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本可以給你普通的生活-3
南經(jīng)站在學(xué)校的寄存處,拿著一把任安然在幾天前寄來的房子鑰匙。
她緩緩走在任安然每天從工作室回家的路上,觀察四周的眼神像一只驚恐的受傷小鹿。一只本因生活在霧靄氤氳的幽靜深山里,卻被單獨扔到了繁華人世的小鹿。
用鑰匙打開門,輕輕推門進去,她看著這個和設(shè)計模型一模一樣的房子,落地窗外江面悠遠。她拖著雙腿疲憊地緩緩移到臥室,路過落地窗前的把并排畫架,淚水便又涌了上來,勞累地在該放置床卻還沒來得及買床的地方躺下。
她蜷在地上,看著前方的軟抱枕和天花板上垂吊的毛絨球,淚水從臉上不斷地流下,浸濕了她濃密的長發(fā)。
窗外日光漸漸消失,夕陽最后的光線飄過南經(jīng)的小小身軀,房門又響起鑰匙開動的聲音,任安熙走了進來,在臥室門口看見了縮在地上警惕地盯著自己的南經(jīng)。
南經(jīng)撐著地面爬起來,準(zhǔn)備從他眼前消失,起身被他遞來的一串月光石手鏈攔住。
“我哥唯一的遺言?!比伟参蹩粗亟幼?,交代完便離開。
手里這串潤澤透明的手鏈,第一次見是在高二的畫室走廊里,剛相識的兩人在午后清風(fēng)里靠近。
南經(jīng)垂著頭,眼淚一顆一顆地掉出來,打開了手鏈的錄音音頻,聽著離世之人熟悉的溫和聲音。
“小經(jīng),你聽到這段的時候,我肯定不在了……外面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獸族人,它們好像是沖著我的方向來的……我把自己鎖在了工作室里,它們一時進不來,我也能夠說完我想說的話。
“我唯一擔(dān)心的,是家里和你,家里還有安熙,我也能放心……只是你,小經(jīng),我知道你會慌亂……
“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在你眼中看到一種想要避世的膽怯,后來我悄悄觀察你,你對身邊的事情總是玩世不恭,而其他事情,它們不去找你,你也不會去觸碰……
“我努力地靠近你,看著你每次逃避的慌不擇路,我就知道我是可以帶你走進這個世界的人。
“不知道你為什么對這個世界會這么抗拒和畏怯……我想帶你正常地生活,但這場意外……恐怕是不能了,明明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原諒我、會跟我走,卻沒想到會遇到這場橫禍……
“你恨我,但我只在你看見我時,才能感到你真正來到了這個人世,其他時候的你,飄忽不定仿佛隨時會從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地離去……
“如果……我認(rèn)真對待我們約定、沒有做那些糊涂事……我們是不是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那天你唱著《Safe And Sound》,真好聽,你好美,后來我常常夢見你帶著那樣的笑容,和我走在婚禮的殿堂上……”
后面響起了獸族撞擊門窗的巨響,音頻也就結(jié)束了。南經(jīng)抱著月光石手鏈心痛地蹲下,他說的都對,他全都看穿了,他走了……
這個兩千年后的人,他想帶她走,她也知道他是能帶她融入和接受這個世界的人,可是他走了他走了……
南經(jīng)抬起哭得干涸的眼睛,掃視著周圍的黑暗,窗外的城市耀眼繁華,卻只有這一處黑暗的房間是屬于她的,但從今日起,也再不屬于她。
她緩緩站起身,把鑰匙和閃著微弱柔光的月光石手鏈放到臥室里為她準(zhǔn)備的梳妝臺上。
黑暗中的她,寂靜地看著窗外,被無數(shù)船只點亮的開闊江景,高聳奇形的密集大樓,樓面上鋪滿各色霓虹燈,時常有列車從縫隙中飛過,樓中的活動平臺上傳來人們乘涼的嬉笑聲。
窗邊透進黯淡的光芒,照亮著她麻木無神的雙眼,她聽不見列車的轟鳴,聽不見嬉笑,聽不見商場的廣告,這一瞬安靜如末世后獨活,她的耳里只有《Safe And Sound》在荒涼哼唱。
……
“I remember tears streaming down your face when I said,‘I'll never let you go.’
When all those shadows almost killed your light.
I remember you said,‘Don't leave me here alone.’
But all that's dead and gone and passed tonight.”
……
南離收到南經(jīng)發(fā)來的消息后,找到她時,是在前幾天韋克湖的暴亂地點,看見消瘦的她一個人坐在那天被圍攻的巨大噴泉邊上,這個地區(qū)已經(jīng)沒有人跡。
南經(jīng)用早已被濕透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擦著止不住的淚水,臉上表情卻是無悲無喜。她在這里,卻覺得有獸族的地方,才是她有存在感的地方,她感到自己在被這個無人的荒城容納……
“這么難過嗎?!蹦想x蹲在她前面,拿著一張方巾擦拭著她的淚水。
南經(jīng)突然繃不住地?fù)溥M南離的懷里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哭。
南離嘆口氣,輕輕拍著她因為哭泣而咳嗽得劇烈起伏的背,說:“傻,哭吧哭吧。”
南經(jīng)哭了一會兒,縮在他的懷里,抽噎著小聲說:“我可以去軍隊嗎……”
“不來軍隊你假期去哪睡?”南離聽著她細小的聲音,心疼著。
“我是說……”南經(jīng)又開始忍不住地流眼淚,惶恐地問,“我可以……加入軍隊嗎……”
軍隊不要她的話,她這個末世靈魂在這個兩千年后的新世界里該何去何從……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穩(wěn)固的關(guān)系,就算她死了連葬禮都無法準(zhǔn)備……
南離驚訝地低頭看著沒了平時的不屑一顧的南經(jīng),半天才回過神,說:“當(dāng)然可以啊,一直在等你?!?p> 南經(jīng)又埋在他胸膛“哼哼唧唧”地哭著,被他一把拽著站起來。
“加入軍隊呢,你就不能這么哭哭啼啼的,憋回去,死一個人哭成這樣,以后你還會見到死更多人,我也可能會死在你面前……”南離用來安慰的鏗鏘直男語錄講到一半,最后一句話又刺痛了南經(jīng),她“哇”地一聲蹲下又開始大哭。
“你……”南離張張嘴,不知道該教訓(xùn)還是安慰。
南經(jīng)哭著無力地吼著:“你別死!”
南離也跟著蹲下,安慰著說:“好好好我不死,死也不死你面前行吧?!?p> 南經(jīng)哭得渾身顫抖地伸手打他。
“你先哭,哭好了找我,又有一個追殺你的獸族我先去給殺了。”南離拍拍她的肩,站起身甩開長刀幾個跳躍消失在夜色中。
南經(jīng)被這個老直男氣得徹底沒了掉眼淚的心情,憋屈地蹲著等他回來,抓著一塊石頭砸著地面。
……
“先去給天賦能力激發(fā)了,憋住眼淚,到母艦里還哭丟人了啊?!蹦想x走在南經(jīng)前面帶領(lǐng)著她,嘴上還不忘教訓(xùn)。
瘦弱無力的南經(jīng)跟在后面表情扭曲,聽完白了前面的南離一眼,到了天賦能力激發(fā)儀器前,她自覺走進去,等著身體的探查,隨后一個熟悉的金色光環(huán)又定在了她的身體四周。
看著這個光元素的標(biāo)志,南經(jīng)癟著嘴抽抽搭搭地挪到南離旁邊,對未來充滿了失望,感到自己徹底被這個世界排擠了。
看到光元素的光環(huán)時,南離也震驚到了,心中一口悶氣吐不出來,看著南經(jīng)那副德行也算了,自己去向登記人員上傳了南經(jīng)的資料。
“不是說注銷后再激發(fā)肯定不是元素了嗎……”南離一走回南經(jīng)身邊,就被她伸手拽著衣角委屈地問著。
“你衰唄。”南離也想不出來什么安慰的話了。
南經(jīng)僵著臉瞪他,被氣得眼淚又流不出來了。
踏上幾層欄桿式的電梯,兩人回到了上校區(qū)南離的辦公室,南經(jīng)走進門一看,還是熟悉的格局、熟悉的配方,只是空間大了些。
南離走到辦公桌的房間指揮樞紐,打開了書柜后的武器庫入口,還沒招呼南經(jīng)進去,就聽見她先哀怨的一句。
“我兩天沒吃飯了你是不是變態(tài)?。 卑c在沙發(fā)上的南經(jīng)聽著背后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發(fā)生了什么的聲音,欲哭無淚地說。
南離忍住了一句“誰讓你不吃飯的”,又在指揮臺上摁下服務(wù)選項,同時隔壁的客廳桌上凹下去一塊,他在指揮屏幕上挑選著食物。兩分鐘后,客廳桌凹陷的地方帶著滿滿的食物升了回來。
“我聞到了吃的味道……”南經(jīng)縮在沙發(fā)上哼唧著。
“鼻子還靈呢,聞著味兒過來吃啊?!蹦想x先走到了客廳桌邊,坐上一把高凳子,看著蔫成魂一樣的南經(jīng)飄過來。
南經(jīng)也不多話,爬上凳子就抓過一盤雞腿吃,又伸手從南離手里搶過一杯檸檬水。
南離試著把手伸向那盤雞腿,看她立刻用胳膊護著它,又試著伸向旁邊的其他東西,伸向哪個她就搶哪個,他忍不住笑出聲。
南經(jīng)瞪著他,又拿過一份飯團,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吃得快好了,一碟小小的提拉米蘇被放到了面前。她抬起迷惘的眼睛看著南離。
“嗯……我聽說吃甜的會心情好,現(xiàn)在用你來試試是不是真的?!北荒辖?jīng)看得心虛的南離看著其他地方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
什么瞎幾把理由,真爛。南經(jīng)撇撇嘴,把提拉米蘇塞進嘴里,眼淚也流了出來。
這現(xiàn)象把對面的南離看愣了,他不可思議地問:“原來吃甜的心情好是因為把眼淚排空?”
昶清
歌詞漢譯:我記得淚水順著你的臉頰流下,當(dāng)我說我將永不放開你的手,當(dāng)所有的陰影幾乎擋住了你的光亮。我記得你說過:別把我一個人扔下。但這一切都在今晚化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