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瞬間停滯,又在下一瞬重新運轉(zhuǎn)。
他們看見千錄閣頂端的火球張開了翅膀,有無數(shù)的烈火鑄成的流箭掀起熱浪自火球向四面八方射去。
與此前完全相反,流星火雨橫破天空,似千軍萬馬叱咤出征。
但不再限于左海三壁這一處小小的地方,更多的流火越過了云層,飛過了高山,看不到盡頭。
韓錯張傘格擋,卻發(fā)現(xiàn)這些火焰偏折了方向,朝著截然不同的地方離開。不僅僅是韓錯二人,位于左海三壁的大多數(shù)人都忐忑的放下遮蔽的物件,怔然的看著從天而降的烈火似乎有意的避開了“所有人”。
但還是有許多人倒下了。
他們本就無聲無息,所以倒下時同樣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韓錯探過他們的脈搏,又用黑傘試探魂魄。倒下的人越來越多,而向上聚集的流光也在減少。
“他們?”
“在天上?!?p> 溫瑜聞言抬頭,看見的只有金光鳳凰。
他們在天上。
他們在火里。
鳳凰一族的魂魄與常人不同,火焚者不尋,負咒者不尋,天生鳳凰者,不尋。韓錯將黑傘收攏,司命在此處發(fā)揮不了任何作用,以身咒縛焚魂灼魄者,他無法作出干涉。誰也不知道這些魂魄燒成的火焰最后會不會熄滅,也不知道熄滅之后魂魄又會歸于何方,還是就此消散。
“阿彌陀佛?!?p> 這是他們的選擇。
……
葉子陽冷眼看著接二連三的火箭向自己襲來,然后盡數(shù)被青衣人拂袖攔下。
千錄閣的三樓唯開一窗,余者皆覆銅鐵澆筑,中央設(shè)暖爐供流。葉子陽就站在窗邊,安安靜靜的給數(shù)不清的火箭充當一個活靶子。青衣人以袖劃勢,不是將流火折斷,而是借力打力,挪轉(zhuǎn)乾坤讓火勢偏離原先的目標。
“你雖然不是皇子王爺,但身上也流著赤烏王的血?!鼻嘁氯松裆p松,甚至撥的出空閑于身后一直冷眼旁觀的人解釋。
“這么說,鳳凰火是沖赤烏王的后代去的。”
“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青衣人忽然一頓,漏了一道流火直直的朝葉子陽沖去。
葉子陽未動。
卻見一道雪練凝光將流火斬下,寒氣忽然涌出,下一瞬只看見原本的流火被凍成了冰棍哐當砸落地面。
“師兄你沒事吧?!碧凭d綿急忙近身,又一腳把地上發(fā)著寒氣的冰棍踢飛,差點砸到措手不及的青衣人。
葉子陽挑眉,瞥了眼方才似乎無意失手的青衣人,轉(zhuǎn)而對唐綿綿笑道:“多謝?!?p> 唐綿綿也不多說,雪灼雖是短匕,但它的寒氣似乎對這些流火也有所克制。有她的幫助,青衣人的推移陣勢也更為得心應(yīng)手。
鳳凰一族擅咒術(shù)并非空穴來風。葉子陽再次想起青衣人的話,這些流火是沖著赤烏王去的,以血脈為媒介,所以其他人才不受影響,唯獨他只能干站在這里,無能為力的做一個活靶子。
這些鳳凰千百年來一如既往的狠絕。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
只是帝師高手如云,一個青衣人就能幫他擋下所有襲擊,那深宮之內(nèi)又能受到幾分威脅。
“為何救我?”
“怎么,你不樂意?”青衣人笑道。
葉子陽心下思忖。他是長公主之子,死在千錄閣終究也會引起是非風波,甚至會給老皇帝一個正當借口端掉這一大江湖勢力??蛇@并不能說通,畢竟千方百計留下他的也是千錄閣,如今費力為他攔住鳳凰火的還是他們。
他蹙眉思索,最后定下結(jié)論:“你們有???”
“……”
青衣人哭笑不得:“有沒有病葉神醫(yī)看不出來嗎?事情沒有那么復雜,你不想摻和帝師的事,又幫了千錄閣的忙,于情于理我們自然也該有所報答。”
他看了看唐綿綿的雪灼,卻被對方瞪了一眼。
方才他確實故意想要試探這位公子爺是不是真的弱不禁風,但也只是因好奇之故,青衣人有些無奈:“姑娘不是我們不信任你,只是你家?guī)熜执_實不會武功,難以自保。在千錄閣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助二位安然無恙度過這一遭不也是兩全其美。”
唐綿綿沒有說話。天生異象,必有大禍。道理她也是懂的,具體細節(jié)此后會再詢問師兄,只是她不明白,如果這一切從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那其他的人,此刻還在參加大會的人,又能否和她一樣最后得到一個交代。
就像那個迷惘在臺上的向家少年,不知道此時的自己該如何安放。
玄火在左海三壁飛流。
日已落,月未出。
朱雀乃兇劍,持劍者玄焰覆身,如披戰(zhàn)神甲胄。在后人的記載中,這把主宰南方火位的古劍被奉為神器,斬除邪祟。
沒有被記載下來的是歷代持劍者無一不被兇煞侵體,死在夢魘之中。
唯有楚九一例外。
他緊緊抱著杜鵑花傘,防止花朵沾上火焰。他也不想放慢自己的速度,所以盡全力朝想象中的純白無盡的花海趕去。
可能那里什么也沒有。
他會等待,直到她出現(xiàn)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