哀嚎,窯子里的東家皺了皺眉頭,使了個粗壯下手出門查看,不想那人剛到門邊,一個黑乎乎的重物竟恰好迎面砸來,他下意識舉手一擋,還是被重重撞倒在地,一個渾圓的黑球飛了出去,砸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停下來時卻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眾人。壯漢心驚肉跳,慌忙推開了砸在身上的無頭死尸。

  嘈雜的窯子立刻安靜下來,桌上的賭鬼嫖客紛紛停下手中活計操起了家伙,不速之客這才從容走進(jìn)門來,帶著難以言喻的陰森。

  “什么鳥人!敢來老子這里作亂!”既然開著黑窯子,東家自然也不是個好惹的軟蛋。

  來人不予理會,只沉聲問道:“十天前賣過來的女人在哪?”

  這群潑皮甚至算不上江湖中人,當(dāng)然聽不出這聲音的主人便是叱詫風(fēng)云的七殺鬼王。一眾人等卻都笑出聲來,剛剛丟了面子的壯漢忍不住率先嘲諷道:“啐你個含鳥猢猻,瞎了眼還是著了魔障,到俺們這里管要女人?”

  說嘴也罷,他卻不知好歹伸手要推一把,劉洵手指微動,腰間軟劍如銀龍出水一瀉千里。那粗手還未得逞,壯漢已直直栽倒在地,喉間似纏了縷紅線,又俶爾迸裂開來,如火山爆發(fā)。

  眾人大駭,不由分說攻上前來,劉洵一柄軟劍穿梭其中專割咽喉,輕而易舉擺平了前頭的一波,片刻間將余下諸人一并嚇破了膽抱頭鼠竄,東家也丟魂落魄,只顧著叩首求饒:“爺!爺饒命!小的們爛命一條,敢請不要污了爺?shù)膭Π。 ?p>  “人在哪!”

  東家嚇得哆嗦,忙使著下人去提人來,一精明小廝面色更急,只對著他東家說道:“哥,提不來,人沒了!”

  東家破口大罵:“瞎說什么渾話!小娘們還能長了翅膀?”

  “不……不是……”小廝結(jié)結(jié)巴巴,不時拿眼瞟著劉洵,東家急急催促,他方才難堪地說道:“哥……這位爺要的恐怕是那個……那個‘白玉團(tuán)’……”

  東家一怔,登時面如死灰,劉洵似不經(jīng)意劍身一抖,東家忙顫巍巍爬到他跟前告饒不迭:“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便說道:“爺您曉得我們這種小窯子沒幾個好姑娘,自來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渾水貨。那天也不知道怎地,好端端就有人送了您指的那姑娘來,小人們這輩子哪里見過這等寶?。∫粫r沒忍得住,就……您瞅這上下二十來號人,還有些慕名尋來的???,姑娘哪能有得閑?也恨這群挨千刀的鳥人,姑娘都昏過去了好幾次,還是可了勁的糟蹋,小人實(shí)在是勸不住啊!”

  劉洵心中一沉,知必是兇多吉少,果聽得那人哭道:“可憐那姑娘實(shí)在吃不消,接連病了兩天,到今兒個早上……就只有出的氣沒有進(jìn)的氣啦……”

  劉洵面上不動,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許多:“尸身何在!”

  “東山坡上亂葬崗……兩個小子才拉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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