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祁曄繞過榮清，徑直走回云初院，孰一緊隨其后。
門沒有關，榮清就一臉坦然的跟了上去。
云初院里的裝飾很是清雅簡單，竹建的屋室，回廊，臺階，院中竹亭，亭下架著一張琴，琴旁放著香爐，院里落了一地的凌霄花和那把傘上的凌霄花一樣艷麗。
榮清就想，原來這人喜歡凌霄花，不是富貴雍容的牡丹，不是清理絕俗的蘭花，不是淡泊出塵的菊，不是凌風傲雪的梅，而是凌霄，那么倔強頑強又熱烈張揚的話。
趙祁曄坐在竹亭下，一時翻弄著琴譜，一時調試琴弦，從晦澀到流暢，漸漸便有高山流水般的琴聲響起。
他擅樂，笛與琴都堪稱絕世。
榮清斂袖而坐，一邊聽著琴音，一邊坐在對面為趙祁曄烹茶。
茶餅烤過之后香氣彌漫，她提著銅壺，陽光透過鵝黃色的衣袖照進來，顯出骨肉勻停的手臂，泉水滴到茶盞里的聲音和琴聲交錯在一起，縈繞在整個云初院里，就像兩個人情投意合，同奏一首樂章。
榮清笑著將茶遞給趙祁曄，“皇城風光秀麗，繁華熱鬧，玩賞之物頗多，殿下怎么一直悶在這里不出去玩？”
“怕吵?！壁w祁曄喝著榮清她的茶，目光從琴移到她身上，“我喜歡安靜?！?p> “熱鬧有熱鬧的玩法，安靜有安靜的玩法?！睒s清笑著說，“不如改日，我?guī)У钕氯ネ鎮(zhèn)€安靜有趣的？”
“安靜還能有趣嗎？”
“是啊?！睒s清忽然站起來，俯身握住趙祁曄的手。
手上的寶石戒指將陽光折射成七彩的海棠花光暈，投射在趙祁曄的茶杯里。
她抬了抬手指，花又落到了趙祁曄手上，衣袖上。
“有趣嗎？”那樣絢麗的色彩，溫柔的花形，讓天下女子趨之若鶩的珠寶。
“嗯?！壁w祁曄一抬頭，撞上榮清漆黑的眼睛。
他想，難怪叫清，這樣清亮的一雙眼睛無論艷麗的裝飾都無法遮掩她的光芒。
四目相對，趙祁曄突然臉紅起來偏過臉轉移話題，“你怎么知道要到這里來尋我的？”
“阿明告訴我的，就是你五弟趙祁明，他前幾天不是派人給你送帖子邀你去花月樓小聚嘛。”榮清笑著回答
“你和他很熟嗎？”
“還可以。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嘛?！?p> “那和楚王呢？”趙祁曄又問
“你二哥？”榮清還不習慣趙祁暄的新稱號，“我自然是跟阿暄最好了?！?p> “最好是多好？”趙祁曄繼續(xù)問
“最好就是，”榮清扶著腰坐回去，“最好呀?！?p> 趙祁曄無奈的笑了笑，“會彈琴嗎？”
榮清點點頭，趙祁曄便起身讓開琴前的位子，示意她坐下。
“殿下是要我彈嗎？可我自小學的是琵琶，琴藝實在很一般啊?！?p> “為什么學琵琶？”趙祁曄問。
琴乃四藝之首八音之絕，有君子之風，琵琶卻大都是樂館伶人才會精通。
“因為難?！睒s清得意洋洋的說：“我要學就學最難的，要彈就彈最好的，榮家的女兒絕不屈居人后?！?p> “這倒是。”趙祁曄心想她姑母是當朝皇后，姑祖母是當朝太后，嫁人只嫁皇帝，入宮只做皇后，可不就是只做第一人的嗎？
趙祁曄從腰間取下他那支竹笛，低頭問正在侍弄琴弦的榮清，“你想彈哪首曲子？”
“我想學殿下那日在荷風湖吹的那首?！?p> 趙祁曄點頭，然后便站在她身側吹起了初見時的曲子，那曲子似乎是趙祁曄自己寫的，她只聽過一次就記了個七七八八，竟能很流暢的和著，琴笛和鳴，響徹在清黎觀的澗流山石間，到最后榮清熟悉了曲調，漸漸反客為主，開始引著笛聲走。
一曲之后，趙祁曄忍不住稱贊她，“這樣高妙絕倫的琴技，你是師從哪位名家？”
“琴是跟著我叔父學的，不過教我琵琶的石夫人曾經(jīng)指點過我?guī)谆??！?p> 石夫人是大啟最負盛名的樂師，她收學生素來是要看天資的，看品性，看樣貌，如不是這樣的名師，又怎能教導出這樣的弟子呢？
“原來是石夫人?！壁w祁曄應了一聲，將桌上的琴譜遞給榮清說，“這是曲譜?！?p> 榮清興沖沖的接過去，“殿下的字寫的真好看，這是殿下自己譜的曲子吧，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唔，殿下還沒告訴我這曲子叫什么名字呢？”
趙祁曄避而不答，反問道，“你是自己來的嗎？”
榮清搖搖頭，“和春英，不過她去跪經(jīng)去了?！?p> “兩個姑娘在山上不安全，我讓孰一送你們回去吧?！?p> “啊……我不回去，我才剛來呢！”榮清拒絕：“徒步上山多不容易呀，我爬一回感覺腿都粗了一圈?！?p> 趙祁曄向前走了幾步，停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多謝你今日能在這里為我點茶彈琴，只是清黎觀不適合你，云初院更是，所以以后不要再來了，無論出于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