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霧中抽動著接近的生物,怎么看都不像抱有善意,就像錄音機(jī)一般不斷重復(fù)著它所聽到的聲音,追逐著它所聽到的聲音。
“咯咯咯咯——”伴隨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咳嗽聲,還有骨節(jié)擰轉(zhuǎn)的聲音,已經(jīng)距離不到十米了,袁曦和洛靈雅,終于能看到那未知生物的真實形貌。
移動的蒼白尸骸,四肢纏繞著一圈圈遍布綠銹的鐵絲網(wǎng),眼珠被挖出,鼻子被割掉,耳朵也被剖開,嘴巴被鐵絲網(wǎng)縫上,甚至下身的事物也一并被閹割,雙腿也被鐵絲緊緊地纏住,它確實不是在行走,它的腳幾乎懸空,像是被無形絲線提起的木偶。
“又是新的怪異……”洛靈雅緊皺眉頭,“而且還不只一只?!?p> 第一只鐵絲行尸之后,一個、三個、七個、十幾個……迷霧中有越來越多的行尸抽動著身體走出,各種怪異的低語聲此起彼伏:
“嘎——嘎——”
“這群家伙,比起我們在游輪上見到的那個男孩,強(qiáng)度上要差上許多呢?!痹卮_信這一點,在她的眼瞳中,行尸們的存在之火宛如風(fēng)中殘燭,比起游輪上那太陽般的紅死少年,這些家伙,什么都不算。
“但是他們勝在數(shù)量很多,貿(mào)然闖進(jìn)去,會被包圍的吧,”洛靈雅不安地說,“你的射影機(jī),還是能叫出來的吧?”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袁曦已經(jīng)非常清楚,用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在靈界與這些生物對抗的,靈界的怪異們,都在現(xiàn)實定義中是不存在的。
想要消滅靈界的怪異,只能依靠某個同時存在于現(xiàn)實和靈界的事物,強(qiáng)行拘束和記錄下怪異的形體,賦予其可被現(xiàn)實干涉的“存在”。
袁曦作為袁家最后的血裔,是掌握著這種力量的,她能在靈界中隨時呼喚它,呼喚名為“射影機(jī)”的事物。
袁曦開始在腦中勾勒出射影機(jī)的形體,那個繼承自父母,曾經(jīng)被她使用過,名為Verritas的老式相機(jī),哪怕沒有膠卷仍然可以永無止境地拍攝,袁曦清楚,因為那臺相機(jī)消耗的膠卷根本不是實物,她自身就是用來被消耗的“燃料”。
然而這一次,袁曦并沒有心想事成。
“誒?”袁曦呆呆地看著手中的事物,雖然有回應(yīng),可為什么會是它?
長條狀的對講機(jī),又一根長長的信號線,指示燈不斷閃爍著紅色光芒,里面回響起完全不悅耳的雜音。
第一次進(jìn)入靈界時,袁曦從自稱“玄水”的怪人手里得到的對講機(jī),根據(jù)玄水的說法,“能夠調(diào)整和與靈界的頻率同步”,簡而言之,與靈界的存在展開溝通。
那些怪物們本來完全無法理解的嘶吼聲,在對講機(jī)內(nèi)卻都變成了能夠辨別的話語。
“得快掉去上班,馬上就遲到了,”
“好累啊,每天都過得這么累,生命沒有意義呢?!?p> “那女人真的火辣,你是沒嘗過她的滋味……”
“愛,我的愛,我將全數(shù)的愛都送給你!”
袁曦確信那都只是仿佛錄音機(jī)一般在復(fù)讀某些人類生前所殘存的話語,袁曦的眼瞳,隱約能觀察出這些行尸身上所殘存的,曾經(jīng)屬于人的意志。
被另一股龐大的暴力突如其來地抹殺掉,然后改造,掌控,抹消意志,化為傀儡,永無止境地漫游在靈界,目的僅僅是為了看守某個東西。
“出什么差錯了嗎?為什么會叫來這種東西?這有什么用??!”洛靈雅失望地抱怨道。
而且更不妙的是,隨著對講機(jī)那根本無法調(diào)整音量的聲音不斷被播送,幾乎所有的行尸,都看向袁曦她們所躲藏的方向,雖然行動的速度不快,但確實開始朝她們這里匯聚了。
“這可不妙,”袁曦喃喃,“我呼喚了射影機(jī),但是……完全沒有在游輪上那種被回應(yīng)的感覺?!?p> 由于自己似乎是掌握了隨時能在靈界召喚射影機(jī)的力量,所以袁曦并沒有一直把射影機(jī)帶在身邊,只是好好地保存在家里的保險柜內(nèi),袁曦覺得有楊暗年在那棟公寓里,會比放在她身邊要安全的多。
可是現(xiàn)在,似乎楊暗年那邊也出了差錯誒,果然自始至終就完全不能對那家伙抱有任何期待嗎?
“僅僅叫來這種麻煩的東西,我們完全沒法對付那些怪異啊,”洛靈雅問,“要逃么?”
“我們還能往哪里逃?這個世界一直在崩潰,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痹鼗仡^望去,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她們的來路早就完全崩塌,巨大的裂谷不斷朝著她們的方向延伸。
就像有某個存在,一直在逼迫她們前進(jìn)一般。
“袁曦姐姐,你在找什么呢?”就在袁曦和洛靈雅焦頭爛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了清脆的笑聲,毫無征兆,把她們都嚇到幾乎窒息。
回頭看去,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兩個孩子笑吟吟地站在她們的身后。
梳著朝天辮的小姑娘臉蛋肥嘟嘟地讓人想要狠狠地揉捏,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小裙子,手里還提著那把塑料的玩具劍。
幾乎光頭,只有頭頂留了一小簇絨毛的小男孩,則套著一身滿是老鼠圖案的灰色睡衣,懷里也抱著有些癟了的足球。
“袁曦,要小心,能這么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這兩個孩子肯定不會是什么正常的生物,”洛靈雅仿佛看洪水猛獸一般看著兩個孩子,隨后又意識到有些不對,“誒,你認(rèn)識他們?”
“你們是……”袁曦覺得他們倆非常眼熟,但是一時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他們了。
“好失望呢,我們就這么被袁曦大姐姐忘掉了嗎?”小男孩幽怨地瞥了一眼袁曦,本來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里面卻有血絲浮現(xiàn),他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果然應(yīng)該把大姐姐吃掉呢?!?p> “啪!”狠狠一揮玩具劍打在小男孩亮蹭蹭的腦袋上,小姑娘板起臉很生氣的樣子,“鱗虎,不準(zhǔn)說這么失禮的話!大姐姐才不是食物!大姐姐是很有意思的玩具!”
“是玩具嗎?可是,我真的很餓很餓,”小男孩低下頭,傷心地揉著小肚子,“玩具,提前玩壞了,也可以吃掉吧?!?p> “啪!”又是狠狠一記玩具劍敲了上去,小女孩按了玩具劍上的按鈕,玩具劍還閃爍起絢麗的七彩光燈,聲光電特效齊全,“笨蛋鱗虎!你什么時候沒餓過,把大姐姐吃掉了,叔叔會非常困擾的,叔叔不開心了,我們就會被丟掉的!”
“不要被丟掉,不要被丟掉,不要被丟掉!”皮球從懷里掉在地上,小男孩捂著腦袋,哇的一聲一言不和就哭起來了,哭的聲音相當(dāng)洪亮,袁曦從未遇到過,有孩子會哭起來有這么嚇人的聲勢。
“什么鬼?!”洛靈雅完全愣住了,似乎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這種毫無常理的事。
在袁曦的對講機(jī)里,鱗虎的哭聲完全變成了另一道聲音——
相當(dāng)凄厲又瘋狂,令人發(fā)自內(nèi)心感到恐懼的,野獸的嚎哭聲,無法分辨是什么種類的哭聲,但是僅僅是聽到,就讓人從頭到腳感到徹骨的冰涼。
仿佛被拋入了某只巨大的兇獸的胃袋之內(nèi),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靜靜地在絕望中被消化。
所有靠近的鐵絲行尸,都在這種兇獸的吼叫中身體僵硬了下來,隨后它們毫不遲疑地紛紛轉(zhuǎn)身,朝著來的方向以更快地速度拖拽身體,非常狼狽的樣子。
毫不猶豫地要逃走。
袁曦此時,終于將眼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與她記憶中的人對上了,她確實見過這兩個孩子,雖然只有一面之緣。
名為趙鱗虎的小男孩,名為云渃羽的小女孩,寄主在楊暗年公寓內(nèi)的,給袁曦相當(dāng)不妙印象的兩個孩子,在袁曦初次造訪老宅的時候,見過一次,袁曦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就相當(dāng)不對勁。
現(xiàn)在再次在靈界內(nèi)相遇,果然驗證了袁曦的直覺,在楊暗年身邊,就不可能有正常的人類。
“鱗虎和渃羽,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
“大姐姐終于想起我們了啊,可喜可賀,”渃羽開心地拍起小手,又是啪的一聲揮舞玩具劍敲在鱗虎的頭上。
“為什么又打我?”鱗虎的哭聲停了下來,相當(dāng)不滿地看著渃羽。
“因為鱗虎太笨了,要多敲打腦袋才能變靈光啊?!睖c羽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Z氣。
雖然只是兩個孩子在胡鬧耍寶,在光怪陸離的靈界中與他們重逢,還是讓袁曦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
“你們別鬧了好嗎,”無奈地說,“是楊暗年派你們過來的嗎?”
“對!”鱗虎高舉雙手,發(fā)出嗷嗷的怪叫聲,“楊暗年叔叔,讓我們到這里來找大姐姐!”
“有快遞要送給大姐姐喲!”渃羽對著空中,啪的一聲揮動玩具劍。
毫無道理地把靈界的空間斬裂了。
在袁曦和洛靈雅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渃羽這么輕描淡寫的一揮,居然在空中斬開了一道黑色的裂隙,剛好能讓她放一只手進(jìn)去,渃羽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伸入裂隙,似乎正在里面尋找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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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鏡宇
我還能記起以前的情節(jié),實在是太難能可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