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灝殯天,新登基的皇上不過是個十一歲的黃口小兒,那些自穆灝奪權(quán)之后就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在穆灝也死后終于開始行動了。
先是西北突厥集結(jié)六萬大軍進犯西北邊境,又有允王穆宗乾自益州起兵,打著清王側(cè)的名頭直逼京城,禹王穆渂緊隨其后,亦從洛陽出兵,直奔京城,三方勢力都沖著京城,沖著穆長俞而來。穆長俞本不是太子,以非常之手段登基,朝堂之中本就不穩(wěn),值此內(nèi)憂外患之際,京城飄搖,江山不定。
朝堂之上,穆長俞坐在上首龍椅之上,簾后端坐的正是徐太后。
“微臣以為西北防線決不可破。此次突厥集結(jié)大軍進犯,守城兵士不足,若是抵擋不住,突厥入侵,西北百姓將生活于水生火熱之中,就是京城也失去了一道重要的防線,請皇上盡快詔令各地調(diào)集兵丁支援西北?!痹谌絼萘A擊之下,蘇之衡根據(jù)自己多年的經(jīng)驗和對西北局勢的判定,很快得出結(jié)論,防范西北突厥為第一要務。
本朝兵權(quán)收歸中央,地方不許私蓄兵士,獨獨西北都護府可擁兵三萬,自是因為西北防線極其重要,一旦防線被突厥突破,則西北百姓生活將苦不堪言,西北大片土地淪為敵手,京城也將受到威脅。
穆長俞年紀雖小,道理卻十分明白,聽了蘇之衡的話后點頭:“蘇愛卿說的有理,傳朕旨意,命京城到西北各沿路督府,州,縣調(diào)集壯丁充做兵士趕往西北支援,此事就交給,蘇愛卿去辦?!蹦麻L俞看了看剛上任的兵部尚書李深說道。
蘇之衡正打算行禮謝恩,簾后傳來了徐太后的聲音:‘哀家以為此事乃兵部之事,最好還是交給兵部尚書去辦,方不亂了朝廷制度?!?p> “微臣領(lǐng)旨?!蹦麻L俞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深已經(jīng)先一步領(lǐng)旨謝恩了。
“至于蘇大人,”徐太后的聲音又響起:‘自然另有重任,西北守將宋景山與突厥多次交手,卻無一次取勝,反致周邊村落遭受突厥搶掠,以哀家看來,此人不堪為將,蘇大人就接領(lǐng)了他的差事吧?!?p> 徐太后話音剛落,沈昕伯就站了出來:‘微臣以為此事不妥。西北邊境固然重要,有宋將軍在守,又有各路兵士支援,已可抗擊突厥。反倒是京城,京城乃首府之城,京城一破,則江山飄搖,不可不防,如今允王和禹王正起兵直奔京城,此時蘇大人應該留守京城,方才穩(wěn)妥?!?p> 沈昕伯當然不希望徐太后把蘇之衡調(diào)去西北邊境,他一旦離開京城去西北,御林軍都指揮使之職位勢必被徐太后收入囊中,京城之中將全是徐太后的勢力。更何況,她將調(diào)集士兵救援之事交給了兵部尚書李深,也是她的人,只要他稍微動點手腳,讓救援的軍隊晚幾天到,他就可能跟定遠侯一家一樣,“戰(zhàn)死沙場”。
當然這都是他的私心,還有一點公心,以他看來,守衛(wèi)京城確實非蘇之衡莫屬,若是換了徐太后的人,到時候允王,禹王進攻,還真不一定守得住。他雖然對穆長俞登基抱有懷疑,但是他登基太子總還有希望,不管是換了允王還是禹王,太子都只有死路一條。
“蘇大人去了西北后,御林軍自然有人接管,哀家以為徐啟可接任御林軍都指揮使一職,至于蘇愛卿,還是去西北支援邊境的好?!睕]給他們拒絕的機會,徐太后已經(jīng)宣布了自己的旨意。
蘇之衡不知該不該領(lǐng)旨謝恩,他看向上首的皇上,穆長俞正低聲與簾后的徐太后爭執(zhí):‘母后,你這是什么意思?’穆長俞很生氣,他好歹也還是皇上,母后竟然問都不問他的意思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下了旨意,還是要把蘇之衡調(diào)離京城,她明知道如今京城正是需要人守衛(wèi)的時候。
徐太后未回答他,反倒朗聲說到:‘蘇愛卿,怎么還不領(lǐng)旨謝恩?可是對哀家的旨意有疑問?’
蘇之衡猶豫再三,終于還是跪地謝恩:‘微臣不敢,微臣領(lǐng)旨謝恩?!?p> 穆長俞忽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撇下滿朝文武徑直走了出去,徐太后在簾后說到:“皇上累了,各位還有什么事要奏就說給哀家聽吧,哀家還能勉力支持。”
滿朝大臣一時間無人開口,就連一直支持徐太后的程方同也沒有說話,他支持徐太后是因為她的兒子,而不是因為她,而現(xiàn)在,當著滿朝大臣的面,她不顧皇上的意思,徑直下旨,已經(jīng)算是僭越,就算她是太后也不行。
下面鴉雀無聲,徐太后嘆了口氣:‘罷了,既然各位大人都沒事要奏,就散了吧?!熀笕擞盎蝿?,和凝和蘭心扶著徐太后離開后,眾人才抬頭。
走出宮門后,沈昕伯快走兩步趕上了蘇之衡,匆匆拱了拱手:‘蘇大人,這件事你怎么看?’
蘇之衡無奈地笑了:‘還能怎么看?太后無非是想把我調(diào)離京城?!?p> “我記得,西北守將宋景山當年是定遠侯手下的將軍?!鄙蜿坎嵝阉?p> “那又如何?”蘇之衡不解。
“下官只是想提醒大人,大皇子可能還活著?!鄙蜿坎疁惤麎旱吐曇粽f道。
蘇之衡抬頭疑惑地看他一眼:‘沈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下官告辭?!鄙蜿坎粝逻@句話后卻就離開了,留下蘇之衡一個人在原地楞了一會兒也沒想明白沈昕伯的話前后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靖國公府的書房,蘇之衡將朝堂上的事與蘇世成說了一遍,蘇世成聽后陷入了沉思,蘇之衡猶豫著開口:‘太后這是想徹底解了咱們家的兵權(quán)?!?p> 蘇世成點頭:‘嗯。讓你做西北大元帥,卻沒說讓你接任西北守將,她倒是打得好算盤,此戰(zhàn)一旦結(jié)束,你這個戰(zhàn)時大元帥自然也該卸任。’
“可是朝堂之上,她連皇上的話都不聽,我也沒敢違背旨意?!彼具B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蘇世成依然點頭:‘嗯,此事她恐怕籌謀已久,她為君你為臣,身為臣子,如何能反駁為君者的旨意?’
“那父親的意思是我就去西北?”
“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碧K世成淡淡地說道:“不過,西北守將宋景山當初是定遠侯的手下,此事你可知道?”
‘知道。今日沈昕伯剛與我說過。’說起來有些奇怪:‘他還提醒我,說大皇子可能還活著?!?p> 蘇世成皺眉:“果然是聰明人。”
蘇之衡看著他的神色有些不懂:‘只是我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此去西北,一是抗擊突厥,絕不可使他們攻破西北防線;二是與宋景山拉攏關(guān)系,定遠侯于他有恩,你大可借著定遠侯的名義與他接近;三是尋找大皇子的下落?!碧K世成一條一條地說著,蘇之衡一條一條地認真記著。
“只是,父親如何知道大皇子沒死呢?”蘇之衡還是覺得奇怪,若是他還活著,徐太后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找他,他一個人,怎么可能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蹤跡呢?
“先皇駕崩之事徐太后計策縝密,怎么可能那一天太子就恰好出宮去了?定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協(xié)助他逃了出去?!碧K世成說到,天下哪有這么巧合的事。
“只是,會是誰呢?”蘇之衡奇怪,呂大人已死,呂家上下百余口人,男子砍頭,女子為奴,定不是呂家人通風報信,顯然也不是沈家,那到底是誰在暗中支持大皇子呢?
“暫時還不知,但是到現(xiàn)在還沒有大皇子的消息,他應該還活著?!碧K世成說到:‘沈昕伯跟你說那番話,無非是要你去尋找大皇子?!?p> “可是又怎么確定大皇子在西北呢?”蘇之衡還是覺得這件事實在沒什么根據(jù),畢竟從他失蹤之后,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為什么父親和沈昕伯都讓自己去西北找他?
“太子失蹤之后,徐太后定會派人遍布天下找他,對他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徐太后的勢力到不了的地方,西北都護府向來與朝廷從來最少瓜葛,又擁兵自重,他逃去那里才最安全。”只是他沒想到沈昕伯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此次徐太后定要解除他們在京城的兵權(quán),此事已經(jīng)無力挽回,只能再尋找新的出路,新的出路自然就在西北,在宋景山和大皇子身上,此次雖被設(shè)計失了京城兵權(quán),但若借此機會掌握西北兵權(quán),倒也不算是一樁賠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