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墳地
沈云裳與秦明芳二人行至墳地上方時尚未落下,就聽到下方傳來陣陣鬼魂特有的哀嚎之聲。二人定睛細(xì)看,原來是鬼打架。
此類事情在鬼魂之中時有發(fā)生。大鬼欺負(fù)小鬼,強魂欺壓弱魄。
此時墳地上就是這樣一個景象:一鬼,一頭散碎短發(fā),一身無袖黑衣,手臂上纏滿白色繃帶,巋然立于半坡之上。此鬼對面,漂浮游蕩著十幾只大小不一、強弱不一的魂魄。雙方對峙而立,似在說話又似在挑釁。忽然那纏著繃帶的鬼周身綠光一閃沖上前去,帶起一道綠色霧氣,徒手撕向?qū)γ娴幕昶?,兇猛異常。這架勢......
秦明芳此前只聽眾師兄提起過,此時親眼見到,難掩興奮,脫口而出喊道:“是鬼食鬼!”
鬼食鬼,是一種魂魄修習(xí)的歪邪之術(shù)。通過吸食魂魄的怨氣戾氣等,使自身力量大增繼而發(fā)展成為惡鬼。惡鬼不僅強悍難除,而且最喜作惡人間,最是唯恐世間不亂的,極為遭人痛恨。
秦明芳話音未落,沈云裳腳下赤月飛出,刺向繃帶鬼。
那鬼正囂張得意,觸不及防被一劍刺中,當(dāng)即身影一頓。隨后又見一道白光閃現(xiàn),一道光陣當(dāng)頭罩下來,繃帶鬼被罩在其中不得脫身。
其余魂魄見勢當(dāng)即四下逃散。
沈云裳直奔繃帶鬼而去,對秦明芳說道:“明芳,抓住它們!”
秦明芳的修為差,并非她愚笨不開竅。仙門術(shù)法的理論秦明芳早已爛熟于心,只是礙于自身靈力有限,所以才增進緩慢。眼下,收服區(qū)區(qū)幾只魂魄,倒也用不上多少靈力。
秦明芳揮手將幾張符篆甩出,追著那幾只魂魄貼上去,那些魂魄被貼住后便動彈不得。秦明芳拿出封妖袋將其收起,而后看著那鼓鼓的袋子,揚臉一笑,得意道:“小魂魄而已,輕松解決?!?p> 沈云裳這時也已來到繃帶鬼面前,正欲起手收服,誰知那繃帶鬼見到仙門弟子,非但不懼怕,反而哈哈幾聲大笑起來。
這鬼生的異常高大魁梧,看見沈云裳一身纖細(xì)倩影,裊裊而來,這鬼雖然不是個好色的,看到沈云裳的樣貌時倒也是心中一驚,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口中喃喃自語道:“難怪......難怪?!?p> 再放眼粗略一打量,見沈云裳尚不及自己腰高,又見她清瘦單薄,腰身還不及自己一條手臂粗,于是低吼一聲,嚇唬道:“憑你一個小丫頭也想收我?本大爺一只手就可以將你掐斷,不想死的,趕快離開!”
沈云裳見他高大,也有些犯難,但轉(zhuǎn)念一想,驅(qū)鬼靠的是靈力,也不是比誰的塊頭大,于是也高聲道:“死到臨頭,還笑的出來,你很有膽量。”
那鬼被當(dāng)頭罩在陣中,不慌不忙,只聽其冷哼一聲,然后振臂一抖,雙臂上的繃帶層層脫落,露出一對粗壯的手臂,那手臂上竟是刻滿了咒文。
沈云裳見著這些咒文圖案,頗覺的眼熟。
忽然那繃帶鬼怒吼一聲,臂上的咒文忽而紅光微閃,一層黑色霧氣籠罩全身。黑色長衫迎風(fēng)浮動,繃帶鬼伸出雙臂,猛的拍上縛妖陣,原本白光閃閃的光陣上瞬間裂出了道道細(xì)痕。
沈云裳看到光陣上的裂痕,心中吃驚不已。
蓬山陣法素來是仙門百家中最為牢不可破的,且自己修為亦是精準(zhǔn),這光陣怎會被震出裂痕!抬眼看向這鬼,心道:這鬼到底是何來頭,竟然有對抗仙門陣法的實力!想來他是吸食了眾多魂魄而成為了惡鬼。自己還真是小看了他,依他的氣勢,若是今日不除,來日定為禍患!
想定主意,沈云裳不再手下留情,加大靈力注入光陣之中。對于惡鬼之類,向來都是收服不成便是斬殺。
那繃帶鬼見光陣上的裂痕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也是驚奇,想不到她這樣一個柔弱女子驚又如此驚人靈力!于是也增大了血氣的注入。
光陣在兩種力的沖擊下,砰的一聲碎裂崩開。
沈云裳見勢,當(dāng)即縱身一躍拿起赤月,揮舞著向繃帶鬼刺去。沈云裳招招緊逼要害,力道十足,兇悍猛烈,瞬間仿佛換了一個人。
那繃帶鬼擊碎了光陣,剛剛還得意著,心道:到底是個小丫頭,沒什么厲害!此刻,看著眼前寒光閃爍,寒氣猛逼,卻是左躲右閃狼狽不已。雖然不敢再輕敵,待想嚴(yán)肅對待時,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找不到還手的空擋。
只見沈云裳一劍斬出,那繃帶鬼躲閃不及,后背上受了一劍,頓時自肩膀到腰胯,斜出一條翻卷的傷口,綠氣翻涌,觸目驚心。普通鬼吃上這一劍,必定魂飛魄散。
不料這繃帶鬼卻只是踉蹌一下匍匐倒地,躺在那里沉寂不動。
沈云裳不知他如何,于是走上幾步前去欲再補一劍將他就此解決,不想尚未走到那鬼身邊,那鬼便肩膀聳動,而后低聲狂笑起來。
原來這鬼生前便是嗜殺如命的,死后亦是殘暴好斗,是十足的遇弱則強,遇強則更強型。剛剛欺負(fù)那幾個小魂魄,著實無趣。眼下遇到沈云裳這強的,越是被打的狼狽,心下反而越是興奮暴躁起來。
那鬼狂笑著,忽然雙臂猛的一拍地,整個身子瞬間彈起,而后便揮舞著拳頭,如狼似虎般朝著沈云裳反撲過來。
沈云裳一腳踢開那鬼的拳頭,轉(zhuǎn)身又是一腳踢上他的腰間,這鬼受了這一踢,身子竟然晃也不晃一下,舉起拳頭便向沈云裳的腿砸去。
拳頭觸碰沈云裳衣裙的一瞬間,卻被一道黑色血陣彈開。
繃帶鬼被彈的后退數(shù)步,而后重新穩(wěn)住身子,狂道:“血陣?哈哈,有意思。不知是你的血陣厲害,還是我的血陣厲害!”
沈云裳的血陣來自于隨身佩帶的黑色布袋,而這布袋正是當(dāng)年月無殤所贈。
沈云裳見到這繃帶鬼雙臂上的咒文時只覺得眼熟,此時卻是想起來了,自己此前見月無殤畫過。于是問道:“你胳臂上的咒文從何而來?”
那鬼見她終于對自己起了興趣,哼笑一聲,賣關(guān)子道:“若想知道,便隨我去見我家公子。待你見了我家公子,親自問他便是?!?p> 沈云裳疑惑道:“你家公子是哪位?”
那鬼道:“沈姑娘當(dāng)真是貴人多忘事,難怪我家公子常說姑娘健忘??蓱z了我家公子,掛念沈姑娘你,可是掛念的緊?!?p> 這番話若是由一個風(fēng)流小生半笑半嗔的說出來,必定會被當(dāng)做油腔滑調(diào)的調(diào)戲之言。但此時這番話從繃帶鬼嘴里說出來,他一臉的鄭重其事、語氣嚴(yán)肅低沉,竟讓人暗暗覺得他是在責(zé)備一般。
沈云裳見他故意兜圈子,心生厭煩,便不與他多費口舌。轉(zhuǎn)而怒目圓睜,周身靈力泛起,縱身一躍,凌空一個直斬,劍氣從天而降,閃電般直劈過去。
那繃帶鬼見勢,頓時雙臂交叉橫在身前,硬是靠蠻力接下這一擊。無奈這一擊靈力深厚,繃帶鬼整個身子被逼的滑地后退,地上滑出兩道深溝,翻起一層煙土。
繃帶鬼接的吃力,卻笑的更狂放了。隨后怒吼一聲,雙臂猛的一揮,震開劍氣。緊接著也是一個凌空騰躍,揮起拳頭,砸向沈云裳。
赤月的劍氣被那鬼震開之時,沈云裳當(dāng)即一個后躍避開反劈回來的劍氣,不曾想自己剛剛翻身,尚來不及落地,那繃帶鬼已緊隨著飛躍而來。
拳頭已然揮至眼前,沈云裳來不及躲避,落地的一瞬間便猛地閉上眼睛,起手擋在身前。
忽然身前一道幽香襲來,沈云裳以為是那鬼沖到了眼前,等了片刻,卻遲遲不見那拳頭砸下來。只聽得一個男子的清冷聲音自身前傳來,淡淡兩個字道:“住手!”
沈云裳聞聲睜開眼,抬頭看去,身前早已沒了繃帶鬼的影子,而是一個高大的背影赫然立在眼前。
一襲黑色斗篷,寬大垂地,雖遮掩住此人身形,那背影卻令人望而生畏。
沈云裳看到黑色的身影,尚不知這人是誰,心下已是一陣怦怦亂跳。
沈云裳放下手臂緩緩站起身,怔怔的盯著眼前的背影。這人比起月無殤,要高許多,也結(jié)實許多,但卻是同樣的清冷傲然,同樣的俊逸灑脫,沈云裳越發(fā)的緊張起來。
這人攔在沈云裳與那鬼之間,并未出手,那鬼卻靜在一旁再不敢造次。方才散開的白色繃帶徑自旋轉(zhuǎn),重新纏好縛在那鬼的雙臂上。
那鬼俯下身,低頭垂手的看著那男子,而后向沈云裳說道:“鬼戾剛剛多有得罪,望沈姑娘恕罪!”雖然同樣是語氣嚴(yán)肅,但卻是多了幾分恭敬。說完,便身影忽閃幾下,消失不見了。
秦明芳站在一旁,見那繃帶鬼震開赤月,揮拳砸向沈云裳時,正欲敢上前支援。不想自己尚未出手,便一道黑影閃過,攔下了那鬼,救下了沈云裳。墳地四周空曠無人,無可遮擋,秦明芳竟全然沒注意到這個人是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
此時又見那鬼匆忙離去,秦明芳驚奇道:“哎,這什么情況?他這是......跑了?”說完,又看向那個身披斗篷的男子,質(zhì)問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背對著二人,并未轉(zhuǎn)身,微微側(cè)了一下頭,淡然道:“鬼戾與迷城溫氏一門血案無關(guān),姑娘莫再追問!”說完,身影閃爍幾下,也消失了蹤影。
秦明芳道:“欸,這人真是......云裳,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沈云裳此刻完全被那半張側(cè)臉吸引住了,呆立在原地,眼看著那鬼倉惶逃走都忘記了阻攔。
沈云裳的目光注視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是他嗎?”
秦明芳湊近過來,見她反常,好奇問道:“嗯?是誰?剛才那人,你認(rèn)識?”
沈云裳回過神來,說道:“我也不確定。不過那個繃帶鬼殺氣太重,留著定是禍害,你在此繼續(xù)查看,我追過去看看?!?p> 秦明芳道:“恩,那你小心,那鬼看起來不弱?!?p> 沈云裳應(yīng)了一聲,縱身一躍踏著赤月,向著那鬼逃開的方向,追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