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兮第一章清水鑒
蜿蜒的清水河綿延天際,盤旋在層巒之間,無人知它源于何處,又流向何方,自古以來它都源源不息,養(yǎng)育一方人。
山水之間翠竹環(huán)繞,竹林深處竹屋林立,這里是清水河鎮(zhèn)唯一的學堂,喚作清水鑒。清水鎮(zhèn)是一個大鎮(zhèn),分東西南北四部族,并由四個德高望重的族老管治,每個部族的學子都在這所學堂里學習。
為了更好管理,自清水鑒建學初,按成績分圣天地玄黃五個班,黃字班最次,天字班為優(yōu),而圣字班已經不能用優(yōu)來形容了,圣字班里的學生都是鬼才。圣字班每年最多收三個學生,不過自建學至今從未收滿,其中還有幾年連著未開班。
隨著時光流逝,學生、夫子換了一批又一批,慢慢地也背離了原來的宗旨,天字、地字班不再全靠本事進去,而是有錢就能進,不過也象征性的抽取一兩個資質不錯的插入,但圣字班依舊保留著原來的傳統(tǒng),不過這兩年都未開班,也讓一些夫子感嘆人才的凋零,清水鑒這兩年就成了紈绔公子哥戲耍之所,尤其是天字、地字班......
匆忙間一夫子破門而出,只見他頭發(fā)凌亂,滿臉淤青,胡子也被拔了一半,連滾帶爬的往竹林外跑去。
屋內也隨之爆發(fā)一陣笑聲“哈哈哈!迂腐,太迂腐了?!?p> 學堂內筆墨紙硯散落一地,桌椅東倒西歪,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歡呼雀躍,彼此談論著剛被趕跑的夫子。
“霸哥,真不愧是“夫子煞”,這個夫子僅一炷香時間就趕走了!”一個身形似猴的書生用諂媚的眼神看著。
被這書生喚作霸哥的少年名為張虎霸,年齡雖剛過十六歲,但滿身痞氣,他是清水鎮(zhèn)西部族族長之子,尤其近兩年西部族逐漸強盛,略有強壓其他三個部族之勢,更助長了他的氣焰,徹底成了清水河鎮(zhèn)的小霸王,這些學生對他幾乎言聽計從,尤其在上學這件事上,這半年被他和“同窗”趕走了不下三十位夫子,在夫子間也漸漸流傳一種說法“寧過閻王殿,不入天地班?!倍鴱埢宰匀灰脖蛔鸪蔀椤胺蜃由贰薄?p> 張虎霸眼神撇了那書生一眼,露出一副唯我獨尊的神情。
“這個夫子還是太蠢,簡直誤人子弟,回頭我讓我爹再找一個真正有大才的人!”
張虎霸話音剛落,那瘦猴般的學生立即附和。
“對對對,霸哥英明,那夫子一看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家伙?!?p> “哎,腦子有毛病呦~”
一個聲音從學堂西北角傳出來,角落里一個面色平靜的學生站了起來,不慌不忙的收拾著自己的書包。
那張虎霸頓時火冒三丈,一腳踢倒身前的書桌。
“云洛,你找事是不?”
云洛看了瞥他一眼,不急不慢的從包里拿出一把三寸長的匕首。
“呦!這可是一個劃算的買賣,以我一條賤命換張少一條命,再加幾個陪葬的還真劃算!”
一把匕首在云洛手里不停的旋轉,充滿戲謔的看著張虎霸,而一旁的人包括張虎霸在內的數(shù)十人,聽此言心里都不由得一震。
這個學堂不能得罪的人除了那個夫子煞外,更有一個不要命的瘋子——云洛。
不過云洛這個人也算是個怪才,他是這個天字班唯一一個憑本事考進的,只不過未達到圣字班的要求,不能如愿進圣字班。
張虎霸雖是夫子煞,但天地間一物降一物。自從見識了云洛的不要命,他的內心不由得對這個瘋子有了一絲忌憚,而云洛似乎也只針對張虎霸一人,對于其他人的議論他幾乎視若無堵。
在這種情況下,幾乎張虎霸只要再強硬一點,必是血流成河。一旁的瘦猴書生見勢不妙,趕緊上前攔住張虎霸。
“霸哥,別動氣,咱們別和這個瘋子計較,跟他計較咱掉身份?!?p> 瘦猴的勸解幾乎每次都是及時雨,很巧妙地給他一個臺階下,從心里面講,他可真不想跟這個瘋子血拼,雖說平時依附自己的人很多,但真正血拼起來估計也沒幾個人敢上。
瘦猴此時又與張虎霸耳語一番,張虎霸的眉羽間才稍稍舒展。
“哼!本少爺不跟瘋子一般見識!”
“對,霸哥,咱們不跟瘋子一般見識!”一群人趕緊附和。
云洛手中旋轉的匕首停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戲謔,拿起自己的書包,大步從學堂走出去。
剛出天字班學堂,云洛轉身朝一位掃地的老頭走去,走到這老頭身邊,云洛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紙包遞了過去。
“給你的紫王參。”
老頭抬頭看了看云洛,將手中的掃帚豎在了竹子上,一臉笑意接過紙包,雙手慢慢的打開,從紙包里取出一根數(shù)寸長的人參,這人參主干透著黑紫色,根須盤旋各處,如騰云的神龍般,看到這些,老頭笑意更濃。
“少年我一看你就是有福緣之人,不錯,不錯,這才半年就找到了這紫王參,還是個百年的,真不錯!”老頭滿意地點點頭。
“愿賭服輸,這紫王參我給你了,從此咱們互不相欠!”云洛冷冷地說了一句。
這老頭在他入學的第一天就和他打了個賭,賭他進不了圣字班,年少輕狂的云洛聽了自然氣不打一處來,人還沒考試,這老頭就說自己考不上,他一怒應下,賭注是:云洛贏了,老頭以后在學堂給云洛為奴三年,而老頭贏了,則是讓云洛挖一根紫王參。
結果顯然是云洛輸了,這紫王參可是讓云洛找了數(shù)十座山,跑了不知多遠的深山老林,花了半年時間才找到。如果再找不到,他都覺得世間根本沒有這狗屁紫王參。
“好好好!不過老朽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小哥,不知可否?”老人收起紫王參,一臉笑意地望著云洛。
“有話快說,我還有事!”
“小哥,老朽想問你是如何降住這“混世魔王”的?”老頭靜靜地望著云洛。
云洛笑笑轉身邁步離開,走了幾步后,頭也不回地說道“自古以來就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p> 老頭笑笑,滿意地點點頭,隨后拿起掃帚繼續(xù)掃自己的地......
云洛離開學堂后,直接去了集市,集市上人來人往,云洛在人群不停的穿梭,沒多久就在一個小攤前停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道“老......老板,那個簪子還在嗎?”
小攤的攤主是個中年男人,有些消瘦的身體頂著一個大腦袋,顯得十分不對稱,原本沒有表情的臉聽到云洛問話,如變臉般突然滿臉笑容“呦!洛少爺來了,你要的那個簪子早就給您包好了,瞧,本來還準備給您送到府上吶,小攤忙,有點走不開,你看,還麻煩洛少特意跑一趟,實在過意不去?!?p> 云洛就笑笑,這個小攤明明就沒人光顧,忙,真是看不出來,不過他也知道巴掌不打笑臉人。
“攤主寸時寸金,怎能麻煩、麻煩攤主吶!”
云洛從腰間取出一兩銀子,按標價給了攤主,他也懶得和這人多說話,接過簪子扭頭就走。
當一心歡喜的跑進家門的時候,一聲盤子碎的聲音止住了云洛的腳步。
“這老頭不會又在發(fā)脾氣吧!估計又是那個憨貨給他老爹告狀了,哎,有爹拼可真好。”云洛邊嘀咕,邊躡手躡腳的往后退,大白天他是不敢進門了,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徘徊,直到月亮爬上枝頭,他才敢再次踏上征程。
輕輕的推開門,露出頭往四周瞅一圈,當看到所有的燈都熄滅后,他懸著的心才放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院子。
“站??!”
云洛的臉突然凝固,慢慢扭頭,看見一張面色陰沉,青筋暴起的臉正看著自己,他嘆了口氣,臉上立刻露出笑臉,不過此時的笑比哭還難看。
“呦!老云頭,這么晚還沒睡吶!剛巧我也沒睡,在這溜達一圈,現(xiàn)在有點困了,我先回房睡了,就不打擾老云頭你在這賞月了!”云洛快步往房間的方向走。
“逆子,你給我站住?!?p> 云洛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慢慢的扭頭,笑盈盈的看著“老云頭,找我有事嗎?”
“逆子,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哼!拿個刀去學堂,還要跟西部族老的兒子一命換一命,你以為你是誰呀!我云淵怎么生出你這個逆子吶!你連你大哥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凈給我惹事?!痹茰Y捶胸頓足的一頓嘆息。
云洛冷笑了一聲,他大哥原本是圣字班的學生,不過四年前突然被召入京都求學,這四年來他那天之驕子的大哥從沒有回來過,兩年前來過一封書信說他在都城一切安好,得到很多人的賞識,就這一篇家書讓云淵樂了兩年,這幾年來無論是族老,遠親,還是同窗近鄰,都會將他大哥夸成一朵花,而他自然成了農家肥料。
“是是是,我游手好閑,我不務正業(yè),我哥好,四年了就給你寄一封書信......”
云淵第一次聽到云洛給他頂嘴,臉上一陣鐵青,顫抖的舉起鞭子,“唰”一把鞭子打在了云洛的身上。
“哎呦!”
云洛痛的一叫,退了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用手摸了摸后背,在月光的映射下,一條血痕在他的后背顯露出來,疼痛扭曲的臉上擠出來一絲輕松,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
“老云頭,今天下手有點重呀!不過可惜這件衣服了,被你一鞭子給打破了。”
看著這條血印,云淵心里五味雜陳,嘴角不由自主的顫抖。
“逆子今天晚上給我去祠堂跪著!”云淵將手中的鞭子扔到了地上,怒氣沖沖的回了房間。
云洛看著這滿手的血漬,摸了摸胸口的珠釵,抬頭朝閣樓望了一眼,將地上的鞭子狠狠的踢了一腳,身體扭曲的往祠堂走過去......
清水鎮(zhèn)是個雜姓小鎮(zhèn),并沒有固定的祠堂,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自家的祠堂,不過祠堂的大小也跟這家家產有關,有錢人的祠堂自然溜金撒銀的,窮人家的就是一塊木板寫上幾個字而已。
以前云氏先祖當過清水鎮(zhèn)的族老之一,家業(yè)也很大,不過后來慢慢破敗了,現(xiàn)在只剩這個縮水的云府了。
云氏祠堂不大也不氣派,兩間屋子大小,這里供奉著云氏的列祖列宗,不過云洛一個也不認識,自然心里對他們的尊敬只停留在表面。
“各位列祖列宗,我又跑回來陪你們說說話了,今天我準備在這再借宿一晚,你們也都別嫌棄?!?p> 云洛將蒲團都放在一塊,雖然后背受了傷,走動起來頗似烏龜一般,但這對他來說輕車熟路,不一會兒一個簡易的地鋪就出現(xiàn)在祠堂了,他小心的趴在上面,嘴里輕嘆“哎,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