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
裴子晗回頭，卻見是自家三姐姐裴子昀笑盈盈的看著她，忙緊走兩步去見禮：“三姐姐妝安?！?p> “四妹妹安好?！迸嶙雨酪不囟Y道。
“也不知道母親這么早忙著叫我們做什么，”裴子昀皺著眉湊近了小聲道，“姨娘臨走前要我小心著點，說可能是大夫人又要有什么把戲?！?p> 裴子晗輕輕一笑，不動聲色的推開自家姐姐：“無非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三姐姐怕什么。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的?！?p> 裴子昀臉上一僵：“妹妹自是不用太在意母親說什么的，你雖不是她生的，也左右都是嫡女，她總要讓你三分罷了?！?p> 裴子晗皺了皺眉，心里暗道果然是個無利不起早的，面上依舊笑語嫣然：“姐姐何苦拿嫡庶尊卑說事，生恩哪里有養(yǎng)恩大，何況母親是咱們四個兄弟姐妹共同的母親，哪兒有什么厚此薄彼的道理？”
“妹妹說的是，”裴子昀臉上的笑意又減了幾分，“母親做事總有母親的道理?！?p> 說話的功夫已然到了棲塢閣，果不其然正位上坐著裴府的老太太。裴子晗和菁菁對視了一眼，心道果然是這老太太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老太太這葫蘆里買的什么藥。
“給祖母請安，祖母萬安。”
“坐吧。”
“謝祖母賜座。”
瞧著老太太冷眉冷眼的對自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裴子晗倒放了心，說明老太太沒把什么壞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來。她從沒奢望老太太能對她和和氣氣的，她只希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夠了。
“這些年軒哥兒在戍邊受了不少苦，你們在家里可得好好讓著點你們大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著你們大哥哥才是?！惫焕咸睦镏挥凶约耗莻€長孫，從小到大不論什么事情都要處處依著自家孫子的。裴子晗暗暗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命里沒有還是老天爺開得天大的玩笑，裴家三代素來人丁興旺，可偏偏到了這一輩卻只有裴子軒這一根不成器的獨苗。
老太太還一副要以自家孫子做裴府未來當家人的打算看著，覺得自家孫子長得好定能說一份好親事，從此裴府前途一片光明磊落?？偨懈系墓媚镅诀叽质蛊抛佣家樦蠊幼鍪?。像是有朝一日軒哥兒得了失心瘋想要天上的太陽，她也會眼睛不眨一下的叫人去摘。
每每為了自家孫子和兒子吵的時候就哭天抹淚的說家門不幸，兒子不孝之類的話，也不知道在老太太心里，到底是孫子的話重要還是兒子的話重要。
“祖母，不是說好大哥哥有禮物給我們的嗎？”裴子晼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問道。她總是這樣，問一些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傻問題，有的時候都會讓人真的懷疑她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果不其然就被老太太橫了一眼：“你們大哥剛從戍邊回來累得很，這段時間不準去打擾你們大哥休息。你們大哥要是有什么禮物自然就會差下人給你們送到各自院兒里去了，”老太太一臉的不耐煩，“行了行了，其他的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散了吧?！?p> “諾，孫女告退?！?p> 可一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棲塢閣，把幾位姑娘喊過來的大夫人始終都沒有露面。
對此蕭蕭表示非常不滿：“不知道大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平白無故的扯什么理由不好非要扯軒哥兒的禮物，去不去都讓人不舒服。”
“馬后炮，”菁菁取笑一般的翻了個白眼，“前會兒姑娘要走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有想法？”
蕭蕭滿臉寫著不服氣：“你知道你怎么不說？”
“誰知道你這個蠢丫頭不知道啊，”菁菁用手去點蕭蕭的腦門，“戍邊那么個苦地方，你當是去賞景游玩去啊還要帶禮物，不帶回來什么尸骨你就阿彌陀佛吧。估么著大夫人自己也是拿老太太沒辦法，只得如此說讓諸位姑娘有個心理準備而已?！?p> “不過，我的這位二姐姐倒是有意思的很。”見自家姑娘接過話茬，菁菁蕭蕭都很吃驚的對視了一下，畢竟往常自家姑娘對她們之間的話呢，都是采取不聽不發(fā)表意見的態(tài)度的?？扇缃瘛瓋蓚€人對視的結(jié)果是：她們倆誰也不知道自家姑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姑娘說的是晼姐兒？”菁菁試探的反問。
“是啊，我這個二姐姐啊，雖說腦子不大聰明，卻最會看人家臉色。雖說老太太來咱們府上沒多少時日，可她老人家心里面只有我那個大哥哥倒是人盡皆知。而且這次大夫人那么明顯的提醒二姐姐都跟沒看明白似的，非但沒躲還要硬生生的撞上去平白無故惹老太太不高興，倒是奇怪得緊?！?p> 蕭蕭也很是不解：“是誒，二姑娘平日里最是個會溜須拍馬的，總是最討長輩們歡心。如今突然得罪老夫人，她能有什么好處??？”
“過了年，二姐姐就要及笄了，那離說親也就不遠了。莫不是二姐姐不喜歡老太太給說的親？”
“不喜歡，看不上？姑娘可別胡說，這哪里是晼姐兒說看不上就能推的親事??？”
“壞菁菁，你有消息又不肯和我說，”裴子晗詐怒，裝模作樣的扯了扯菁菁的臉蛋，“還不快說？”
“奴婢也是怕消息不準才沒告訴姑娘的，”菁菁揉了揉被扯的臉蛋，低頭小聲道，“無非是那日去給姑娘取藥的時候碰到幾個棲塢閣的小丫鬟議論，說晼姐兒心里早就有了人家，奈何老太太非要把晼姐兒許配給劉府的大老爺做續(xù)弦，晼姐兒在院里是又哭又鬧，大夫人怎么哄都不消停?！?p> 裴子晗冷冷一笑：“當是這嫡女這么好當?shù)膯?？不過是要給人家做續(xù)弦就又哭又鬧，大夫人當初給我父親做續(xù)弦的時候可是堆著笑臉削尖了腦袋千百個樂意的，最后還是老太太看在大哥哥的份上才扶她做了續(xù)弦。不然，哪兒有如今的大夫人？”
“姑娘消消氣，為了晼姐兒和大夫人生氣可不值得?！?p> “原都是一群白眼狼，永遠不知足的餓死鬼！”裴子晗想起自己生母臨去時的模樣眼淚就在眼眶中間打轉(zhuǎn)，“逼死了我母親還不算，如今占了我母親的位置還要想著一切都稱心如意，真是美得很啊！”
“姑娘，姑娘，可不值得這么生氣呀，姑娘。不值得啊，姑娘?！陛驾夹奶鄣挠秒p手輕撫自家姑娘緊握成拳的雙手，“姑娘，為了他們不值得的。夫人要是看到姑娘如今的樣子，夫人心里也不會好受的，姑娘?！?p> “是啊，我的母親自是不希望我會變成這樣，我的母親、母親……”裴子晗咬著母親的字眼說個不停，一聲接著一聲，一聲低過一聲，到最后只剩下無聲的哭泣。
蕭蕭和菁菁也不太敢勸，畢竟自家姑娘很少這般失態(tài)，又怕郁結(jié)在心加重病情，索性兩個人都掩門離開，站在門外聽動靜。等兩個人覺得沒聲音走進來時，裴子晗已經(jīng)睡著了。
“許是哭累了，自己睡著了吧?！陛驾紘@息道。
“也是苦了姑娘了，”蕭蕭附和，“咱們把姑娘攙到床上吧，這么睡是要著涼的。”
菁菁點頭。
——————
裴子晗再睜開眼睛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清晨，天光大亮，晃得她有些緩不過神。好似她賴著床就會有那個溫柔的聲音叫她起床：“小懶貓，快起床，太陽要曬屁股了！”
菁菁和蕭蕭見自家姑娘如此，便知道昨晚那么折騰定時又夢到之前的事情了。
“姑娘，你還記得昨晚自己干過什么嗎？”蕭蕭硬著頭皮試探的問。
“干過什么？”裴子晗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脹的腦仁，閉著眼睛有些懶散的道，“瞧你們那黑眼圈我也知道你們要說什么，我昨晚夢到外公了。”
“我還以為姑娘會夢到夫人，怎么會夢到江老太爺了呢？”菁菁拿過早已經(jīng)備好的薄荷油涂在自家姑娘的太陽穴上，一邊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不知道，”裴子晗很是疲憊的閉上眼睛，“昨日在夢里，外公一直說著同一句話?！?p> “什么話?”
裴子晗的聲音里突然多了些哽咽：“我家丫頭我不疼就沒人疼了。”
“姑娘，你還好吧？”蕭蕭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好，”裴子晗長嘆了一口氣，“只是如今夢里外公的臉我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
蕭蕭菁菁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語言來安慰自己姑娘，只得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好歹都是和自家姑娘一起長大的家生子，菁菁更是親眼見過江老太爺是如何疼自家姑娘的。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雖說自家姑娘五歲時親娘就亡故了，但好歹因為有江老太爺在也沒受多少苦。江老太爺雖然沒什么官職，卻沒有裴府這個宅子里講究重男輕女的觀念，有的時候她們這些做奴婢的都會嫉妒自家姑娘有這樣的好外公。
可惜好景不長，姑娘八歲的時候江老太爺也仙逝了。
“姑娘……要不要喝點茶安安神？”菁菁看著自家姑娘憔悴的面容悄聲問道。
“不用了，你們先出去歇一歇吧，”裴子晗睜開眼睛微微一笑，“辛苦你們昨晚又陪我折騰了一宿。出去歇一歇吧，有事我再叫你們?！?p> “那……姑娘有事喊我們啊?！笔捠挸鲩T前不忘探頭補充。
“知道了，去吧?！?p> “諾，姑娘歇息吧。”菁菁把門關(guān)好悄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