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瓊目光掃過地上的霍嬌,眼中劃過幾分不忍,但很快的,她的目光便從霍嬌身上挪開,直直的望著黎妃,先是屈膝行了一禮,而后淺笑道:“不知娘娘是因為何事動怒,但是臣妾覺得這大庭廣眾,這樣動刑有失妥當(dāng)?!?p> “有失妥當(dāng)?”黎妃挑眉望了她一眼,面上雖不溫不火的,但嘴上卻有幾分咄咄逼人之勢:“霍貴人擅自動昭陽宮的舊物,本宮稍稍懲戒一下,怎的就有失妥當(dāng)?”
從黎妃的口中聽到昭陽宮,雋瓊的眼睛忽然晃了一下神,她的笑意漸漸淡去:“皇上雖下令不許旁人私自動昭陽宮的東西,但昭陽宮是皇上親自擬旨賜給貴人居住的,臣妾想,某種意義上來說貴人應(yīng)該不算‘旁人’才是,倒是娘娘,家有家法,宮有宮規(guī),娘娘發(fā)現(xiàn)了問題應(yīng)當(dāng)?shù)谝粫r間啟稟皇上,哪能僅憑幾個奴才的話就對霍貴人私自動刑?”
“皇上政務(wù)繁忙,本宮不敢私自驚擾,況且后宮無主,皇上把鳳印交由本宮以掌管后宮,難不成本宮連教訓(xùn)宮妃的這點權(quán)利都沒有?”黎妃到底是見慣了大波大浪的,她聽著雋瓊的話,眼底卻沒有一絲的波瀾,忽然眼眸一轉(zhuǎn),寒笑道:“倒是雋小儀,一來便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究竟是你覺得本宮這樣做當(dāng)真不妥還是有意偏袒霍貴人?”
黎妃撫著椅柄,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妾也就是和霍貴人素日里能聊得來幾句,偏袒是不至于,只是宮里的閑言碎語多,傳出去怕是您有公報私仇之嫌,正巧下個月的鵲橋宴,太后娘娘剛把重權(quán)交給您,若是聽了娘娘您因幾句奴才的話就肆意在宮里動刑……”
聽她用太后來壓自己,黎妃心里一陣?yán)湫?,那把老骨頭并非魏楚陽生母,如今不過是虛坐著太后之位,只要事情不做太過,黎妃是不用把她放在眼里的:“公報私仇?雋小儀此話怎講?!?p> “回娘娘,上次在重陽殿,您讓霍貴人獻(xiàn)舞一曲,卻偏巧衣服是壞的,據(jù)內(nèi)務(wù)府的楊公公所說,衣服從織成到送進重陽殿,經(jīng)手的除了內(nèi)務(wù)府的宮人便只有您身旁的云霞,而且如果霍貴人沒有記錯,那日把衣服遞交給她的也是您宮里的人?!?p> 楊公公當(dāng)然不會同雋瓊說這些,只是那日在殿中霍嬌離去更衣的時候黎妃身旁的云霞也鬼鬼祟祟的跟著去了,黎妃口上說些欣賞,但看霍嬌的目光并沒有一分欣賞之色,反而主仆二人像是在看一出好戲般,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所以雋瓊那日離開重陽殿時,碰上正招呼著伶人的楊公公便問了一句。
果然事情和她想的那樣,這一切和黎妃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只是雋瓊心里能藏事,所以并沒有將這一切告知霍嬌。
站在一旁的云霞聽見雋瓊提起自己,再一聽她的那些話,不由得神色大變,忙是驚慌的看向黎妃。
“雋小儀話下之意,便是說這一切都是本宮指使的咯?”黎妃不否認(rèn)也不承認(rèn),而是避開話題,從座位上直直站起,怒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這樣誣陷本宮!”
“何來誣陷?妾也一樣是聽奴才所說,娘娘是后宮表率,自然不會做出如此荒唐失德的事情,所以也同樣懇請娘娘三思,不要因為幾句奴才的話便隨意降罪?!?p> 雋瓊的語氣依舊恭敬,字里行間卻是不動聲色的把黎妃給損了一番。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雋瓊?!崩桢а?,瞪著面色平靜的雋瓊?cè)缓笤诒娔款ヮブ骂I(lǐng)著一干人甩袖而去,“本宮乏了,我們改日再見?!?p> 黎妃的人一走,那些不相干的人也緊接著離去了,這下殿前只剩下了昭陽宮的宮人,彥九一下子撲到霍嬌跟前:“嬌娘……”
她把霍嬌輕手輕腳的扶到椅子上,臉上又驚又怕,她從來沒有見過霍嬌被這樣對待,這比刑用在她身上還讓她心疼。
雋瓊低聲吩咐著身邊的宮女:“快去叫太醫(yī)?!?p> 她皺眉望著霍嬌那雙帶著血漬的手,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她顫顫巍巍的拿出帕子想要去拭,霍嬌卻“嘶”的一聲收回手去。
霍嬌張了張嘴,有氣無力道:“今日多謝姐姐?!?p> 若非今日雋瓊及時趕來,她這雙手怕是要廢了,她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手上不斷傳來的痛意給惹得大腦一片空白。
霍嬌額角仍舊往外滲著細(xì)汗,彥九急得都要跳腳了,伸著頭不時往宮門口看,嘴里還一直嘟咕著:“太醫(yī)怎么還沒來?!?p> “我不打緊?!被魦赏送约耗请p青紫交加還帶有血的手,皺起了眉頭,但很快的,她的目光便從自己手上挪開,對上了雋瓊那隱隱透露著擔(dān)憂的目光。
雋瓊此刻也不知說些什么好,只是又遣了個宮女前去催促太醫(yī),她看著霍嬌,像是嗔怪:“你總是這樣,做事不經(jīng)腦,黎妃正愁著不知道挑你什么刺好,你倒好……”
雋瓊的余光不自覺的掃過周圍跪著的宮人,當(dāng)看到他們手里捧著的花時,臉上不由得一震。
“這是從哪里找到的?”雋瓊僵硬的向那盆花走去,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這讓霍嬌瞬間響起了昨日的那個夢,她仿佛忘記了手上的疼痛,站起身來道:“姐姐認(rèn)識這個?”
雋瓊沒有說話,她皺著眉望著這幾盆花,眼里思緒暗涌。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又問了一遍,原本路上聽彥九說霍嬌想要送她幾盆花,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幾盆。
雋瓊的目光漸漸濕潤,感覺到淚意時,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從那個人死后到她的孩子被害,這一切讓雋瓊在宮里變得越來越麻木,遇到什么事情都仿佛事不關(guān)己般平靜。
可是知道今日,她又體會到了這種傷心的感覺。
真真切切。
“后院的花叢底下?!被魦芍痹挼?,她望著有些失控的雋瓊,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
雋瓊望著這幾盆花有些出神,良久她才喃喃道:“這是她曾經(jīng)最喜歡的花,但是只有我知道,她喜歡的并不是這幾株花,而是送花的那個人。”
霍嬌知道雋瓊口中的“她”是指原來居住昭陽宮的那個人,霍嬌張了張嘴,剛想問她那人是誰時,遠(yuǎn)處卻忽然傳來幾串雜亂的腳步聲。
很快,便有一個太醫(yī)模樣的人邁進了宮門,他走到殿前便將藥箱放在一旁,躬身行禮:“微臣見過兩位娘娘?!?p> 他的目光觸及到霍嬌手上的上時,臉色頓時復(fù)雜了起來:“娘娘里面請,微臣先給您清洗包扎一下,免得傷口感染?!?p> 霍嬌看了一旁的雋瓊一眼,把原本想要問的話給咽了下去。
而雋瓊此時背對著太醫(yī),把臉上的情緒都收斂了下去,才轉(zhuǎn)身對霍嬌道:“你好好療養(yǎng),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雋瓊說完便走了。
彥九扶著霍嬌回屋包扎去了,留下張嬤嬤在殿前訓(xùn)斥這捧著花的幾個宮人:“冬青是嗎?娘娘上午才夸了你伶俐,下午便出了這檔子事,還有你們幾個,平時腦子都靈活點,在外面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心里都有點數(shù),下次若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你們就休想再在昭陽宮混了?!?p> 霍嬌在里面,一邊讓太醫(yī)包扎著傷口,一邊細(xì)聽著殿外嬤嬤的聲音,末了,她對彥九吩咐了一句:“讓她們把盆栽放回原處吧?!?p> “是?!被魦烧f完便走了出去。
太醫(yī)把傷口熟練的包扎好后,起身收拾藥箱,恭敬道:“娘娘,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您這些日子要注意療養(yǎng),傷口不要碰水,忌辛辣,過會微臣再送些外敷的藥前來?!?p> “有勞太醫(yī)?!被魦蓱?yīng)道。
此時彥九正推門回來,霍嬌遞了個眼神讓她親自把太醫(yī)給送了出去。
而后霍嬌望著自己包裹成熊掌的雙手,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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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不乖
新年快樂,2019恭喜發(fā)財,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