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府回家,問過老太太在宮中見到皇后的情形,蘇世成點了點頭,好容易將人帶進宮,自然不肯輕易放人,皇后說不定還想著用安陽拿捏國公府。
“皇后不肯放人,連見一面也不許。”老太太很生氣:“他們實在欺人太甚?!笔种械牟璞K重重地放在桌上,里頭的茶水濺了出來,也沒人敢去擦,蘇夫人乖乖地在下首坐著聽老太太說話。
國公爺坐在另一邊許久未說話,老太太著急:“你倒是想個辦法,如今安陽病還沒好,叫他們扣在宮中,我實在放心不下?!?p> “這件事急不得,今日你既見了皇后,又跟她說了那些話,想她也不敢苛待安陽,便叫安陽在宮中住些日子?!碧K世成有自己的打算,想著安陽不會受什么慢待,便說叫她先在宮里住著。
只是老太太可不一樣,她一日不見安陽便一日不得安心,聽他如此說,當即便著急了:“你這是什么意思?不去見皇上了?”
“此事看是皇后做主,實則背后是皇上的意思,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碧K世成沉吟著說道。
“一勞永逸的法子?”老太太疑惑。
“只是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如今急不得,只能先委屈安陽了,你也莫要太過擔心,安陽在宮中也不會受什么虐待?!碧K世成輕聲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心疼安陽,卻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聽他這樣說,便知道是有了主意,只是這法子雖然可以一勞永逸,卻不能立時見效,讓自己的安陽回來,但為了以后不必再有這樣的遭遇,老太太也只得應(yīng)了。
老太太雖然還是不放心,安陽在宮中也確實不曾受過什么苛待,反倒是因著皇后聽江太醫(yī)說她身子不好,更不敢怠慢,調(diào)了和凝來親自照顧她,又有太醫(yī)每日把脈,身子倒是一天天的好起來,只是時常想念外祖母,也不知皇后打算將自己關(guān)到何時。
中間皇上來見過她一次,只問了問身子可還好,讓她安心養(yǎng)病之類的,便走了,其余并未多說,安陽想著他們怕不是就打算這樣一直關(guān)著自己?只是外祖母她們定是不愿意的,如今肯定在外頭想辦法在,只是可恨自己被關(guān)在這里,半點辦法也沒有。
呂家回京之后便聽到一些消息,說是那靖國公府已經(jīng)聯(lián)合了不少人支持大皇子,只等呂家回京再做商議。
呂家自然是對大皇子寄予厚望,當年大女兒去世,為照顧這個留下來的兒子,呂家很快就派了小女兒,他的親姨母進王府照顧他,沒能做成繼室,便是做側(cè)妃也要留在王府,就是生怕王爺續(xù)娶之后,這個先王妃留下的兒子受到苛待。如今當初的王爺?shù)腔闪嘶实?,呂家對這位大皇子自然更是重視,一路來京城的路上也沒閑著,已經(jīng)派人來京城打探消息了,這一打探竟然還真的叫他們發(fā)現(xiàn)靖國公府聯(lián)絡(luò)了不少人支持大皇子,前吏部尚書,如今的新任左丞呂謙回家第一天就秘密約見了蘇世成。
明月樓隱秘的包間中,蘇世成與呂謙相對而坐。
呂謙先開口:‘下官早年離京,多年未回,今日剛到京城,倒是聽到一件稀奇事?!挂矝]有多廢話,算是直接。
蘇世成在他說的時候點了點頭,待他說完又點點頭,說道:“呂大人這件奇事想必是與我有關(guān)?不然呂大人怎么在回京第一日就來見我呢?”
“實不相瞞,下官在來京城的路上便聽說了國公爺在京城為大皇子所做的一切?!眳沃t說的時候看著蘇世成,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點什么來“下官不知國公爺這是什么意思?”
但是蘇世成一臉坦然,聽他說的這樣直接,也沒有任何避諱的意思,只淡淡一笑說道:“呂大人真是爽快人,我就喜歡與爽快人說話。呂大人既然已經(jīng)聽說了,不知是作何打算?”蘇世成要成事自然瞞不了呂謙,所以也沒繞什么彎子,只等著他給個態(tài)度。
呂謙倒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自古以來太子之爭都是大事,除了那些因為各種關(guān)系早就注定了只能在各方中選擇某一方效勞的,誰不是瞻前顧后,非得等到分出個勝負才肯明白表示自己的態(tài)度,這靖國公府深得恩寵,又有兵權(quán),與兩位皇子也并無什么牽扯,不管是置身事外,還是等大局將定的時候再表態(tài)都是可以的,為何偏偏要主動表態(tài)支持大皇子,還身體力行地在自己回京之前聯(lián)絡(luò)了不少大臣,現(xiàn)在想來自己在路上聽到的那些消息應(yīng)該也是國公爺特地放給他聽的,這樣一想,呂謙的心中就帶了些探究,看向蘇世成的時候便更加小心了些:“只不知國公爺如此行為,是何緣故?”
若他只是求以后的榮寵,呂謙覺得他還是可以許諾給他的。
蘇世成想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懷疑,笑了笑說道:“呂大人不必如此驚奇,靖國公府傳至之衡已是三代,爵位三代而降,我要為我的子孫后輩再掙一份榮耀,呂大人不會不給這個機會吧?”
原來如此,呂謙心中仔細想了想,國公府如今雖有榮耀,但是要等到他的孫兒襲爵的時候,只怕已經(jīng)換了新天,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功勞等到新皇登基不知恩寵還剩幾分,他如今為府中命運籌謀,呂謙覺得也還算說得過去,呂謙有幾分相信了他的話,便放下了些警惕,他不怕蘇世成求什么,只怕他做這一切卻說自己什么都不求,那他才是真的不放心,想明白了這一點,呂謙笑了兩聲:“國公爺說笑了,國公爺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怎么輪得到我給機會?”
“呂大人是大皇子的外家,將來還要仰仗呂大人在大皇子面前美言幾句?!碧K世成也笑著對他拱了拱手說道。
“國公爺這是折煞我了?!眳沃t看他對自己拱手也回了禮。
呂家回京,京城必定再起風云,這一點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楚,只是沒想到呂家動作這么迅速,呂謙上朝第一日,就有禮部尚書沈昕伯提出該立太子,此話一出,朝中一半重臣紛紛附和,表示太子乃國之根本,應(yīng)當早立,大皇子如今已滿十六歲,乃是先皇后所出嫡長子,理當立為太子。
以太子太傅程方同為首的另一派自然堅持太子當以賢能為根本,四皇子天資聰穎,博覽詩書,雖年紀尚小,卻能出口成章,才華蓋世,可為太子。
以左丞,大皇子外祖父呂謙和禮部尚書沈昕伯為首的大皇子派,堅稱大皇子乃原配嫡妻所出嫡長子,身份貴重,且才德兼?zhèn)?,并無越過嫡長去立四皇子的理由。
看起來是雙方僵持不下,但是大皇子一派有呂家鼎力支持,又有沈昕伯據(jù)禮力薦,朝中大臣又大多得了國公爺傳遞出來的意思,便是不支持大皇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貿(mào)然開口支持四皇子,所以四皇子一派只有太子太傅程方同算是堪用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大皇子已經(jīng)取得了朝中多數(shù)人的支持。只不過現(xiàn)在皇上正值壯年,大皇子有這么多人的支持也并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聰明的人在眾人紛紛表態(tài)之后自然是閉口不言。
雙方爭執(zhí)不下,皇上被他們吵得頭疼,他自己心里也拿不定主意,還沒想好把這件事拿到朝堂上討論呢,呂家回京第一日,這件事就被提了出來,他當然知道背后是呂家搞鬼,只是看在安慈的面子上,他不與呂家多計較,看著下面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派,穆灝頭疼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別吵了。’他伸手一指下首規(guī)規(guī)矩矩站著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蘇世成問到:“你怎么看?”
蘇世成忽然被點名,好像被嚇了一跳一樣連忙行禮,行過大禮之后才在呂謙和沈昕伯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不緊不慢地說道:‘臣以為此事事關(guān)重大,須得好好商議,再由皇上定奪?!?p> 期待著他能為大皇子說話從而再贏一回的呂謙和沈昕伯聽到他的話后都楞了神,朝堂之上不好找他問個清楚,卻也直拿眼睛去看蘇世成,不知他在搞什么鬼。
穆灝聽到蘇世成的話后心中暗嘆,果然是個老狐貍,卻對他這種不參與太子之爭的態(tài)度有幾分滿意,點了點頭說道:“既是重大之事,便須慢慢商議,今日諸位的話朕已經(jīng)聽明白了,此事明日再議?!?p> 看著起身離去的皇上,呂謙跪在地上的時候看了蘇世成一眼,眼中帶著深深的探究,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看蘇世成的時候,他也看向了自己,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探究,反倒給了自己一個安撫的眼神,呂謙不知他在想什么,卻還是什么都沒說,低下頭,恭送皇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