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還疼,利刃穿胸而過,傷在心上,寸寸肌膚都被烈火灼燒的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榮清猛的睜開眼,不由自主的蜷縮成一團,警惕的打量著。
是錯覺嗎?
這是怎么了?
一瞬間頭痛欲裂,記憶像是被人任意抽取刪削之后再重新塞回腦海里,神情渙散,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這張臉,這個人。
趙祁曄正一襲紅色錦衣,長身玉立的站在她面前。
被恐懼與怨恨支配著,榮清往后縮了縮,頭埋在膝間,閉著眼,什么都不敢看,心里唯一想的,就只是逃的遠遠的,離那個人遠遠的。
可趙祁曄卻不依不饒,一雙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將她硬生生拉到他身前,眼睛緊緊盯著他,滾燙到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燒成灰燼融在血肉里。
那個人,那張臉,原本最讓她神魂蕩漾的秋水繁星一般深邃的眼睛,素瓷一般光澤皎潔的面容,此刻統(tǒng)統(tǒng)都變?yōu)榱丝植溃郎率菤⑷巳缏榈暮荻?,是啖人血肉的枯骨惡魔。榮清恨的要將這個人咬碎撕爛,又怕的想將身子蜷的更小一些藏起來讓他也找不到。
趙祁曄曾板著臉訓(xùn)斥過她,高傲冷漠的嘲諷過她,也曾溫言細語的哄過她,而如今此刻,他卻藏著所有情緒溫聲喚的名字。
“你還想怎樣?”榮清聲音顫抖,人也奮力想從趙祁曄手里掙開。
可她越是掙扎卻被他勒的越緊,這人將她視為仇敵,刀劍不夠,甚至還想要勒死她。
“清清,你終于醒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p> 是啊,那么重的傷,穿心而過,又豈會輕易愈和,所以是他殺了她又救了她,而后要繼續(xù)囚禁她,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嗎?
榮清目眥欲裂,惡狠狠的一口咬到趙祁曄脖頸上,滿嘴血腥氣也不松口,像是發(fā)泄心中所有的怨恨與不甘,想要將這個人連血帶肉的咬碎。
“你還想怎樣?還要我如何?非要我把命賠給你嗎?”
聽到她顫抖的,冰冷的,驚懼的話,趙祁曄終于神情凝滯,恍惚了片刻,榮清趁勢將手伸到背后,把緊摟著她腰的趙祁曄的手指一節(jié)節(jié)掰開,而后飛快的縮回床角。
趙祁曄半跪在床上,再從抓住她的手腕,慢慢靠近她,而后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觸摸她的頭發(fā),又像是想要擦去她掛在鼻尖的淚珠。
“你別過來……”榮清將手邊的軟枕扔向他,砸到趙祁曄膝上,而后被他輕輕撥開。
趙祁曄的手終于停在她的臉頰,緩慢輕柔的將黏膩的眼淚一點點拭去。
“別碰我?!睒s清一側(cè)臉要躲開他溫?zé)岬氖种?,出于本能,顫顫巍巍的髻上拔下一支釵,釵尖抵著自己玉一般瑩白的脖頸說,“你別碰我……”
趙祁曄像是慌了神,停在她臉頰上的手順勢便要去奪她手里的釵,掙扎間,釵尖刺破素潔無暇的頸,凝出一滴血珠。
她大概是瘋了傻了才會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他,在國公府時明明是這人拿著劍要殺自己,如今自己若是死了,豈不更遂了他的心意?
可為什么要自己死,為什么要拿自己去成全他,他哪里值得自己拿命去成全!
他從來都只會踐踏自己的真心,甚至毀了她的家族,害了她的父母,把她逼的無路可走。
榮清看著眼前這個人,怨恨一瞬間濃重到極致,從前不顧一切的為這個人付出的一切都像是不甘的火焰燒盡她的理智。
她不知所以的倒轉(zhuǎn)釵頭,赤金鋒芒沖著趙祁曄,狠狠的刺下去。
那人沒有躲,甚至連攥著她的手都不曾松開,只是默默地承受了。
腥紅的血順著釵頭流到她手上,滾燙到要將肌膚灼盡,那般艷麗的顏色映到她的眼中,將她的神智驚醒,而后她不知所措的松開手,張皇的望著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只能由著那人靠近她,抱緊她。
直到此刻,心終于一片沉靜,榮清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摧毀殆盡的榮國公府亦不是她的長秋宮。
而是……而是闊別多年的,雍王府。
趙祁曄登基后,潛邸早已封禁,她又怎會被帶到這里……還是在這種時刻,這種情形。
床上掛著緋紅色的雙羅帳,鎏金的芍藥花香球垂在羅帳四角,流蘇珠穗金光閃閃,慵懶的搭在蘇繡的赤色鴛鴦衾上。
窗上貼著紅色的囍字,框上有彩繪的合歡花,臺上燃著一對紋花紅燭,桌上香爐里的依蘭香,與墻里淡淡的椒香混在一起綺旖而曖昧。
而她身上的紅衣,不是回國公府時穿的皇后朝服,而是鮮紅的嫁衣。
腰間垂下的鴛鴦絳,床頭鳳穿牡丹的團扇,桌上擺著的各種貼了囍字的吉果,還有她和趙祁曄身上紋飾相襯的婚服……一切的一切都超出她的預(yù)料。
雖然不敢相信,但結(jié)果卻已是再清晰不過。
此時此刻,她身處之地便是她和趙祁曄大婚時的熙頤館,而相對朱紅的,正是大婚時先皇后所賜的婚服。
是趙祁曄煞費苦心的營造出這么一個假像來擊垮自己,還是說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渾渾噩噩,似莊周夢蝶般分不清真假,只覺得此情此景既熟悉又陌生。
真的就像是一場荒誕不羈的夢,夢里全是錯的……而夢醒后依然是糾纏不清。
“殿下?!睒s清輕輕喚了一聲,這是趙祁曄未登基時她對他用的稱謂,而那時,他還不是九五之尊,那時他只是她思慕的雍王殿下。
“嗯,我在。”趙祁曄的聲音含混不清,可卻依舊清晰的表明,此刻她身邊的這個人,與在國公府要殺她的,不是同一個。
此刻這個趙祁曄,沒有執(zhí)劍對著她時的猙獰與冷漠,而是真摯的,虔誠的,情真意切的要守在她身邊。
云令姜
嗚嗚嗚~終于改完一章,心好累,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