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瓊林之宴
夏季的天暗得晚，余暉未散之時，就有宮中內(nèi)侍來請。
“楚狀元，奴是小祿子，奉旨帶您赴這瓊林宴?！边@是一個年輕的內(nèi)侍，生得十分白凈乖巧。
“小祿子，你可知今夜赴宴的都有何人？”蘭茝詢問道。
小祿子恭敬的答到:“除陛下、諸位皇子和文武恩科三甲外，及第進士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會赴宴?！?p> 蘭茝點頭，“走吧?！?p> 瓊林宴在皇家別苑瓊林苑之中開設(shè)，就在京都之內(nèi)，馬車從城郊軍營出發(fā)來到這瓊林苑時，夜幕已逐漸籠罩蒼穹。
瓊林別苑的風(fēng)格秉承南梁宮廷慣有的精致。
她在小祿子的帶領(lǐng)下，來到內(nèi)院園林，入目可見樹梢上都掛滿了花燈。園內(nèi)有一湖，名為曳影，湖中開滿白睡蓮。
有幾名男子在湖畔吟詩作賦，其中三人正是文舉三甲。
“小祿子，你可知他們是何人？”蘭茝指著三甲身邊幾人問道。
“他們是本次文舉的新晉進士。”
“我知道了，領(lǐng)我去宴席吧?！?p> “諾?！?p> “楚酒?！眱扇藙傄x開，就聽見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叫她的人是文舉狀元樓式微，生得儒雅俊秀，身形修長，作書生模樣打扮。
“這是文舉榜首樓狀元，也是左相樓淵第七子?！毙〉撟釉谒磉吔榻B到。
“樓兄。”蘭茝點頭，走過去作揖見禮。
樓式微身邊的人見她過來，眼中充滿了探究的神色。
“你就是今年的武狀元楚酒？看著倒不像習(xí)武之人。”一位進士面色微訝。
探花郎在一旁附議，“往年的武狀元哪一個不生得人高馬大，身形健碩，如今這個倒是比樓兄你更有書生意氣?！?p> 樓式微聞言朗聲大笑:“你們可不能被楚兄的外貌給欺騙了去，他可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啊。”
“不敢當(dāng)。”蘭茝搖頭擺手道。
見樓式微這副熟稔的語氣，她眸中閃過精光。
自從那夜樓府相邀之后，他便讓鐘秀幫她暗中打探樓府的消息。這個樓式微乃樓淵庶子，在府中并不受寵，但正因如此才隨了府中姨娘，學(xué)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在科考中拔得頭籌后，才得到了樓淵這次的重視。
不知是樓淵有讓他接近她，還是他是在樓府得了什么消息，知曉她被樓相相邀書房一事。
“我等方才在對蓮做賦，你可要一道參與？”樓式微出聲詢問，語氣中有誠摯相邀之意。
蘭茝?fù)裱灾x絕，“多謝樓兄抬舉，楚酒乃一屆粗人，只識得幾個大字，讀了幾本兵書，于舞文弄墨一事所知甚少，就不打擾諸位雅興了?！?p>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樓式微是萬萬不信的。只是她話里話外有明顯的推卻之意，倒讓他也不便多說什么。
“樓兄，楚狀元是習(xí)武之人，讓他和我們一起吟詩作賦卻是不大合適。”探花郎在一旁勸道。
樓式微和氣的笑道:“倒是我思慮不周了，看時辰也不早了，瓊林宴也快開始了，我等還是早些入席吧，諸位請?！?p> “樓兄先請?！北娙四銇砦彝?，相互客氣了一番齊齊往園內(nèi)走去，蘭茝亦在其中。落座后，免不了又和身邊的人寒暄幾句。
不過，她本就是宮廷出身，這些官場應(yīng)酬之事于她也算輕車熟路。
“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起身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今日既是宴請朝中新貴，諸位自行開懷暢飲即可，不必過多拘泥禮節(jié)。”
“是。”
百官起身，舉杯同飲，一時殿內(nèi)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她抬眸望去，今日梁王攜美同行，眾皇子個個左擁右抱，百官美人在懷，好一個君臣同樂的場面。
她身側(cè)也有一美姬貼身伺候，為她增添酒水。只是這美人比起這殿上的其他人，倒是規(guī)矩十足，少了幾分情趣。
此時梁荃恰好向她的方向看過來，懷中美人在臥，他低頭與她說了什么，美姬起身離席，無人覺察。
蘭茝唇角挑笑，對身側(cè)之人道:“過來坐下吧?！?p> “是?！泵兰渥?。
蘭茝倒了一杯酒，遞給她。
對方面露惶恐之色，“奴豈敢讓大人倒酒。”
蘭茝把酒盞塞到她手中，眸光瀲滟，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好戲快開場了，看戲怎能沒有美酒相配?！?p> 美姬的雙眸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嬌笑連連，“大人，你在說什么，奴不懂?！?p> 她的手卻快速的在蘭茝的掌心寫下秋水二字。
秋水。
蘭茝?fù)孜⒖s，當(dāng)年椒瑛夫人一曲秋水擄獲了君王心，引得六國貴女爭相效仿。早些年，她也從宮中樂師那習(xí)得此曲。
前幾天，鐘秀為她提供了宮中及朝堂上各個重要人物的情報，包括樓相之女樓瀾在宮中慶典彈奏秋水，顧貴妃與薛昭儀皆因此曲自縊宮中一事。
梁荃，他要用先母舊曲做什么，這與傾覆樓府又有何關(guān)系。
她不動聲色的飲酒，如眾人一般與美人調(diào)笑。
這時候，殿中歌舞已至尾聲，殿內(nèi)的琴瑟之聲已經(jīng)停止，舞娘們正準(zhǔn)備退下。
突然，殿外有琴聲響起，眾人面色慘白，更有甚者手中的酒盞掉落，與光滑的地面相擊。
“砰！”的一聲，清脆的聲響，砸得人心惶惶。
皇家盛宴，再聞秋水。
梁王面色鐵青，將手中的杯盞一摔，甩袖走出殿外，今夜他勢必要抓到這彈奏之人。
御史大夫，刑部尚書及大理寺卿三人心中一沉，頓感大事不妙，緊隨梁王的步伐出了殿外。
蘭茝搖晃這手中酒杯，看著杯中自己，倒影瀲滟，對身邊的人開口道:“我聽聞，每次秋水之曲一出，便有人死去，那今夜會輪到誰呢?！?p> 身邊的美姬斂目低眉，恭順答到:“奴不知。”好似剛剛，寫在手中的秋水二字，是蘭茝的一時幻覺一般。
百官已無心與身旁美姬調(diào)笑，眾人陸續(xù)離席。此時，殿內(nèi)只剩下梁荃，蘭茝與她身邊這位美姬，燕云早已不在。
梁荃起身，走到她身邊道:“走吧，我們總要讓外面的人見見?！?p> 蘭茝意會，放下手中的酒盞起身。
兩人一同離席。
空蕩蕩的大殿，那名美姬坐在宮中樂師們還未收走的琴前，纖指拂過，一曲秋水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