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p> 身后的青提彎下腰來,時不時點點頭。
旁邊鐘離卿偏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宮宴到了這里,暫停一段時間,由荔枝親自端著一大盤餃子走了上來,為在座的嬪妃以及大臣挨個加菜。不過這加菜比往常要奇怪了一些,只給每個人一只餃子,對于胃口小的宮妃來說尚可,對于那些個大臣而言可就只能塞個牙縫了。
面對人們不解的眼神,荔枝清了清嗓子,道:“這些餃子里一共放了六個銅錢,還請貴人們吃的時候留意一些,莫要被卡到了。恩,聲明一下若是因吃得太快而噎著了,我們娘娘可是不付責(zé)任的?!?p> “還有,吃到銅錢者可以每人得到娘娘親自挑的上好美玉一塊?!崩笾φf完話,向著上首的帝后二人行了個禮,然后就下去了。
餃子從和餡,搟皮再到包,都是由荔枝獨自完成,中間過程特意監(jiān)督著沒有第二個人插手,所以洛墨放心得很。
按著吃到銅錢的順序,青提帶著六名小宮女上臺依次分發(fā)美玉,分別給了仁妃羅婧、左丞相洛與青、兵部尚書、阮紅旖以及清妃裴若。
最后一個吃到銅錢的是鐘離卿,待青提走到跟前行禮,準備轉(zhuǎn)身將美玉拿出來給鐘離卿時,鐘離卿轉(zhuǎn)頭看向洛墨說了一句:“美人如玉,朕已收下了?!?p> 便是青提也不由得險些被鐘離卿的話給驚了個趔趄,于是只聽洛墨道:“既如此,青提,這玉便給你了?!钡惹嗵嶙呦聢?、殿內(nèi)恢復(fù)平靜等待著接下來的演出,洛墨才帶著笑意瞧了鐘離卿一眼。
幾名宮人走到臺上按著一定規(guī)律放下九個直徑大約為一尺團墊下了場,而表演的人遲遲不來,洛墨心道這又是個重頭戲。
那團墊的模樣有點怪,呈胖胖的往外凸的圓柱體,上方是個平面,為褐色,疑是牛皮所制,四周則是青色,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非要說的話便是這玩意有點像小孩兒玩的撥浪鼓,除了顏色不太一樣。
輕靈的樂聲響起,一名女子著白色紗裙走了上來,以薄紗蒙著面,使得距離稍遠的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露出一雙柔情似水的眼。
相比宮中其他妃嬪而言,柳云瑛沒有洛墨和阮紅袖那般顯赫的家世,沒有裴若出塵的氣質(zhì),沒有阮紅旖大昌第一美人的名頭,而且長得堪堪稱得上一般水準,但也就是因此,她比其他人更懂得揚長避短。
薄紗遮面,配上白色紗衣和長長的水袖,則使得人們眼中的她更添了一分朦朧之感,有如仙子下廣寒。
“此舞名《踏雁》?!?p> 簡短的介紹后,柳云瑛開始踏出了第一步,輕靈起跳至第一個團墊上,然后被那特制的團墊以更高的高度彈起,整個人躍至低空。
一手藏在背后,另一手的水袖遠遠拋出,在低空中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彈力消失后,只見柳云瑛跳到了第二塊團墊上,再次被彈起,比上次彈起的高度還要高得多,并借著力在空中第二次甩出了水袖。
看似輕輕巧巧,但若背地里不下苦功夫定是做不到柳云瑛這般的,賞心悅目的同時還讓人覺得她仍有余力。
杜羽綾舞美人也美,但比起柳云瑛的這支舞而言則要遜色上不好。只因杜羽綾練舞不過一時興起,興致來了便練,沒有興致便碰也不碰,但是柳云瑛則不同,自從其初長成,被自家爹娘甚至縣里的人們都認為稍有姿色,她的童年便被徹底改變了。
日日練身段,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含著淚把筋骨拉到最開,因為如果她不聽話,平日里待她極好的爹娘便會拿著鞭子在后方鞭策著,直到她跳得令人滿意為止。
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十余年之久,終于在她被選中進宮的那一刻結(jié)束了。
別人離開爹娘即便不是哭喊,至少也是戀戀不舍,總想在家里多待一刻享受最后的溫暖,而柳云瑛則恰恰相反,那時的她心里只有解脫,無盡的解脫。
走出那座小城鎮(zhèn),人人臉上盡是榮光,甚至自家爹娘的臉上充滿了自得。
“瑛兒,以后可要好好孝敬我和你爹,要不是有我們倆的監(jiān)督,你可沒有被選去京城做秀女的條件?!?p> 柳云瑛一邊舒展著曼妙的身姿,一邊腦海里不斷地浮現(xiàn)著送自己走時母親說的話。別人眼中天大的耀眼,在她心里仍然比不上兒時站在溪邊時不時跳起來濺得滿身水。
她的爹娘訓(xùn)斥鞭打自己數(shù)年為的不就是這一刻么?但是以后的柳云瑛,只想為自己而活,不再哭鬧,更沒有痛苦。
如果能有機會自主選擇,她寧可舍棄這一切,再擁有一對真心疼愛她的爹娘,孝敬了卻一生。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舞還是要繼續(xù)跳的。
一個,兩個,三個。
柳云瑛的身子被一次接著一次彈起,如今已然距離殿頂差不了多少,但她心中沒有絲毫恐懼,比起以往被種種對待,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會使得她的舞姿越發(fā)令人驚艷。
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被這個驚世的舞蹈所吸引,移不開眼,更不愿意移開,生怕自己錯過了一點沒有看到而懊惱。
倘若說剛上場的她如仙子下廣寒,那么如今的她已然成了真正羽化登仙的月宮仙娥,仿佛只差一個轉(zhuǎn)身、一個回眸,她便能夠立即回到天闕。
最后一個團墊較其他八個都要高上許多,應(yīng)是為了迎接落回地面的柳云瑛而制。
只差這么最后一次降落,柳云瑛便能憑借此舞進而一舞動京城。
她成功地踩到褐色的墊面之上了。
但是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
距離較近的洛墨和鐘離卿只聽得一聲痛呼,便見柳云瑛本應(yīng)平平穩(wěn)穩(wěn)落到臺上的身子一歪,確切的說是她的腳踝以一個極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了。
飄逸的謝幕不再,柳云瑛強忍著腳踝處傳來的鉆痛勉強扶著團墊站直了。
掌聲哄堂,前所未有,柳云瑛水袖里捏著的手不住發(fā)抖。
霧里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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