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情況

　　王家坳明天有喜事，村里的人男男女女都過鄭二嫂娘家?guī)兔Γ鹤永镞M進出出許多村民，被鎖在屋子里的二七，隔著門板也能聽清院子里的閑言碎語。

　　三姑六婆再說準(zhǔn)備婚禮的事，聽得她汗毛倒豎，卡啦，門鎖被人打開，木門咯吱一響，外面的強光轟的照在二七蒼白驚恐的臉上。

　　鄭文興捧著一套紅裙進來，他一臉喜氣，像撿到了寶：“關(guān)雎，你試試這身衣服，舅媽連夜改的?！?p>　　“我想出去走走。”二七抬手遮去刺眼的光，防備的退到角落，他手里的衣裙通身大紅，傻子都懂穿上后是什么結(jié)果。

　　鄭文興把衣服放到床板上，她問什么，自己要如何作答，娘都預(yù)先教過，他面不改色的說：“還不能出去，蒙家的人在到處找你?！?p>　　說謊！

　　二七滿心憤懣，又不敢當(dāng)場翻臉，被拐婦女的經(jīng)歷她可是看過的，逃走不成要被大鐵鏈鎖住，要被打傻。

　　她膽小，更害怕。

　　“你好好試衣服，大舅娘待會過來看你。”大舅娘說要過來教關(guān)雎成親的事，昨晚大舅剛和他說過，鄭文興想到那個壓箱底的瓷偶，騰地紅起臉，看向關(guān)雎的眼神閃爍曖昧。

　　自顧羞澀的鄭文興，讓二七好一陣惡心，看女主被英俊非凡的愛慕者逼婚覺得挺爽，自己親身經(jīng)歷，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兒。

　　那個女的被拐賣，逼婚，還能傻逼的去和人家談戀愛？

　　就因為長得帥，所以犯法都不是犯法了？

　　她知道自己傻，但還沒蠢到戀愛腦，給拐賣，QJ，斯德哥爾摩洗白的程度。

　　要想辦法跑！

　　“你出去吧?！倍哒f。

　　鄭文興點點頭，人一離開，門便落鎖，聽到鎖喀嚓扣上的聲響，二七一陣心慌，四面不通風(fēng)的倉庫除了床板和夜香桶，什么都沒有，她想挖洞出去都不可能。

　　新郎官出到院子，就碰見自己大舅媽和小舅媽正圍著一個駝背麻子臉的貨郎講價。

　　貨郎拿了不少頭花來，說是省城新到的，花樣新鮮，兩個大姐看得愛不釋手。

　　“一朵要五毛錢，太貴了，我們要兩朵六毛?！毙【藡尵?，拿著頭花湊到貨郎眼前，捏著一處毛邊說：“你看這兒，我給你三毛，都是頂天的?！?p>　　“就是，還有這面脂，你要賣兩塊錢，搶錢呢！”大舅媽嘴里嫌棄，可面脂盒卻緊緊攢手里。

　　貨郎口舌伶俐：“不行，我還要賺腳程錢，兩朵七毛，不能再少了?！?p>　　“大姐，這面脂就一盒，省城容發(fā)行里坐火輪船來的，我要了兩盒，一盒拿回去給媳婦用。”貨郎直接從大舅娘手里把面脂奪回來，踹兜兒里：“法蘭西香水面脂，十里八鄉(xiāng)就我有，愛要不要?！?p>　　奇貨可居，他不怕賣不出去。

　　“你們現(xiàn)在不要，待會兒鄉(xiāng)紳家的姑娘過來，好東西可就沒了。”

　　“我要吧，多少錢?！编嵨呐d看到那盒面脂就喜歡，他想買給關(guān)雎，大舅媽被奪心頭好，有些不樂意，不過男人疼媳婦天經(jīng)地義。

　　大喜的日子，不和小輩計較。

　　她還是要殺價的：“我們要這么多，兩塊五?！?p>　　“小哥，明天我侄兒就要當(dāng)新郎官了，粘粘喜氣，三樣兩塊五。”小舅媽趁勢推一把。

　　“喜事兒，娶媳婦兒啊，哎喲，新郎官真會疼人，祝新郎官和新娘子百子千孫?！必浝捎挚淦鹦吕晒僖槐砣瞬?，新娘子一定如花似玉，聽得鄭文興飄飄然，如果不是兩位舅娘按著，他就被哄著買更多東西。

　　大頭挑著擔(dān)子，在村子里走走停停，賣了幾樣?xùn)|西，把路都探過一遍，村子四面通透，沒啥遮掩，外人一進村就能發(fā)現(xiàn)。

　　挑擔(dān)子的貨郎又回到鎮(zhèn)上，悶葫蘆開門讓人進來，他們現(xiàn)在住小鎮(zhèn)上，蒙家米鋪的后院里，米鋪的掌柜說王家坳民風(fēng)彪悍，是鄰鄉(xiāng)里最能鬧事的。

　　“五姑娘的庶妹，恐怕就是明天要成親的那個姑娘了。”搶婚，在鄉(xiāng)野地方很正常，姑娘搶回去就送入洞房，過了夜名節(jié)全無，除了認(rèn)命還能如何？

　　掌柜也沒辦法，秀才遇到兵，就算湊人去搶，也不夠二十個壯漢。

　　這事不好辦。

　　蒙茶茶臉色比早上更白，悶葫蘆站在她深畔，能看到她顫動的睫羽，毫無血色的雙唇，他不由自主的擔(dān)心她忽然倒下，又找不到洋大夫看病。

　　她說：“大頭，你看看掌柜畫的王家坳地形圖，有什么地方有出入的，指給我看?！?p>　　大頭照圖走，發(fā)現(xiàn)有兩條出村的小路被新砌的豬圈擋住，根本走不通。

　　要離開村子，就要繞道，蒙茶茶盯著桌上粗略的地圖，說：“掌柜，你明天帶大頭去喝喜酒，天黑后，我讓大頭去把我妹妹背出來，他們倆再跟你的船回鎮(zhèn)上。”

　　大頭把村里的情況描述得十分詳細，蒙茶茶腦海里立刻就建起一個王家坳的基礎(chǔ)模型，從哪里進去，到了鄭二嫂家，要怎么走，米行掌柜要做的就是帶人進村，在酒席上攛掇十里八鄉(xiāng)過來的酒鬼起哄。

　　提早把新郎逼進房，藏在里面的大頭才好綁人。

　　中心思想一句話——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悶葫蘆，你在這邊接應(yīng)，人一到就背著跑回來，我在這里等你們?！?p>　　王家坳一馬平川，攻守都不利的地形，這種時候就是拼人頭，誰壯丁多誰說了算，所以幾個鄰鄉(xiāng)才要抱團。

　　悶葫蘆奇怪，明明他體力更好:“五姑娘，我和大頭換吧?！?p>　　大頭不樂意，剛要罵人，蒙茶茶就拍板定案:“你嘴巴不靈活，明天人多嘴雜，大頭更合適?！睈灪J功夫好，應(yīng)變能力不行。

　　“聽茶姐的，你別多話?！钡眯湃蔚拇箢^，洋洋得意，他回來的時候還聽說一件事，得向茶姐上報。

　　他說：“茶姐，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兩個兵油子，他們說什么人不見了？”

　　兵油子？哪里來的劇情，蒙茶茶眼珠一轉(zhuǎn)：“兵油子人在哪兒？”

　　“駐扎在鎮(zhèn)外，有幾個人溜進來，就在小酒館喝酒?！?p>　　“掌柜？你這里附近有駐軍，誰家的兵？”蒙茶茶問掌柜。

　　掌柜知道有人領(lǐng)兵過境，說來剿匪，其實就是收好處的，山里的悍匪和地方上有勾結(jié)。

　　兵匪一家，剿什么，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他老實說：“自新軍的王提督死后，他手下就四分五裂，我們下游沿江的四個縣城加十二個鎮(zhèn)，是阜寧肅的地盤?！?p>　　“阜寧肅原先便是王提督帳下的參軍，現(xiàn)在自立門戶，鎮(zhèn)外的落月山有土匪窩，阜寧肅和土匪頭丘八山是拜把兄弟，素有來往卻不知道為甚這次叫來一連的兵?！?p>　　怎么又冒出土匪這么有前途的職業(yè)，蒙茶茶捏住泛酸的眉心，還有阜寧肅又是誰？

　　關(guān)雎救的軍官是黃甫軍校的學(xué)生，按照密報所說，控制汜水鎮(zhèn)下游省城的小軍閥姓陳，北伐開始之前就反水投靠了廣州政府。

　　現(xiàn)在下游省的地界沒出，就進了阜寧肅的地盤，看來要盡快把二七救回來，才知道阜寧肅是何人。

　　不過，恐防有詐，蒙茶茶還是想讓人去摸底:“悶葫蘆，你以前是新軍出身，你去酒館問問，那些兵來作甚?”

　　悶葫蘆點頭，立刻就去辦。

　　他走后，蒙茶茶問米行掌柜:“掌柜，你們商團有槍么?”

　　掌柜說有的，蒙茶茶讓他拿出來。

　　年歲不好，行商不易，蒙家養(yǎng)有數(shù)百人的后備軍，銀號賬房里尋常都掛有七八支毛瑟，掌柜抽屜里藏一支左輪。

　　“五姑娘，我店里有五只毛瑟，一支駁殼，您要擔(dān)心，我還能去湊幾支?！闭乒裰牢骞媚飺?dān)心何事，就怕土匪抓她們做肉票，找蒙家勒索，丘八山和阜寧肅狼狽為奸。

　　山上的土匪娶媳婦，都用搶的，好人家的姑娘，附近鄉(xiāng)紳家的千金都被搶上山，做了他干兒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