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高約至一米九,帶著一副圓框眼鏡,邊緣已然泛黃的一次性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來的部分,顯出一些不自然的白,薄汗從額角滑下,還帶出一條淺淡的痕跡來。在南方的四月份,還穿著高領(lǐng)的薄毛衣,他進來時,還用空出來的一只手提著毛衣,顯然熱的不行。
深綠色劣質(zhì)毛衣上起了一大片的毛球,些許掉到棕黃色的褲子上,褲腿上沾了些油污,上面還粘著幾棵發(fā)餿的青菜和黑長發(fā)絲,散著一股油水味,身上卻噴著劣質(zhì)香水,混在一起,有股詭異的味道。
黎歌微微蹙起眉頭,敏感地嗅到里頭帶著股淺淡的血腥味。
他外表看著沒有什么外傷,小傷口也不會有這么明顯的氣味。
黎歌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見男人走進來,視線快速掃過蘇長青的臉,同時伸出手去,按下了五樓,又收回手,拉了拉毛衣,薄唇動了動,像是要打招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而這時,黎歌看到他的后褲兜里冒出來個像鑰匙扣的東西,她默不作聲地走過去。
在有些幽暗的燈光下,黎歌看見他手里還提著一個購物袋,黑色的大袋子里似乎只裝了一小件東西,形狀模糊地透出來,在見到蘇長青的時候,他隱隱地將袋子往后移動了一下,緊接著后退一步。
黎歌悄無聲息地勾走了那東XZ在手心里。
暗暗一摸,發(fā)現(xiàn)是U盤。
她和蘇長青交換了一個眼神,靜靜等著電梯門合上,吭吭嗤嗤地上三樓。
顯示屏上的字數(shù)緩慢地跳動,沒一會兒,門叮的一聲打開。
黎歌和蘇長青走出去,黎歌暗暗掃了男人一眼,見著她們出去,男人瞳仁深了深,繃緊的雙肩也緩緩松下。
蘇長青前腳走出來,黎歌后腳跟上,門徐徐合起,蘇長青卻突然轉(zhuǎn)過頭,略帶些深意地看了男人一眼。
被她突然一嚇,男人嘭地后退一步。
“他買了刀?!痹陂T關(guān)上的那刻,黎歌突然說了一句。
但買刀說明不了什么。
他的行為很詭異,但她們沒有證據(jù)。
蘇長青側(cè)眸看了她一眼:“嗯,你住在哪個房間?我送你過去?”說著,她拿出一張名片,上面只寫著電話,“你叔叔的事情要是需要了解,又沒有時間到警察局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給我?!?p> “他身上有劣質(zhì)香水和血腥味,臉上殘留著粉底,戴的眼鏡是平面鏡,沒什么度數(shù),是為了遮住眼尾擦不去的眼影,他短發(fā),褲腿上有長發(fā)絲,不排除是假發(fā),可能是個不修邊幅的女裝大佬,他知道你是警察,見到你的反應不太對勁,也可能是心里有鬼,我剛來沒多久,只知道五樓住戶就三家,五樓環(huán)境差,價格低廉,其中兩家不常回家,因為忙著工作,要回也基本是大半夜,在工廠里吃完飯再回來,現(xiàn)在才不過八點,不是她們該下班的時間?!?p> “這位先生應該是另外一家的用戶,聽說他家情況特殊,具體的房東八卦的時候沒告訴我,不過聽說他有個老婆,很久沒出來了,我挺好奇。”
黎歌一口氣說完,淡然看著蘇長青,見她眸底快速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驚訝時,才續(xù)道:“蘇警官不好奇嗎?”
五樓那個奇怪的女人很久沒下來了。
這句話在蘇長青的腦海里已經(jīng)記了很久。
她來到這個城市的時間不長,本就算著反正不久之后又要被調(diào)走,才選的這間公寓,第一天進來,便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女人。
一頭漂亮的長卷發(fā),笑容逐開,眼尾帶著細絲般的紋路,見誰都在笑著,十分熱情,不過身上沒什么錢,人卻愛美,為了買那些化妝品,時常找大家借錢,到還錢的時候,都是她的老公出來,給大家道歉,把錢一次性還清。
每到那個時候,她就不知道去向,過完了還錢的日子,再跑出來繼續(xù)買化妝品,誰說都沒用。
不過借著借著,她出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男人出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一開始大家都會去問女人的去向,但是男人話少,基本不會說。
再后來,男人開始躲著大家走。
曾有人去五樓看過,回來,說女人已經(jīng)改正了性格,正在家里好好地做飯呢,說最近在網(wǎng)上找了個兼職,不打算出門了,大家也都放心。
但某一天,小區(qū)里來了一個大快遞,是那個女人的,整整一大箱的化妝品。
本以為女人重拾舊習,可男人下來拿走了快遞,而女人卻沒再出現(xiàn)。
有人猜測,是女人用了那種化妝品爛了臉,不好出門,也有人猜測,女人跑了。
但隨著時間的過去,女人的消息越來越少,大家的關(guān)注度慢慢的沒了。
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沒有接到過任何的失蹤報案,也沒有見過任何相關(guān)的消息,去看看也沒有任何的理由,再因為她的身份,很多人都不愛給她開門,怕是自己惹上什么麻煩,或者是被鄰居猜忌。
倒是沒有想到今天碰上了那個男人,本想先等黎歌離開,再自己上去看看。
不過……
“你也想上去看看么?”她笑容里帶了點意味,黎歌了然。
“我去引他出來?!?p>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碧K長青還記得她剛出院不久,不過想到醫(yī)生說的那些話,走樓梯時,忍不住,“你病好的很快,確定沒什么問題了嗎?”
聽到這話,黎歌頗有一種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的感覺。
“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窮人家的孩子,抗打?!?p> 本是愉悅一下氣氛,倒是聽出來一絲心酸味,蘇長青眼神幽暗,想起了點過去。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很快沉默下來。
很快上了五樓,蘇長青指了個房間,黎歌走上前,敲了兩下門。
“誰?。俊睕]一會兒,里面?zhèn)鱽硪坏琅簟?p> 聽著聲音不太清楚,黎歌笑盈盈的提音:“樓下新來的,過來串個門,想認識認識大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人走過來,腳步有些重:“你是新來的?恭喜啊,這里不錯的,不過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給你開門,你過兩天,或者明天大白天過來的也行,我現(xiàn)在有些事情,抱歉??!”
她轉(zhuǎn)過頭,卻見蘇長青依然是沉著一張臉,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沒事的沒事的,說麻煩的是我才對?!崩韪枰贿呎f著,從兜里拿出方才蘇長青給她的名片,手一滑,卡片就掉到地上,正卡在門縫下面,黎歌腳一踢,又踢進了門里。
“唉呀?!崩韪杳鏌o表情地驚呼,“完了,我剛拿東西,不小心把東西掉到你屋里了,能不能幫個忙,開個門,把東西給我啊?”
聽到這話,里面的人似乎有些生氣,但又不好發(fā)作:“你這東西很重要的嗎?”
“是啊?!崩韪璧溃拔医裢砭鸵玫?,那上面有重要的人的電話,過了今晚他就不接了。你行行好,總不能看著我把工作丟了吧?”
屋里的人猶豫了陣子。
過了會兒,屋里傳的來了腳步聲,不過卻是越走越遠。
黎歌微微蹙起眉頭,又聽到里面的人道:“那個,那你等我一下,不好意思?!?p> 她微微往開門的方向走過去一步,蘇長青走到另一側(cè)門邊上,準備待會兒的見面。
沒多時,有人靠近大門,有一股力量猛地將門推出來、
門后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大抵是里面把所有的光源全都封死了。
黎歌喉嚨滾動兩下,視線在里面掃了一圈。
從外面透進去一絲光亮,一張臉從門后露出來看她,又很快收回視線,眉頭緊跟著皺起來:“這個是你的東西嗎?”
那是一張偏顯濃重的臉,劣質(zhì)的粉妝將臉糊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長相,五官仔細看來倒顯深邃,眉細眼小,腮幫子較寬,鮮紅的口紅些許抹出了唇邊,穿著身長裙,身體微微遠離門口,矮著個頭將手抬高,她的手里,正拿著蘇長青的名片。
“喔謝謝?!崩韪杞舆^名片,“你不開燈啊?這么晚,不怕摔了嗎?”
“節(jié)約用電,大晚上的,躺上去睡一覺就天亮了,用不著開燈?!迸算α藘陕?,視線移過黎歌,似乎在外面找著什么。
“對了,我剛剛好像看到你的老公上來了?!崩韪鑿亩道锩鯱盤,“這個好像是他掉的。”
看到U盤,女人眼神一刺,深深地看了黎歌一眼,顯然不信,動作僵硬地接過U盤,她道:“這個是他丟的,他還說找不到了,剛剛坐電梯下去找了,謝謝你了啊。”
黎歌微微牽笑,等她把門關(guān)上,見蘇長青已經(jīng)去看電梯,朝她搖搖頭。
電梯沒有下去過,她說了謊。
里面的人沒有想過這樣的謊會瞞過她們,所以她只是要拖時間。
黎歌挑了下眉,蘇長青按下了電梯,拉她進電梯,說:“接下來我處理就好,你先回去?!?p> 她進了電梯,按下三樓,視線掃過五樓的按鍵,見上面浮了一層透明的液體,從自己的兜里摸出來一張紙,在上面刮下一層,湊到鼻間嗅了嗅。
帶著股淡淡的咸味。
她眉頭微動,將紙揉成一團,過了幾秒,還是重新按下了按鍵。
和某位可憐女性的體液的味道共處一個空間,腦海里浮著那名女性可能遭遇到的事情,叫她由心里到身體都覺得不舒服。
她本想置之不理,按著她原身的人設(shè),不該出這個頭,也出不起,這里只要有警察就夠了。
不過有人和犯罪嫌疑人對敵,總也要有人去解救受害者,讓蘇長青不用顧忌。
黎歌快速在手機敲下報警信息,在電梯門打開后,點擊發(fā)送,踏出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