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月無殤依舊來找沈云裳。
走至院外尚未進(jìn)門,聽到沈柔沈蘭二人正說起沈云裳,便駐足靜聽:
沈柔贊嘆道:“何家老夫人真是有心,那衣裙真漂亮,小姐穿粉色整個(gè)人都可愛了呢!”
沈蘭笑道:“何老夫人喜歡我們小姐喜歡的不得了,何家那公子生的也好,家里老人又是舊相識,看來這門親事是八九不離十了?!?p> 沈柔感慨一聲,說道:“想不到,最后竟然真的是何公子!”
沈蘭聞言,看了沈柔一眼,笑道:“這并不奇怪。小姐待何公子向來與旁人不同,連稱呼都親昵許多,想來小姐是中意的,若是他二人日后成了親,以何公子溫厚的性子,定不會欺負(fù)小姐。我看他二人在一起,最好。”
沈柔聞言,輕快一笑,說道:“小姐怎會是個(gè)受欺負(fù)的!蘭姐姐還是擔(dān)心一下那何家公子吧!”
二人正說著,月無殤忽然走出來問道:“姑娘方才的話可當(dāng)真?”
沈蘭不知他何時(shí)過來的,也不知他聽到了多少,驚慌道:“月公子,你何時(shí)過來的?”
月無殤問道:“云裳與何文淵的婚事,可是真的?”
沈蘭對當(dāng)年的事也是耿耿于懷,不喜月無殤再糾纏沈云裳,心道若是此番讓他死了心也好,于是說道:“我家夫人與大小姐不辭辛苦趕過來,就是為了二小姐的婚事,今日特邀了何老夫人與何家公子過來,想來這婚事是錯(cuò)不了的。”
月無殤自然是一千個(gè)一萬個(gè)不愿意相信,又問道:“那何家公子可真心喜歡云裳?”
沈柔聞言不滿道:“公子此話何意?我家小姐既生的好,人又好,家世更好,任誰也挑不出半點(diǎn)不好,怎會有人不喜歡我家小姐?”
沈蘭更是不悅道:“那何家公子懂得我家小姐的好,也珍惜我家小姐的好,對我家小姐關(guān)懷備至情誼深厚。不得不說,這何家公子眼光正的很,慧眼識珠。不若某些人,空長了一雙蒙塵的眼。”
月無殤昨晚被拒絕后,傷心難忍,即便酒醉一場,也不過是麻木片刻,清醒了,更覺心痛不已。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仍舊是不死心,只待天亮來見沈云裳??墒欠讲旁谠和?,聽完她二人的話,心中渾然六神無主、亂做一團(tuán),想不到沈云裳與何文淵兩人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月無殤昨晚還在反復(fù)思量沈云裳那句不喜歡自己,到底是真是假,此刻顯然無需再想。月無殤腦中一片空白,懸惴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隨著無處訴說的千言萬語,碎散一地。站在那里,怔然片刻,最后說了句:“多謝姑娘。”便黯然離去。
沈云裳不在院中,是去了外婆于氏那里。于氏的意思是何家奶奶難得來,大家一同吃個(gè)晚飯。卻不想這兩個(gè)小輩昨晚晚膳時(shí)竟然都未歸府,遂改為今早一起用早膳。
沈云裳趕到時(shí),外婆于氏,何老夫人,母親,長姐一并何文淵都已在屋內(nèi)了。沈云裳自覺來晚了讓眾人等候很不好意思,便嘻嘻笑道:“我想著早點(diǎn)來,卻不曾想你們來的更早呢。”
“云裳丫頭今日真漂亮?!焙卫戏蛉丝吹缴蛟粕驯闶菑淖旖切Φ矫忌?。
劉氏見到沈云裳,臉上也頓時(shí)泛起一陣喜悅,柔聲說道:“云裳,還不快過來給何家奶奶敬早茶?!?p> 沈云裳笑聲道:“是?!比缓蟮共杞o眾位長輩一一敬上方才落座。
兩位老人聊的熱絡(luò),時(shí)不時(shí)大笑幾聲。談話間有意無意提到二人婚事,劉氏笑說都聽兩位老人安排。
沈云裳此時(shí)才算是明白了老人家安排大家一起用膳的用意。自己若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拒絕,于何文淵的顏面上難免不好看,于是便尋個(gè)空閑開口說道:“我吃好了。外婆、何奶奶慢用,云裳告退?!闭f完,推碗起身。
母親劉氏只當(dāng)她是不喜人多吵鬧,便順勢說道:“正好,我看文淵也用好了,你帶著文淵到府中各處走一走,看一看。”
何老夫人聞言,很是贊同,轉(zhuǎn)而對何文淵說道:“淵兒,你便隨云裳去吧。”
沈云裳應(yīng)了一聲‘好?!D(zhuǎn)臉看向何文淵笑道:“文淵哥哥,我們走吧?!?p> 何文淵起身恭敬向一眾長輩道:“孫兒告退,文淵告退?!?,而后隨沈云裳一同出去。
看著二人走遠(yuǎn)的背影,于氏笑道:“這兩個(gè)孩子,我是越看越覺得般配。”
何老夫人道:“是啊是啊?!?p> 劉氏道:“只是不知他二人是如何想法?”
于氏道:“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且我看他二人相處甚好?!?p> 沈云燕說道:“這倒是真的?!?p> 何老夫人笑道:“哦?燕丫頭可是知道些什么?”
沈云燕道:“記得那年我成婚那年,曾宴請各家公子,并叫了云裳一起,次日我問云裳對眾公子有何看法,何奶奶,您猜云裳怎么說?”
何老夫人道:“她如何說?”
沈云燕起身走向劉氏身旁,說道:“云裳可是將眾家公子盡數(shù)數(shù)落一遍,百般挑剔,唯獨(dú)對何公子,不發(fā)一言,只說何公子不一樣?!鄙蛟蒲嗾f此話時(shí)雙手扶上劉氏肩頭,意味深長的遞給劉氏一個(gè)眼神,劉氏聞言欣慰笑笑。
于氏喜道:“不一樣,那就說明文淵在我們云裳心中與眾不同,我看,此事可期。”
何老夫人聞言也是笑不攏嘴。
沈云裳領(lǐng)著何文淵從于氏那里出來,一路竟是向著大門走去。
何文淵見勢,故作傷心,嘆道:“哎~云裳妹妹這是要將我送出城主府啊?!?p> 沈云裳道:“文淵哥哥近日繁忙,你那嶗山兄弟還等著你呢?!?p> 何文淵無奈道:“老人家胡亂操心而已,你也不用急著趕我吧?”
沈云裳道:“你走了,我便清靜了。”
“當(dāng)真?”何文淵看了一眼沈云裳,繼續(xù)說道:“惹你心煩的人可不是我,我走與不走,又豈會影響到你?”
沈云裳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說道:“我哪有心煩?我心情好的很?!?p> 何文淵輕輕一笑,悄聲道:“若我記得不錯(cuò),你那佩劍可是名喚‘赤月’?”
沈云裳已經(jīng)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么了,轉(zhuǎn)臉看向一邊,微覺尷尬,啞然不語。
何文淵接著說道:“昨晚我見那人一身的血?dú)饧t光,當(dāng)真是赤‘月’不假!”把那個(gè)月字拖得極長,說道極重。
沈云裳隨手扯下身旁高樹上的一節(jié)枝葉,玩在手里,說道:“我隨便起的,沒什么意思。”
何文淵早年便知道沈云裳身邊有這么個(gè)人,但并無接觸,是以也并未留意。何文淵只是覺著月無殤對自己敵意很大,又時(shí)常與沈云裳同時(shí)出現(xiàn),二人好似形影不離。月無殤的心思從不掩飾,何文淵一看便知。但是沈云裳的心思,何文淵卻不敢肯定,于是便停下腳步,看著沈云裳,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問道:“你可是喜歡那月公子?”
沈云裳想也不想,當(dāng)即否認(rèn)道:“沒有!”
何文淵道:“可是我看他待你倒是特別的很?!?p> 沈云裳故作輕松道:“略有些交情罷了?!?p> 何文淵聞言,不禁笑笑,說道:“想來他是極看重這份交情,以至于他每每看我的眼神,都令我不由自主的想拔劍自衛(wèi)。”
沈云裳不知他二人何時(shí)有過交集,印象中他二人是并未接觸過才對,于是說道:“他有些冷漠孤傲,不與旁人親近,文淵哥哥莫要介懷?!?p> 何文淵卻道:“哦?我若是一定要介懷呢?你是幫他,還是幫我?”
沈云裳聞言一愣,問道:“文淵哥哥向來大度,為何要與他計(jì)較?”
何文淵說道:“仙門不容鬼道,你是知道的?!?p> 沈云裳不知何文淵為何突然說這個(gè),詫異道:“我自然知道?!?p> 何文淵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與他走的那么親近?他來自葬魂崖,必然與鬼百枯有關(guān)。聽聞鬼百枯因修習(xí)外道而被驅(qū)逐蓬山,與其他仙門也是仇怨深重。這樣的人,不必去主動招惹禍患,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gè)隱患。你還是離他們遠(yuǎn)一點(diǎn)的好?!?p> 沈云裳從未將鬼百枯與月無殤看作什么外路,也并未覺得自己同月無殤如何親近了,于是說道:“傳言總有失實(shí)之處。怎可全信?”
何文淵道:“不是真的最好。但鬼道傷身損心,現(xiàn)在無恙,難保日后。日后他若真的為禍?zhǔn)篱g,眾仙門弟子必群起而滅之,到那時(shí),你該如何?”
沈云裳聽到他如此說,一時(shí)竟無言以對。
何文淵看著沈云裳的反應(yīng),對她的心思當(dāng)即明了了幾分,嘆息一聲,而后無奈道:“看來你尚未想過。當(dāng)真是被迷的不淺,連他出身邪道都忘記了?!?p> 沈云裳道:“誰迷他了,我才沒有。”說著,只聽咔的一聲脆響,沈云裳將手里那根木枝折斷,丟到一旁。
這樣淺顯的謊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何文淵。
何文淵忽而直面著沈云裳,鄭重道:“如果你愿意,我自當(dāng)留在你身邊愛你、護(hù)你;若是你心中另有所屬,那我也希望他是個(gè)真心愛你、護(hù)你之人。而不論如何,都不該是像月公子那樣已然身處險(xiǎn)境的人。不說他日后是否自身難保,就說他這孤傲冷漠的性子,怕也只會讓你傷心罷了?!?p> 何文淵的突然表白讓沈云裳措手不及,但好在他并沒有像月無殤那樣逼問,自己也無需立即給他一個(gè)回答。
何文淵見沈云裳若有所思般不說話,也不再多言,輕笑一聲,道:“你仔細(xì)想一想我的話,我先回去了?!?p> 沈云裳聽他說要走,心下松了一口氣,熱情道:“我送你?!?p> 何文淵笑道:“你送我?我自小在同州長大,出入城主府如同回家一樣,對此再熟悉不過。倒是你,幾年不來,可還記得城主府的大門朝哪邊開?”
沈云裳聞言,干咳一下,哼笑一聲,淡然道:“我不過是客氣一下,禮數(shù)而已。文淵哥哥自便!”
何文淵聞言一笑,搖搖頭,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