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異命格
欽天監(jiān)回到座位上后，就擺開陣勢。
只見他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大手拿起古樸的黑色龜殼，開始上下左右的晃動起來，他虔誠的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欽天監(jiān)氣度不凡，若不是眼角的魚尾紋和那一頭白發(fā)泄露出他已經(jīng)年近花甲的年紀，真真是如嫡仙般讓人仰望。
不一會兒，他把龜殼里的銅錢一字排開，睜開雙眼仔細看了看銅錢，又皺著眉掐起手指頭細細計算著什么。
眾人都在看著欽天監(jiān)，就連小野人也在看著他，小野人葡萄般的眸子緊緊盯著他，微張著嘴，嘴角似乎還流出一些不明液體。
又過了一會兒，欽天監(jiān)露喜色，收起龜殼和銅錢，站起來示意太監(jiān)搬走桌椅，并就地伏拜。
“皇上大喜，天佑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怎么講？”
“回皇上，微臣占卜出這孩子的前程，竟是個天兵天將下凡的命格，若封為將軍，日后必將戰(zhàn)功赫赫，能保我朝江山固若金湯?。 ?p> 欽天監(jiān)的話讓眾人大吃一驚，最吃驚的自然是皇上，他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但是，誰不希望世代穩(wěn)坐天子之位呢？
眾臣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伯爵李遙與威遠候、詹王爺三人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同款吃驚的表情后，又看向小野人。
小野人此刻依然盤腿坐著，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從一個野人變成了前世天兵天將的高貴命格。
“將軍？他不通人言如何當將軍？”丞相倒是怎么看這個小野人怎么不順眼。
打下江山后，皇上對這些功臣或封或賞，可對于安置一些粗鄙的武將甚是頭疼。
現(xiàn)在雖然依舊每年有些戰(zhàn)亂，但那都不是大的戰(zhàn)亂，養(yǎng)著的那么兵甲戰(zhàn)將哪兒都要銀子，雖然老兵已經(jīng)解甲歸田，新兵補充的也不算多，但是那些有功之將還是占據(jù)了這殿里的半壁江山。
對于其他人來看，這并沒有什么，可丞相不同，作為學貫古今的丞相，得為長久的和平時期做準備。
為今之計，讓陛下重文輕武，讓舉國百姓都對文人更加敬重起來，整個國家才能在圣人的教誨下恪守忠孝禮儀，得保長治久安啊。
“丞相說的不錯，他畢竟在山野長大，又不通人言?！被噬峡粗∫叭嗽俅螢殡y起來。
“皇上，不妨讓他自己挑選教養(yǎng)他的人，想必他本人選中的，必會聽話?；噬峡擅J教養(yǎng)人為義父。隨姓！這樣，收養(yǎng)他的人多了個義子，必會對他盡心教誨。”
司天監(jiān)話音剛落，眾大臣瞬間人人自危，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向旁邊擠著，生怕被小野人注意到。
“準！”
皇上話音剛落，籠子里的小野人竟然站了起來。
這下連丞相都嚇的不輕，瑟瑟發(fā)抖的朝后面退去。
小野人站著走到籠子邊，眾人正嘖嘖稱奇，只見他轉(zhuǎn)了一圈，還用手抓向伯爵李遙的方向。
伯爵摸了摸額頭上上的汗，試著略向左邊走了兩步，小野人的手也跟著他移動，他往右走了幾步，小野人的手也是一直指向他。
本就是帶了花豹子救了伯爵李遙和幾萬兵馬，這會兒又得司天監(jiān)卜出如此命格。
皇上心中自然略歡喜起來！反正這個麻煩也是李遙帶來的，干脆，一事不煩二主吧！
皇上摸了摸嘴角的兩撇胡子，微微一笑。
“李遙聽旨！”
伯爵李遙無奈，只得連忙跪下?！俺荚?！”
“朕命你收下此義子，三個月后朕要看到他能走著到金鑾殿上，通人言，曉禮儀，朕要封他為將?！?p>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三個月？
通人言？
開玩笑吧？
這不是要人命嗎？
大殿上瞬間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李遙身上，李遙頓感如芒在背。
只見他跪伏在地，聲音顫巍巍的回了句。
“臣接旨！”
眾大臣皆松了口氣，開始紛紛恭喜伯爵大人又收得義子，而且這個義子還是個有前程的，雖然連名字都還沒有，卻是個將軍。
只有李遙自己悲從心中來，有苦卻難言，這么個小野人如何教化，只怕其他人連近身都難，難不成自己堂堂伯爵，從此淪落成一個訓猴的？真的，越看這小野人越像個大號猴子。
為了避免嚇到百姓，小野人還是如來前一般，關(guān)在鐵籠里罩上黑帷幔，被送往伯爵府。
而李遙本人、威遠候和詹王爺卻被皇上留在宮里，說是要與皇后娘娘、貴妃娘娘一起吃吃飯，敘敘家常。
……
李遙的貼身侍衛(wèi)知曉此事后只得先行一步，早于護送人回府稟告夫人和老夫人。
聽聞小野人如此事跡，現(xiàn)在真的要入住伯爵府，伯爵老夫人和伯爵夫人都著急上火，食不知味。
剛過午時小野人就被送到了伯爵府，門口還圍了好些聞風而來的百姓，伯爵夫人吩咐人關(guān)緊大門，謝絕任何無關(guān)緊要的來訪。
伯爵老夫人堅決不讓把野人送往棲鳳園安置，畢竟翠杉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可舍不得讓他不明不白的被野人傷了。
伯爵府就這么大，除了棲鳳園和那個剛整理成書孰的園子，真的其他地方都住了人啊。
要怪，就怪伯爵大人的小娘子太多了，要是把這些小娘子都打發(fā)了，后院也就空了一大片。
如今哪里都安置不得，可又不能關(guān)起來，伯爵夫人只得讓來人直接把野人送去了家塾。
眾人齊心將鐵籠抬起，放在家塾右手邊最末位置，與李翠衫的位置齊平。
“各位小主子萬不可靠近他。今天在金鑾殿上隔著籠子還被他打傷了內(nèi)庭侍衛(wèi)!”
送來的人好心交代了一句，見幾個世子和小王爺好奇的圍過來，只顫巍巍將圍幔掀開一幅對著正前方，讓眾人站在三尺開外觀看，這才連忙離開。
“咳咳……”
范大學士的咳嗽沒能管用。
幾個孩子湊在一起，小腦袋擠在一處，往籠子里面瞧，此時已顧不上嫡庶有別，都要來瞧個新鮮。
“黑咕隆咚的，不是沒有吧?”
小王爺最先沒了耐心，只見卷起袖子躍躍欲試。
“我瞧見了，他在地上趴著呢!”
說話的是李延展，他朝籠子里招招手。
“小野人，過來，過來……嘖嘖……過來……”
李延展用上了逗小狗的招數(shù)。
不過顯然沒能奏效，籠子里發(fā)出一聲豹吼，嚇了眾人一跳。
“小野人，你過來點，我給你吃的哦?！?p> 小王爺從桌肚里摸出一碟桃花酥，本想遞過去，又想了想，他拿起一塊丟了進去。
桃花酥飛進籠子，立刻被一只小黑手抓住了，小王爺瞧見正高興呢，不成想那桃花酥又飛回來了，正中小王爺?shù)男乜?，砸的他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延展和劉翰博在他左右，李延展連忙去拉王爺，劉翰博卻嚇得連忙躲開了，好在他的庶弟劉謙川就在他身邊，連忙過來幫著扶起了小王爺。
“怎么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你去把那黑布都拿開。我今天就要看看他長得什么樣?！毙⊥鯛攣砹藲庑裕景尊男∧槡獾挠行┌l(fā)紅，一雙桃花眼里滿含著怒氣，他指著威遠侯世子劉翰博，讓他去拉開黑幔，看樣子剛剛世子躲開被小王爺瞧在眼里了。
“我可不敢去!”劉翰博眨了眨眼，眼角的淚痣也跟著抖了一下，更顯得他十分機靈，他猛地推了一把身邊的劉謙川。“你去拉!”
劉謙川一下子被推到鐵籠邊，小小的身板孤立無援，也忍不住害怕起來。
倒是離的近了，果然看得清楚了些，只見劉謙川那一雙細長的丹鳳吃驚的瞪著，小嘴巴也張的老大。
“這小野人太黑了?。 ?p> 鐵籠子被晃了兩下，再次傳來豹吼聲，劉謙川嚇了一跳，想往后退，可劉翰博不讓他回來啊，一時間進退兩難，惶恐不安。
見幾個孩子僵持不下，范師傅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打算自己去拉開圍幔，滿足一下這些孩子的好奇心，然后大家趕緊上課。
這幾個小家伙都金尊玉貴，可不能有什么閃失。
“快看，她過來了?！崩畲渖赖谝粋€發(fā)現(xiàn)了籠子里的異樣。
范大家也停住了腳步。
幾個孩子瞧見都連忙后退了兩步，除了在籠子旁邊的劉謙川。
“打他!”趙孟堯大概是自己吃了虧，希望能找回面子，也不知道他是想讓劉謙川和小野人誰打誰。
劉謙川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個從陰影里走出來的小黑人。
小野人跟大家預(yù)想的不一樣。
他沒有滿身的長毛，不像猴子，頭發(fā)也沒有打結(jié)，雖然長短不一，但很飄逸，除了皮膚黑點，穿著奇怪點，比想象中更像個人。
而且他雖然黑的狠，但是濃眉大眼的、高高的鼻梁、嘴很小，還有個唇珠，翹翹的，那雙葡萄般圓溜溜的眼睛，總覺得看著面善，就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是想打我嗎？”劉謙川一開口就懦弱至極。
他甚至把一只手主動伸過去等著挨打。
眾人不忍直視。
范大學士喊他回來，劉謙川有點動搖。
小野人忽然動了!
只見他走到籠子最邊沿，從籠子縫隙里慢慢慢慢地伸出黢黑的小手，臉上還露出了笑容，兩排整齊的牙齒白的耀眼。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原來小野人并不可怕嘛！
“啊……！”
正當大家以為他打算握手言和的時候，劉謙川就被拽成緊貼著籠子的姿勢，半張小臉蛋都擠進了籠子里。
“啊……好疼……救命！”
小野人的呼吸就在劉謙川的耳邊，他身上的那種酸酸臭臭味也一下子侵襲了劉謙川的鼻腔，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吃掉。
“快去把二少爺救回來!”范大家連忙招呼門外的小斯們過來。
劉謙川的小斯是最先趕到的，不過他還沒抓到小主子的衣服邊，就被小野人隨手一揮飛出去幾尺遠。
其他幾個小斯和丫鬟被嚇得不敢進前，只在離籠子三尺開外嚷嚷著讓野人松手，快松手!
小野人被激怒了了，本來抓著劉謙川的手，這會兒竟一把抓住了劉謙川的脖子，另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眾人都嚇到長大了嘴，卻不敢發(fā)出聲音，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生怕驚擾到小野人。
“呼吼……”
小野人發(fā)出一聲豹吼，眾人皆嚇得癱坐在地，有個膽小的小斯還嚇得尿了褲子。
“你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劉謙川試圖自救。
他是小娘養(yǎng)的，就算死了，心疼他的除了親娘，怕再沒有別人了，這種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他只能自求多福。“我?guī)闳コ燥?，我?guī)湍阆丛韬貌缓?？?p> “呼呼！”
小野人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他，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小野人竟然松開了手，再次拉起劉謙川的小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明亮，還特地點了點頭。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小野人又把他的手挪到門鎖的位置。
劉謙川試探著問：“你是讓我打開籠子放你出來嗎？”
“呼呼……”
小野人再次點頭。
“原來他能聽懂人話啊？”小王爺上前走了一步?！拔?！如果我給你打開，你會打人嗎？”
“呼吼……”小野人搖了搖頭。
“那你會聽我的話嗎？”
小王爺話音剛落，小野人立刻沖過來發(fā)出一聲豹吼，一雙手搖晃著鐵籠，還咧開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示威。
眾人正在擔心害怕，門外走來了剛剛回府的伯爵大人李遙。
“哈哈，小王爺，他可是陛下金口玉言要封的將軍，小王爺讓他聽你的話可不成?！?p> “那他為什么聽劉謙川的話？”小王爺撅嘴表示不服。
李遙聞言一喜。“當真？謙川侄兒，他能聽懂你說話嗎？”
皇上只給了他三個月教化這個小野人，他在宮里急的連飯都吃不下，好在皇上親自賜了名，就叫他李龍庭，說是既是天兵天將下凡，必要跟自己這個真龍?zhí)熳诱袋c邊，庭則取天庭之意。
若是這時間有人能跟小野人溝通，那他自然求之不得。
劉謙川怯怯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拔也淮_定?！?p> “那你再試試?！?p> “好！”
劉謙川本來已經(jīng)趁機退后了一步，本來打算逃走，不過既然李伯爵在此，他也不擔心會被野人吃掉了?！拔也恢浪拿帧！?p> “他叫李龍庭，皇上賜的名?！?p> 劉謙川鼓足勇氣面向小野人。
“李龍庭，你愿意讓我?guī)闳コ燥?，帶你去洗澡嗎？?p> “呼呼！”小野人點了點頭。
眾人直呼神奇。七嘴八舌的表示剛才就是這樣，而且要不是小王爺插話，他已經(jīng)讓劉謙川帶他去了。
“李伯父，你能幫忙打開籠子嗎？”劉謙川這下確定這個小野人是真肯聽他的了，頓時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你不怕嗎？他可是真咬死過人。”
“我不怕！他不會咬我，李龍庭，你不會咬我對不對？”劉謙川笑瞇瞇的看著小野人。
小野人再次呼呼一聲點了點頭。
伯爵大人沒想到，這個小野人居然會愿意跟一個小孩子交流，而且居然接受了天子賜的名子，好像這個名字本來就是他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