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營私下里也在串聯(lián)著消息,可以升官的捷徑,誰不打聽?特別是在北京周邊,直隸、察哈爾等地方的“鐵桿兒莊稼”們都想做京官,在做京官的道上,已經(jīng)找了無數(shù)的出入口,但是大都在交了錢以后上面寫著:“此路不通”。不過,這樣的玩意,錢不錢的都無所謂了,但家族是需要延續(xù)的,延續(xù)的核心就是需要有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物啊。
載振現(xiàn)在覺得這些人,都是餓狼一樣的,有錢,但是,更要有一個說法。
“貝勒,您說說,這個神機營,將來是不是也是北洋一脈?”一個土“鐵桿兒莊稼”問。
“將來肯定是,現(xiàn)在屬于京營序列?!陛d振這里說話。
“北洋一脈才有戲,我們先放點銀子,大頭,咱們還得看后面”,說著,土莊稼把自己的一個庶子推了出來,嫡親的沒有拾這個茬口。
“李宗,你咂摸著,怎么樣,才可以讓這個神機營可以靠向北洋?”載振還在想這個大主意。
“我能說句不該說的么?”李宗這時候覺得,這事有點為難。
“話,還不讓您說么?”載振翹了個二郎腿。
“我覺得吧,沒戲,就是去了也沒戲,您咂摸,誰傻了用這么一群老太爺?shù)阶约荷磉叞 !崩钭诤攘艘豢诓?,他算是明白了,不說清楚,肯定活就是自己的,將來活不止是自己的,也有禍!
“張千,你說說,你也是軍旅出身,你說說那些衙內(nèi)們除了吃喝玩樂,還擅長什么呢?”
“您難為我。”
“少扯淡,說!”
“我覺得吧,”張千柴著牙,咂吧嘴:“咱們這些少爺們,除了吹毛求疵、找茬兒本事外,就是雜學,您看,正經(jīng)的幾乎不會,但是您說個山川地理,鳥槍馬球,西洋、東洋的游玩,都擅長。而且,都不怕官,什么大官沒見過???拾起個玩意張口就敢來!”張千也算分析的到位了。
“李宗,你請艾貝勒,順便把Vieane也叫來得了?!陛d振這時候,似乎有點靈感,但是就在面前飄渺著,抓不住,他刻意的想抓住,但是一時間卻怎么也無法捏上。
過了一個鐘點,艾貝勒和Vieane來了,路上張千該說的也都說了,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說。
艾貝勒,從這個只言片語的意思也沒有一個準主意,但他拿定主意,載振無非就是想錢,想穩(wěn)定的或者更多的再或者穩(wěn)定更多的拿錢而已。Vieane確打好了一個腹稿,也是他想的一個解決的辦法。
“什么,您是說做一個專門模仿敵人的軍隊,學得和對方一摸一樣,然后來專門找自己人熗火?”載振是真的不明白這個洋鬼子怎么想的:“這樣合適么?學誰???”
“日本人,俄國人,誰欺負咱們大清欺負的狠了,就學誰?!盫ieane振振有辭。
“我覺得吧,你們鬼子沒有一個下手輕的,都挺狠,而且下手忒重!”艾貝勒這會兒好像一個苦主似的。
“有點意思了,您再說說,艾貝勒,別總是找個時候就呲牙,要不怎么著,您出去走走?遛遛?”載振這會兒咂摸出滋味了。
李宗比載振更早覺得這個想法的可行,這就是“師以夷技以制夷”的典范??!這就是一個軍事改革??!他在這里想著,就逐漸掛了相,整個腦仁都在補充著。載振看著李宗的臉,哈哈一聲:“李宗,靈啊,看著你這個樣子我就知道你已經(jīng)明白了,而且還是忒明白了,估計你連怎么弄都想明白了吧?”
“小可不才,……”李宗正在拽文。
“有玩意兒,您就抓緊說吧您,”艾貝勒這會兒雖然知道,但是急需人給規(guī)制規(guī)制。
“我覺得吧,需要慶王找找榮祿榮大人……”,這一說,就是基本上兩個鐘點,在沙盤上連畫帶比劃,一下子就折騰了這么久。載振和艾貝勒以及Vieane都覺得,只需要寫一下就可以通過慶王遞交上去了,臨了,寫的功夫活還是給了李宗。
傍晚的時候,奕劻優(yōu)哉游哉的回到了自己府上,他覺得今天過的忒不順,至于哪里不順,他也不覺得,只是覺得身邊一群維新派的小蒼蠅嗡嗡的一天。他也不明白,他們總是沖著自己來干什么,面上,還得客客氣氣的,現(xiàn)在不是主子大面兒上是支持變法維新的么。兒子載振,已然是入流入品的官階了,但是依然是毛毛躁躁的跑了過來,連自己一口茶都沒有喝完,嘚嘚嘚說了一溜夠……
“打住,我明白了?!鞭葎敛幌爰m結(jié)太多:“拿個折子來吧,拿來了折子我們再一起參詳,主要是怎么給榮祿,其余的都是扯淡。”話到此,就打發(fā)走了載振,自己終于可以找個犄角旮旯,清靜一會了。
“一呀嗎更兒里啊,月影兒照花兒臺,秋香姐訂下了計,她說晚傍晌來……”,在這個書房的角落里,他讓丫鬟唱個曲子,丫鬟好死不死唱起了《照花臺》。
“別勾了,現(xiàn)在哪有火喲……”奕劻嘟囔著,慢慢睡了過去。
李宗回去,用了一天兩夜,熬著寫完了所有的折子。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一番造化,還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熗字營!
金翱這幾天都是內(nèi)屋外屋的窮溜達,手下的幾個嬤嬤都怕觸霉頭,躲得遠遠的,唯一幾個躲不過去的,也就抱著胳膊看著那個倒霉蛋倒霉。其實,大家都知道,大師姐夫去了京城,一晌半晌的肯定沒有消息?;蛟S是應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黨勉在進西便門的時候噴嚏連天。
在大羊毛胡同口,打聽了漆匠林家的門牌,就直接走了過去。開門的是老管事,黨勉見過:“老管事,我舅舅在么?”
老管事看見黨勉,覺得又來了窮親戚,但是畢竟黨勉是東家的親外甥,外甥親娘舅,那是不一般的關系。趕緊讓了進來,黨勉已經(jīng)有兩年沒有踏上門了,之前主要是因為自己的媳婦是干紅燈照的,所以一切都必須離得遠遠的,眼看著義和團、紅燈照都扶清滅洋了,一切也就都好說了起來。其實,漆匠林家的影壁,還是很氣派的,只是年頭久了。一則需要仔細看,二則需要懂。正門隱蔽后是一面漆墻,都不是普通的三道或者七道大漆來的,而是扎扎實實的三十八道大漆。大漆上用凸凹的雕刻手法將門神雕刻在上,隱紋路上,用小篆寫著族譜的人名——這個一般人都不知道。
在二堂里面有天蓬,這兩天才搭上的。一抬頭,看見了舅媽,一臉的烏青,明顯又挨打了。其實舅媽什么都好,對黨勉也好,每次來來走走都是大包小包的東西送著,但是嘴碎?;鼗匕ご蚨际且驗樽焖椋瑳]轍。
“舅媽,您吉祥!”
“都好吧,你家金翱也好吧?懷上了么?這會兒兩年沒見,估計是有孩子了吧?”林家大奶奶也是一個嘴快的性子,但是沒說話都會牽動著臉上的烏青,所以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舅媽,您就讓我喘口氣……行不行?才進門,您就嘚嘚問了一溜夠,您到底想知道啥?先問?!?p> “你媳婦懷孕了么?”這一句很直接,但是頂心頂肺。
“沒有,金翱是真的身體不好,懷不上?!?p> “她不好,還是你不好?……我是說身子……”,舅媽更直接了。但是話頭到這里,就基本是聊天聊死了,沉默加上沉默,就一直到了漆匠林進了大門。
“你又不是大娘們兒,你參加紅燈照?說出去,你可就是這附近的胡同喊一聲,不得被樂死了一片?”漆匠林覺得自己的外甥怎么就這么大了還不開竅呢?
“您說,舅,年年見面都問這一個,您不虧心呢?就不想你外甥?”
“我兒子多,不惦記那個!”漆匠林也是覺得蹊蹺,怎么就來了呢:“到底來什么事情?別虛頭巴腦的,直倒!”
“我不是聽說您要娶兒媳婦了么,所以就過來看看!”
“喲呵,這都聽說了,看來沒白養(yǎng)活你個小兔崽子,”漆匠林感覺很開心。
“順便辦點別的事……”
“我就說呢……”,漆匠林終于算是踏實了下來:“直接說吧。別藏著掖著。”
“我其實呢,就是想和金翱一起見見織造許,想和他們熟悉熟悉?!?p> “我要說我和織造許都不是太熟,你信么?”漆匠林說了句大實話。不過這一句,天又聊死了,似乎漆匠林家,都有一個超能力,數(shù)句話內(nèi),就可以把天聊死,死得透透的那種。
回禮的時候,漆匠林帶了自己的外甥以及自己的小兒子。一路看著二十多的外甥和一個十多歲的小兒子,一路斗嘴,一路聊的那個開心呢,覺得倆孩子怎么都腦仁差不多大呢?走過了靈境,在聊,到了豬粑粑胡同口的時候,看著磚石墻上《豬粑粑胡同》的名字,倆人愣是樂了大約一刻還要多!漆匠林帶著倆大傻小子終于到了織造許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