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侍衛(wèi)被遲韶一手摟住肩膀,尚未準備好輕功跳房頂?shù)臏蕚?,便被她這么帶著在屋頂上亂竄,飛得頭直發(fā)昏。遲韶一落地,他便掙脫開那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女子的一臂環(huán)繞,跳下房頂。待他落地,遲韶也跳了下來。
“走,進去喝酒?!边t韶見他如此掙扎,便也不對他做什么,頭也不回地就要走進酒館。
“遲大人,強搶民男,該判何罪?”胡侍衛(wèi)站在原地,右手握緊長劍劍柄,對遲韶的背影道。
遲韶聽到這話,不禁笑笑,微微側過臉,對胡侍衛(wèi)道:“你可以試試?!毖粤T,便走進酒館,不再理會他。
胡侍衛(wèi)雖說對遲韶的戒備還是很重,但出于好奇,還是跟了上去,在遲韶的桌旁坐下。
“小二,來上三壇你們店里招牌的美酒,再隨便來點下酒菜?!边t韶召喚來店小二,隨意道。自從胡侍衛(wèi)在他面前坐下開始,遲韶的目光就從未從他身上移開。
這目光讓胡侍衛(wèi)有些不自在,他不禁問道:“遲大人此番將我叫來喝酒,是為什么呢?!?p> 遲韶見他問到了點兒上,就索性接著他的疑問回答道:“把你拐來,自然是想問你一些問題的。按理說應該等酒上來之后邊喝酒邊吃菜邊聊天的,不過現(xiàn)在酒菜還沒上來,你也問到了,那就現(xiàn)在開始聊吧。”
曹縵跟他說過,計劃最終是要將遲韶暗殺,投機取巧稱帝——當然最后一步他是不會與遲韶說的,當然只要是一個擁有正常思維的人都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
現(xiàn)在方才是計劃的一半,曹縵尚還需要遲韶助力,胡侍衛(wèi)自然還是要做出一副信任遲韶的樣子。
他并沒有沉默多久,不過是一頓,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道:“遲大人想要問什么,聊什么,盡管開口就好,胡某知道的話,一定會與遲大人老實交代?!?p> “哈哈,好啊,老子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勁兒。”遲韶笑道,“都這么說了,就先說說你自己吧?!?p> 胡侍衛(wèi)愣了一下:“遲大人要聽什么?”
遲韶道:“從你的出身背景,一直到你進宮做曹縵的近身侍衛(wèi),都可以說說。還有對于曹縵,你的......太子殿下,你知道什么,知道多少,這些都可以說說。畢竟曹縵這家伙我也不是很了解?!?p> 胡侍衛(wèi)聞言,不禁心起疑問,道:“遲大人可否先回答我一個疑問?”
遲韶覺得新奇,看著店小二端來酒菜,開了壇酒道:“你盡管說?!?p> 胡侍衛(wèi)道:“遲大人驍勇善戰(zhàn),所向披靡,征戰(zhàn)沙場沖破城關更是如銀劍一般勢不可擋。若說結識武大人與徐大人是因他二人都是武將,可助遲大人將這天下攻下,太子殿下并無武力功底,只不過略通些兵法。我想遲大人身邊應該并非無人輔佐策劃軍情,殿下若是來了,大概也不會幫上遲大人多大的忙。現(xiàn)在殿下也已從宮中逃出,之前為遲大人在朝中安插眼線,這萬分險峻的一招幾乎耗盡了殿下與那些朝臣的關系?,F(xiàn)在朝中關系緊張,殿下也沒有人脈可以用,并不能為遲大人起到一個接應的作用。這么看來,殿下于遲大人而言,其實并沒有什么非常明顯的好處。那么遲大人為何會想到與太子結盟呢?!?p> 遲韶聞言,還是先躊躇了片刻,才道:“若是我說,曹縵尚還有利用價值呢?你大概不會對這個答案滿意的。大概半年前,我與太子府八百府兵對戰(zhàn),事后劫走曹縵——我記得那時你不在場,只有一個老不死的太監(jiān)在一旁待著,所以你要是知道這事兒,應該就是聽那個老太監(jiān),或是沒被我殺了的那些家伙告訴你的。不過不知道這事兒倒也沒關系,你只要知道那日我劫走你們殿下之后沒拿別的,拿的是他對他手下那三萬府兵的掌控權。如果我沒記錯,曹懿那個死家伙......”
說到這里,胡侍衛(wèi)不禁眉頭一皺,右手搭到劍柄上,似是有些聽不得這話。
遲韶見這表情就頓時知道了,曹懿和曹縵定然是給過這個姓胡的耿直小子無數(shù)的好處,亦或者是對他有救命之恩,不然遲韶隨口一說,他不會頓時就有想要拔劍將遲韶一劍劈了的欲望。
遲韶倒是不在乎這些,面不改色,倒是連一個磕巴都沒打,視若無睹繼續(xù)道:“......只是將他禁足宮中,這兵權可是還沒有收回呢,所以說這三萬府兵,要是及時地調(diào)過來,為我所用,這倒是一大好處。畢竟我一個打他們那么多人太累,多幾個人幫著干也是好的?!?p> “還有,若是我沒記錯,我跟曹縵說的是,‘我只想殺了那個死皇帝,到時候皇帝的位置給你’......”遲韶道。
二人交談的聲音不大,交談的內(nèi)容并沒有過多地傳到周圍人的耳朵里,二人在這里喝酒聊天并不引人注意。不過現(xiàn)在,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這一桌上——胡侍衛(wèi)突然起身拔劍,劍刃與劍鞘摩擦出一聲清亮的出鞘聲,隨后便見胡侍衛(wèi)長劍劍鋒直直地向遲韶刺去。
遲韶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餐桌上突發(fā)變故的事情經(jīng)歷得也不少,曾有幾次正在飲酒作樂,突然畫風一轉(zhuǎn),酒壇落地,三人拔刀拔劍便往房頂上竄,霎時就沒了蹤影。那些時候她都沒有慌過,這時又怎會慌亂了手腳,頭微微向右一側,連身子都沒站起,左手拔刀出鞘,刀刃斜劃過來,正好抵住胡侍衛(wèi)的劍刃。
“各位不慌?。∥疫@朋友最近火氣大,動不動就容易動怒,小場面,小場面?!边@種時候,遲韶也不忘了打趣,喝了口酒,看著其他幾個桌子,倒也沒有賠笑的意味,反倒是有些煽風點火,故意惹胡侍衛(wèi)生氣一般。
沖酒館諸位言罷,她又將一條腿翹到另一條腿上,一副輕松坦然的樣子對胡侍衛(wèi)這一亮劍點評道:“動作是很標準,不過出劍的時候那一翻腕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雖說能加大劍向前刺來的時候隨著劍身而甩來的沖擊力,但你很顯然沒有將這個動作利用好,功效沒有完全發(fā)出來。這些招數(shù)既是初學,就先免了吧,劍鋒直接前刺,加快速度,這才是亮劍的精髓所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p> 胡侍衛(wèi)倒是沒閑心聽她這副話,心頭的怒火還是沒有消下來,緊接著腳下一轉(zhuǎn),便是一劍橫掃過來。
遲韶看這事兒算是沒法善了,將身向后一仰,輕輕松松便躲過這一橫掃,隨后右手撐著木凳,趁著胡侍衛(wèi)這一劍橫掃尚未掃完,兩腳輕輕落地,穩(wěn)穩(wěn)當當,毫無懸念地落在了一旁。
胡侍衛(wèi)兩步上前,劍鋒又是向前刺來。遲韶在與府兵相斗的時候見過這招式,“刺”“掃”“劈”連接,刺完橫掃,掃完豎劈,三個動作連接在一起,若是手腳快起來,確實能一邊將人逼到一旁,一邊又叫人束手無策。
這一招若是躲,那是必死無疑,不過打不過要躲,走為上策;這若是打得過,還要躲什么,遲韶便在那開頭一刺之時,將身一閃,左手持刀,劍刃便斜著劈來。
遲韶打架的力度自然是不用說的,就算只用三分力,那也足以讓一般男子摔個踉蹌。
胡侍衛(wèi)雖說比尋常男子要高大一些,力道也會更大些,但被遲韶這么一掃,力道順著劍身傳來,震得他也不住后退。
遲韶是容不得胡侍衛(wèi)退后的,身一轉(zhuǎn),接著出招,右手兩指捻住劍鋒,向前一拉,那長劍便脫了胡侍衛(wèi)的手,一推一拉將胡侍衛(wèi)摔倒在地。遲韶將劍一轉(zhuǎn),頓時握住劍柄。劍刃橫掃過空氣,眨眼之間,劍便從胡侍衛(wèi)手中到了遲韶手中,一聲響亮的破空聲,胡侍衛(wèi)的劍,被遲韶用來抵著他的胸口。
“老子在江湖上混,吃得就是暗殺這口飯,暗殺講究的就是快準狠,瞬間抓住對方的把柄,一擊制勝。想刺我,你小子還遜了點?!边t韶的面色不知為何地有些嚴峻,她將長劍丟給胡侍衛(wèi),隨便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回去坐著,便坐會座位,繼續(xù)喝著酒,神色自若,恍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胡侍衛(wèi)對遲韶的看法大有改觀,遲韶那句江湖皆知的“過剛必折乃剛變脆”,與她來說是完全符合的。剛,乃是性子剛烈,而這種剛烈,是勢必要建立在實力強大的基礎上的。而剛并不是驕傲氣盛,乃自強自立,行事謹慎,才可謂剛。二者相互融合,可謂是過剛。由此他的行動不自覺地收斂了許多。
“接著講。曹縵是褚國的太子,受到曹懿重用,那是為何?你也看到,他的治國天賦是超凡的,輔佐這樣一個明君稱帝,我又有何話可說,心中斷然會是無比欣喜。”遲韶道,“殺人的技術,這一身的武功,不過是保我在江湖上有口飯吃。胡侍衛(wèi),我的野心沒你想得那么大?!碑斎?,這話定然是假的。雖說與曹縵并未相處多少時日,不過曹縵的本性,她卻足以猜個八九。“這話,可以說服你么,胡侍衛(wèi)。”
胡侍衛(wèi)沉默了片刻,想到遲韶那看似隨意的一刀斜砍過來威力之大,大概自己不想答應,也不得不答應了。
胡侍衛(wèi)謹慎地看著遲韶,眉毛不覺得凝了凝,還是松弛下來。此時氛圍突然凝固得有幾分可怕,盡管周圍的人們將熱鬧看盡了,又繼續(xù)著談天敘事:“可以。那胡某便向遲大人講述胡某的過往,還望遲大人耐心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