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開誠布公
打定了回東昊的主意后，孟云婳就開始觀察起風(fēng)荷苑的守衛(wèi)來。
楚琮對孟云婳的能力很清楚，因此風(fēng)荷苑的守衛(wèi)極其森嚴。各個重要的點位都有精兵輪班把守，一個視線死角都沒有。把個不大的風(fēng)荷苑圍得鐵桶也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里面關(guān)押了什么了不得的危險人物。
以孟云婳的武藝來說，盡管楚琮派來圍住風(fēng)荷苑的都是精兵強將，要擋住她還是不夠的。只不過，他們只需將孟云婳的腳步拖上一會兒即可。只要風(fēng)荷苑這邊一有什么動靜，整個王府的兵力都會源源不斷地涌過來！
孟云婳武藝再高強，也不過是一個人，就算和客院的季老三等人匯合，也擋不住整個王府人的圍攻。而且，在這么多人的圍攻下，就算出了睿王府，也絕出不了楚都壽春。
仔細觀察過周圍的情況后，孟云婳很是發(fā)愁。硬闖是闖不出去的。守衛(wèi)盤查得很嚴，喬裝打扮成侍女出去也不現(xiàn)實。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迷藥，把守衛(wèi)悄無聲息地迷暈，然后再偷偷溜出去。
可是迷藥哪里來？孟云婳再好的醫(yī)術(shù)，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孟云婳在風(fēng)荷苑苦苦思索了兩日后，把侍女小玉叫了過來。
經(jīng)過黃錦書中毒案后，孟云婳就知道風(fēng)荷苑里到處都是眼線。雖然后來風(fēng)荷苑里的人被楚琮換了一撥，但也一定會有黃錦書或者白芷華的新眼線混了進來。孟云婳一直在留意觀察，猜測侍女小玉應(yīng)該是白芷華那邊的人。
孟云婳直白地跟小玉說：“我有事要私下和王妃談。請你幫我跟王妃傳個信。此事不可讓其他人知曉！”
小玉乍然聽到這樣的吩咐，有些心虛，說：“王爺吩咐過，您在風(fēng)荷苑內(nèi)的一舉一動都要向他稟報。奴婢不敢私下傳信?！?p> 孟云婳冷哼道：“是誰派你來這里的，應(yīng)該向哪個主子效忠，你心里很清楚！就不要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了！我要跟你主子談的事對她也有好處。所以你放心，盡管大膽去向她匯報！”
小玉被孟云婳的氣勢壓得一激靈，諾諾應(yīng)是。
白芷華果然如孟云婳所料，很快過來了。
白芷華將侍女們都留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了屋。
屋內(nèi)只有孟云婳一個人在。
孟云婳沒有起身施禮，指指另一邊的位置說：“請坐?！?p> 白芷華并未計較孟云婳的失禮，向孟云婳微微一笑，走到那個位置坐下了。
“王妃好膽量，獨自前來，也不怕我這個惡毒女人再次加害于你！”孟云婳譏諷道。
“孟姑娘說笑了。”白芷華不動聲色地回道。
“王妃端的好演技！”孟云婳穩(wěn)穩(wěn)地坐著，眼神銳利地射向白芷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致命！只怕誰也沒想到，王妃水性竟然這么好，更沒人想到，出名賢淑善良的睿王妃竟然會做這么陰險的事，而且下手如此之狠，為了讓人相信，竟連自己腹中孩兒的安危都不顧！”
白芷華愛憐地摸摸自己的肚子說：“我對自己的水性有數(shù)，不會傷到我的孩兒的?！?p> “去問樵別院避暑應(yīng)該就是為了實施這個計謀，只怕側(cè)妃也是您故意引開的吧？”
“是?！卑总迫A平靜地承認了。
孟云婳冷笑道：“王妃就這么容不下我么？我自認并無爭寵之心，在王府安分守己，我怎么得罪王妃了，為了除去我，竟勞動王妃花那么多心思，不惜拿自己和孩子去冒險！”
白芷華眼神復(fù)雜地靜靜地看了孟云婳一會兒，才開口說：“落水之前，我跟孟姑娘說過，我跟王爺少年夫妻，新婚的時候，也是很恩愛的。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p> “王爺風(fēng)度翩翩、才華橫溢、溫柔體貼，是所有女子做夢都想嫁的那種男人。我第一眼見到王爺，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你可以想象，當(dāng)時我嫁給王爺，有多么幸福，每天甜得簡直像做夢一樣?！卑总迫A想到過去，神色有些恍惚。
孟云婳想起上元節(jié)初見楚琮時的心動，能理解白芷華當(dāng)時的感受。
“我愛他，愛到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白芷華毫不羞澀地說：“履行好王妃的職責(zé)，替他管好家，包括為了他，忍住嫉妒，照顧好他的姬妾?！?p> “只是，你跟別人不一樣！”白芷華悲涼地說：“王爺對你動了真情了。我從沒見王爺這么在乎一個人過，在乎到為你不顧一切，在乎到舉止失度，變得不像他自己了！”
“王爺敬我，愛我。他納多少個其他女人進門，我在他心目中，也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樣的。這讓我能說服自己，平心靜氣地接納其他女人。你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變成你才是他的獨一無二！府中的事，王爺橫加干涉，事事以你為先。對他來說，只要你開心，我們其他人的感受已經(jīng)不再重要。這是我無法忍受的！”
白芷華紅了眼睛，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白芷華咬了咬下唇說：“我承認，我沒有大家認為的那么賢淑大度?？墒?，面對自己深愛的夫君被別的女人搶走，誰又能真的做到心無波瀾，若無其事！”
孟云婳怒道：“即便如此，你就能不擇手段地害人么！”
白芷華默了片刻，緩緩起身，向孟云婳走了兩步，盈盈拜倒說：“這事是我對不住孟姑娘，芷華在這里向姑娘請罪了?！?p> 不料白芷華做出這個舉動，孟云婳楞在當(dāng)場，片刻后才回過神，冷冷地說：“你這是做什么，這里沒有其他人，惺惺作態(tài)做給誰看？”
白芷華起身，誠懇地說：“我知道這里沒有其他人，所以才和姑娘開誠布公地說的。今日我說的話，字字屬實，句句出于真心！事到如今，我沒必要對姑娘客氣。如果我真要害姑娘，只要咬定是姑娘故意推我落水，意圖謀害我和皇嗣，即便有王爺護著，姑娘不死也得扒層皮。就算僥幸不死，也絕無可能再嫁入王府！姑娘是個聰明人，當(dāng)知我不是虛言恫嚇。”
孟云婳默然，白芷華所言不虛。以白家的地位和楚琮目前的處境，白家若一意要追究她的責(zé)任，只怕她真的會兇多吉少。
“原本我沒必要跟姑娘說這些。只是，拋開王爺?shù)氖虏徽?，孟姑娘算得上是女中豪杰，我對孟姑娘很是欣賞敬佩。若不是你我二人都愛上了王爺，我必將孟姑娘引為知交好友！芷華此生除了這件事外，從未做過虧心之事。如今迫不得已以此卑劣手段傷害姑娘，我心中實是愧疚難安，所以才跟孟姑娘說這些，期望得到姑娘原諒。”白芷華眼神懇切，不似作偽。
孟云婳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白芷華如今將姿態(tài)放這么低，坦陳心跡，誠懇道歉，孟云婳的心便有些軟了下來。但想到她對兩人感情造成的巨大傷害，還是心意難平。
孟云婳冷著臉說：“不要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原諒你！”
“孟姑娘不原諒我也是應(yīng)該的，芷華無話可說。芷華原本也是個清清白白，干凈良善的女子，如今被迫做出如此之事，自己也鄙視自己！”
白芷華嘆了口氣，說：“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一身本領(lǐng)，不用靠家世，不用靠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就像天空翱翔的鷹，可以自由選擇想去的方向。而我，再體面也不過是籠中的金絲雀，離開攀附的男人，便一無是處。如果可以，誰愿意做勾心斗角的卑劣之事！只是深宮之中何來凈土，為了自保，我也只能隨波逐流。”
孟云婳沉默了，白芷華說的一點也不錯，宮里的骯臟勾當(dāng)要多不少，人人都在掙扎求存。雖然白芷華是陷害了她，可比起其他人，她已經(jīng)算下手輕的了。如果自己繼續(xù)在這里呆下去，時間久了，也難保心性不被侵染，難說以后她會不會變得比白芷華更壞。想到這里，她不知該鄙視白芷華好，還是同情白芷華好。
白芷華觀察著孟云婳的神色變化，說：“孟姑娘這樣出眾的風(fēng)流人物被束在小小王府，收斂脾性，忍氣吞聲，真是太委屈了。你本該自由自在，瀟灑紅塵的。”
孟云婳聽了這話卻是笑了：“王妃想趕我走，太直白了些吧。你也算煞費苦心了，好話說盡！”
白芷華面色不變，說：“芷華說的不對么？孟姑娘這段時間在王府，過得可還開心，可還適應(yīng)？”
孟云婳起身，抬頭傲然看向窗外遠方，說：“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如你所愿，我這就離開睿王府，離開楚琮！”
白芷華的眼睛微微一亮。
“不過，如今的情形王妃很清楚，我無法自己離開這里。我需要幫助。這也是我今天請王妃過來的原因?！泵显茓O回首看白芷華說。
白芷華平靜地說：“姑娘需要什么樣的幫助？芷華定盡力而為！”
孟云婳走近白芷華，輕聲說了幾句。白芷華點點頭，和孟云婳又商談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白芷華停住了腳步，回身對孟云婳深深施了一禮，誠摯地說：“對不起......謝謝你......”
孟云婳淡淡地說：“王妃走好。”
離開風(fēng)荷苑后，湘云輕聲地問白芷華：“王妃為何要護著那個女人，還要向她示弱，自降身段去求她走？明明只要您說是她推你落水的，王爺也護不了她！”
“上謀攻心。孟姑娘并非尋常女子，她有本事，有傲骨，吃軟不吃硬。這種女人，對感情有潔癖。她不是不懂權(quán)謀，只是不屑于動用權(quán)謀去跟人爭寵而已。反正王爺無論如何都不會看著她死。我又何苦把她逼到絕境，逼得她不得不為了自保反擊，從而給自己添一個可怕的敵人。何況......”
白芷華嘆了口氣說：“若是她變得很慘，王爺必定心疼，對她更加憐惜。即便此事我才是受害者，但事情因我而起，王爺心疼她，必定暗自遷怒于我。我不想因為她失去王爺?shù)男湃魏蛯檺?。反之，我護著她，王爺對我心存愧疚，會對我更好。所以，讓她自己萌生去意才是最好的。這樣王爺也能夠真正死心......”
楚琮不但將風(fēng)荷苑圍得滴水不漏，還派人監(jiān)視住在客院的季老三等人。這兩天季老三想了各種辦法也沒能聯(lián)系上孟云婳。他直接跑去找楚琮，楚琮卻不在府中，一時無計可施。
白芷華和孟云婳談妥后，立即派人悄悄將消息傳遞給了季老三，讓季老三等人做好接應(yīng)的準(zhǔn)備。
消息很快通過飛鴿傳到了北武。顧遠亭焦心已久，收到消息馬上打算出發(fā)。
穆重山也派了一些好手，隱去了身份，跟隨顧遠亭趕赴南楚。
這兩天楚琮心里也不好過。為了眼不見為凈，免得自己心軟，將孟云婳軟禁后的第二天，楚琮就自請去了靈州視察災(zāi)后重建工作。
李逸夫便是受靈州貪腐案的牽連而去了相位的。楚琮這次主動要求去條件艱苦的災(zāi)區(qū)視察，也是有從哪里跌倒便從哪里爬起的意思，此舉甚得嘉慶帝的嘉許。
白芷華和孟云婳面談后又過了兩天，楚琮已經(jīng)到了靈州的腹地，離壽春已是千里之外。
湘云進來向白芷華悄聲匯報，沿路接應(yīng)的人已經(jīng)安排好，迷藥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好，將迷藥交給小玉。讓小玉轉(zhuǎn)告孟姑娘，今晚子時，接應(yīng)的人會在后門等候。你去通知一下客院那邊也做好準(zhǔn)備?！?p> “是！”湘云看了看白芷華，欲言又止。
白芷華掃了一眼湘云的神色，說：“有什么事，說吧?！?p> 湘云咽了口唾沫，才小心翼翼地說：“王妃，這次可是孟姑娘自己要走的。而且，她在大楚人生地不熟，想要順利逃脫，路上可全都得聽我們的......”
白芷華皺眉說：“你想說什么？”
湘云說：“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孟姑娘一時受了委屈，要回東昊。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后悔，再被王爺一求，就又改變主意要回壽春了。那這樣我們不是白冒險白忙活了么！”
白芷華手一緊，說：“那你說該怎么辦才好？”
湘云心一橫，忽然跪下來說：“趁她在我們手上，不如......”湘云在脖子上比了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