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回到舞會的時候,伊琳娜女大公已經(jīng)不知去向,葉戈元帥被一群貴婦人團團圍住,只聽見一陣陣笑聲傳來。
女大公想必是找她的樂子去了,而元帥也在此處找自己的樂子。
沃伊塔是不喜歡打斷別人好事的人,她耐心地再一旁等待,期間順便和路過的其他貴族、軍官聊些有的沒的。
葉戈元帥不知是注意到了旁邊有人在等他,還是的確不中意這幾位貴婦人,聊了一會后就禮貌地找借口走開了,一個人走到了外面走廊上。
沃伊塔跟了上去,走出剛才人群的視線范圍,葉戈元帥主動和她打了招呼,并且出乎意料地吻了她的手。
“不知道死在這雙手下的將軍有多少個呢?”松開沃伊塔的手的時候,葉戈元帥調(diào)笑道,“剛剛你默默跟著我的時候,我后背都出汗了呢?!?p> “元帥過獎了,我只是盡到軍人的職責(zé)而已。”沃伊塔嘴上在謙虛,但腦子里卻已經(jīng)開始一個一個數(shù)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重要人物了。
“那我們就進行軍人之間的對話吧。以你看,朗度的形勢有多糟?”葉戈元帥突然嚴(yán)肅了起來。
一瞬間,沃伊塔腦子里閃過很多個碎片:無盡的山林和盤旋在其中的狹窄道路;茶仰城里混雜著牲畜糞便臭味和尾氣的糟糕空氣;吸毒之后翻著白眼連敵我都不分的童子軍;在帝國開設(shè)的學(xué)校里第一次接觸到現(xiàn)代教育的女學(xué)生;女學(xué)生家長眼睛里潛藏的仇恨;從死亡崇拜中發(fā)展出的活人祭祀……
“這取決于想要帝國從朗度得到什么了?”沃伊塔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也不是故意要騎墻,誰也摸不準(zhǔn)皇帝的新鮮勁過了之后會干什么。
“你就當(dāng)我們要全部?!比~戈元帥的語氣中似乎透露出一絲憂慮。
沃伊塔沉默了,這超出了她的預(yù)期,讓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原本以為再搞一個海蓬出來已經(jīng)是上限了。
“我懂了,再次感謝你為帝國做出的貢獻和犧牲,納達婭上校?!比~戈元帥似乎已經(jīng)從她的沉默獲得了足夠的信息,向她伸出手,做了一個握手的姿勢。
沃伊塔按禮節(jié)和他握完手,并立正給他敬禮后,恍恍惚惚地走回了舞會中,腦子里一片混亂。
“納達婭女子爵,你這是躲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啊??靵恚刹灰屌蠊玫攘?。”
剛回到舞會,她就被伊琳娜女大公身邊的女官霍恩侯爵夫人抓住了。
路上,沃伊塔強行讓自己停止去想葉戈元帥那句嚇人的“我們要全部”,好將自己的腦子空出來想之后的事情。
霍恩夫人拉著她七拐八繞地來到一間包廂前,迎面從里面走出來一個衣冠不整的海軍少校。
那人頗為尷尬的樣子,連耳朵都紅透了。沃伊塔只當(dāng)沒看見他,連眼睛都沒斜一下,跟著霍恩侯爵夫人錯開他進了房間。
當(dāng)然,這一個照面實際上也足夠受過特殊訓(xùn)練的沃伊塔記住他了。
房間里還彌漫著一股糟糕的氣味,但女大公已經(jīng)重新打扮得體了。
她旁邊,坐著一個沃伊塔曾經(jīng)見過的人,總參謀部的丘卡金娜上校。
丘卡金娜上校并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一件看起來很昂貴的晚禮服。
沃伊塔瞬間明白了她其實并不是軍方人員的事實,能夠搞到個軍方人員身份,還去參加評議會的,只有可能是皇帝直屬的帝國情報部門的人員了。
只是她和女大公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的女英雄,快過來。”伊琳娜女大公心情很好的樣子,讓沃伊塔坐到了她的身邊。
“我們又見面了,上校?!鼻鹂ń鹉纫灿押玫厣斐隽耸謥?。
“萊雅和我打了一個賭,剛剛烏卡亞上校和你說什么了?”
想必舞會的侍從中有女大公的眼線。
“烏卡亞上校啊……他邀請我去五月市的狙擊獵人學(xué)校當(dāng)教官……”沃伊塔想起坊間傳聞女大公喜歡亂點鴛鴦譜,趕緊澄清了一下事實。
“啊呀,竟然真有這么不懂風(fēng)情的人存在啊,在舞會上談這種事情。”女大公頗為失望的樣子,她轉(zhuǎn)頭對丘卡金娜說,“萊雅,剛剛那個叫托米里的男孩子就讓給你吧。”
“納達婭上校,你覺得剛剛那個男孩怎么樣啊?你進來的時候遇到他了吧?!鼻鹂ń鹉鹊恼Z氣十分曖昧,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試探。
“我的話,比較喜歡出門前能記得把衣服穿整齊的情人?!?p> 沃伊塔的回答引得女大公和丘卡金娜都笑了起來。
“的確是該好好教他基本的禮儀?!?p> 丘卡金娜從一邊拿過自己手包,從里面拿出一張精致的名片遞給沃伊塔,上面的名字是萊克莎·葉林卡·丘卡金娜,頭銜是哈特堡政經(jīng)學(xué)院的教授。
“納達婭上校,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烏卡亞那樣喜歡強人所難的人。我只是想要交個朋友而已?!?p> “萊雅你們兩個之前不是合作過嗎?在莎草群島的時候?!迸蠊谂赃厧退拈|蜜說話,言語中暗示出斯洛家族的滅門慘案背后的策劃者其實是丘卡金娜的意思。
沃伊塔接過了丘卡金娜的名片,小心地收好,這份友情并由不得她,但也并非對她全無意義。
霍恩夫人適時叫來侍者,送上香檳,三人為“友誼”干了一杯。
接著,一群年輕的軍官也被霍恩夫人帶進了房間,沃伊塔帶著惡趣味掃了一眼,果然是沒有可憐的蘭西,真是難為他折騰了一晚上靴子了。
氣氛很快就熱鬧了起來,侍從們不停的端酒進來。不一會就有人借酒裝瘋,開始大跳脫衣舞了。
馬上,房間里的男性就沒有幾個好好穿著上衣的了。放得開的,連長褲也一起脫掉了。
沃伊塔看了一眼,一個個都特意穿了緊身的內(nèi)褲,腿毛都也細(xì)心地刮掉了,果然不是擦個靴子就夠了的事情。
這種群魔亂舞中,有一個誤入狼群的小白兔一樣的空軍中尉。他縮在角落里,死死攥著一本筆記本,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也注意到這一點的霍恩夫人臉色有些難看,想必女大公并不喜歡這種糾結(jié)型的。
沃伊塔故意裝作有喝多了些踉蹌地站起來,差點跌倒的樣子。
一旁的霍恩夫人心領(lǐng)神會,連忙走到那人身邊。
“諾格中尉,你就負(fù)責(zé)把納達婭女子爵送回去吧?!?p> 沃伊塔一副醉得不行的樣子,整個身子都靠在諾格中尉身上,連告別的話都沒有說清楚。
拐過走廊的拐角,沃伊塔立馬站直了身子,嚇得諾格中尉愣住了。
“你就這么想送喝醉的我回住處去嗎?”沃伊塔看著他驚恐的眼神,忍不住逗他一下子。
諾格中尉長得唇紅齒白斯斯文文的,看起來像只有十幾歲的樣子,的確是容易讓女大公那個年紀(jì)心軟的類型。
被沃伊塔一逗,本來就驚魂未定的諾格,臉漲得通紅,拼命搖頭否認(rèn)。
“不是的上校,我沒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好了好了,像你這樣的人是怎么跑進女大公的包廂去的。你沒有聽說過相關(guān)的傳聞嗎?”沃伊塔對于他手上那個筆記本很感興趣,所以引他繼續(xù)說話。
“我聽說過,但有人跟我說這些都是煙霧彈,女大公是為了幫帝國舉薦人才不受阻礙,才背這個名聲的?!?p> 的確,以女大公的立場,和皇帝要求提拔她的情夫某種意義上會比要求皇帝為國家提拔一個人才要容易許多。但沒人保證這過程中女大公無欲無求啊。
“這是我的一些專利,技術(shù)已經(jīng)驗證過沒問題了,但一直都不能進行進一步的研究,所以就有人和我說,來見伊琳娜女大公的話,也許有機會。”
還沒等沃伊塔開口問,諾格中尉就自己什么都說了。
沃伊塔盯著他澄澈的藍眼睛,不由得笑了起來,也不知道這人怎么長這么大的,真是毫無心防。
不過那個慫恿他來參加女大公的沙龍的人,估計就沒安什么好心了。
從賣人情角度,沃伊塔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幫他,這個人內(nèi)心太過純粹,把每個人都想的和他自己一樣高尚,是不會覺得欠別人情要還的。
但出于無聊找樂子的角度,沃伊塔還是決定要幫一下他,反正女大公閨蜜的聯(lián)系方式她也有,不多聯(lián)絡(luò)一下,總感覺這個“朋友”交得不踏實。
然而凡事都要有個由頭。大多數(shù)時候,人問心無愧只會招來別人無端的懷疑,而人裹挾私心的要求卻更容易獲得權(quán)力體系中的人的認(rèn)同。
剛好有一對貴族夫婦往這邊走,準(zhǔn)備離開舞會。沃伊塔一把將諾格按在走廊墻上,親了他一口,還順手解了他幾個衣扣。
上流社會中是沒有秘密的,想必那對夫婦很快就會添油加醋地將這件事情傳出去。
等到他們走了過去,沃伊塔才放開諾格。
受到過度驚嚇的諾格就這么保持著貼在墻上的姿勢,喘氣都不敢出聲。
“回去吧?!蔽忠了牧伺乃?。
“去哪里?”諾格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回你房間啊。”
“我有室友的……”在原地憋了半天,諾格就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你,回你的房間。我,回我的房間?!蔽忠了淠赜纸忉屃艘槐樽约旱囊馑?,一種始亂終棄的感覺。
她今晚還要好好想想葉戈元帥說的那個帝國準(zhǔn)備全面進攻朗度的事情,可不想再耽擱了。
走出去一段路,她回頭發(fā)現(xiàn)諾格還站在原地,只好補充了一句:“之后我會再聯(lián)系你的?!彼闶亲鴮嵙耸紒y終棄這個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