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后衙。
梨花木的椅子上,宮瓊玉狼狽的坐在上面。昨天夜里還是咄咄逼人的宮瓊玉,現在頭發(fā)散亂的披在腦后,頭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丟在哪里了。一身蔚藍色的粗布短打也扯得七零八落。
宮瓊玉迎著徐樂年的目光,略顯尷尬地坐直了身體靠在椅背上。他背后還留著幾個大黃踩出來的蹄子印。
徐樂年臉色鐵青的在后衙里踱步,他心里現在憋著一團火,踱步的他時不時瞪幾眼宮瓊玉和假裝閉目養(yǎng)神的吳錦一。
瞪完他們之后,又瞪向正笑著擦刀的寇幽。正撫摸牛角刀的寇幽此時不斷沖著宮瓊玉作鬼臉,而宮瓊玉見了后,臉色難看的轉過了頭去。
宮瓊玉這是怕了!幾個時辰前,要不是晉王和吳錦一死命拉住寇幽,寇幽那一刀就把他腦袋開瓢了!
即便如此,那幾人拉住了寇幽,可是寇幽那頭牛不干了。突然一蹄子踢趴了宮瓊玉,在宮瓊玉背上踩了好幾腳,最后才由回過神來的宋憨子好說歹說拉走。
“這一人一牛都是無法無天的!”宮瓊玉心有余悸地想著。
這時,坐了幾個時辰、百無聊賴的趙靖開口了:“我說徐大人,你也別走了。你這走的本王眼睛都花了!”
“晉王殿下!”徐樂年似有慍怒道:“下官這是氣的!”
徐樂年:“下官讓他們去抓人,他們人沒有抓到不說,自己人還打了起來!”
“這不是讓旁人看京兆尹、看下官的笑話么?”徐樂年一甩衣袖,怒道:“寇捕頭,本官原以為你是一個做事穩(wěn)重的!不想小宮心里老是想著搶功勞,怎么曾想你也......”
“你居然也和小宮一樣胡鬧了起來!”徐樂年眼里帶著火氣,訓斥寇幽道。
“大人可不是手下我和寇捕頭胡鬧,手下我只不過是氣不過他,說了他幾句,他就把手下打成這樣了!”宮瓊玉突然委屈的說道。
“你給我閉嘴!”徐樂年氣得咬牙切齒,“你若不是整天腦子里只有‘功勞’兩個字,時不時嫉妒同僚的,哪里至于有今天!”
“早就說過你這個毛病,一點都不改!現在好了,禍從口出!本官看你活該!”徐樂年罵的宮瓊玉抬不起頭來了。
“寇捕頭,你當時真的見到了病三郎乘著風飛走了?”徐樂年忽然轉了口風,多有好奇的問向寇幽。
“我說徐大人,本王看你這樣子是不信寇幽老弟的話???!”晉王趙靖不樂意道。
“晉王殿下,您啊就別摻和進來跟他們胡鬧了!您看看您現在這個樣子,衣服穿得臟兮兮的,哪里像一個王爺?”徐樂年看著趙靖那身沾滿了泥土的紫色衣衫,惱怒道。
趙靖臉上一垮,他這身衣服現在破破爛爛的,撕開了好幾個大口子,而且到處都是泥巴印子。這是之前那場大風吹飛了他后造成的。
寇幽見徐樂年和趙靖兩人尷尬了起來,連忙開口道:“回大人的話,小子的的確確看到那道風吹走了病三郎的。還有,這是小子后來在現場找到的東西?!?p> 說著,寇幽拿出了半張燒掉了的符紙,雙手呈遞給了徐樂年。
徐樂年接過符紙后,仔細觀摩了半天,撫著符紙上的“敕令”二字說道:“本官聽說古時有那些驅鬼捉妖的,擅使符咒化作種種神奇——這張符紙倒是可能跟那場大風有關系?!?p> 驅鬼捉妖?寇幽心里頭疑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所思所想,方才開口道:“大人您說的這些,小子倒是不敢確定。不過那場怪風確實是在這符紙燒起來后才忽然出現的?!?p> “不過——”寇幽突然頓住了,他在猶豫是不是要跟徐樂年說一下病三郎修煉了天人法的事情。
“寇捕頭有什么難言之隱不成?可是與病三郎逃走有關?”徐樂年心思通透,看出來了寇幽欲言又止的心里躊躇。
寇幽心里想了想:“病三郎是氣宗這件事情不能瞞下去。這次抓不到病三郎,如果惱了徐大人,再加上宮捕頭推波助瀾,怕是要把我趕回揚州府去?!?p> “徐大人可知道氣宗?”想明白的寇幽試探著問道。
“倒是聽聞過,聽說凡是修煉了天人法的人都喚作氣宗。只等這些人登天后,便是天人了。”徐樂年愣了一下,回想了片刻道。
徐樂年說完馬上意識到了不對,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眼神也變得嚇人:“寇捕頭怎么突然問這個?難道病三郎是氣宗?”
寇幽尬笑羞愧道:“是!小子上次在翠玉樓外,已經發(fā)現病三郎是氣宗了。只是那時小子還能制住病三郎,也就沒有和大人您說......”
“那他是幾品?”徐樂年聽了后,沒有責怪寇幽隱瞞了病三郎是氣宗的問題,而是著急的問道病三郎的品級。
“五品!”寇幽說后又補充了一句:“五品大成,正在接引天罡!”
“五品么?那倒是麻煩了......”徐樂年皺著眉頭、低著腦袋在過道上徘徊起來。
“寇捕頭真的確定病三郎是五品?”徐樂年突然步子,又一次抬頭問向寇幽確認。
“沒錯,小子確定!”寇幽毫不猶豫地點頭道。
“那可真是麻煩了,若病三郎是六七品的氣宗還好辦些?!毙鞓纺晁剖浅了?、又似是跟寇幽說話:“朝廷倒是有幾位修行了天人法的氣宗。”
徐樂年:“不過這幾位氣宗都不過是六七品的境界,怕是打不過病三郎的。而且這幾位氣宗因為修行了天人法,現在一個一個的吊著命呢!除非朝廷有大事發(fā)生,否則不敢輕易出手。”
寇幽聽到這里,心里暗道了一聲“果然”:
“朝廷果然也有氣宗!看來這天人法不像師父說的那樣快要失傳了啊!”
想到這里,寇幽開口:“徐大人如果能請來幾位氣宗助陣,那是最好不過。小子推測,目前病三郎正在接引天罡。若是讓他成功了,再想緝拿病三郎歸案就難了......”
......
京兆尹外三條街。
“來,寇幽老弟!這就是老哥我給你租的院子!”趙靖拉扯著寇幽在一座大宅院里參觀著。
這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原本的主人家是開染坊的。主人家的染坊突然虧損了,急售了院子。趙靖說是租的,其實已經買下來了。
“老哥跟你說,這院子老弟你放心的??!住的舒服了,老哥送你都行!”趙靖扯掉幾塊晾曬的染布說道。主人家走得太急,在院子里還留了大量的染缸和晾曬的染布和染布架子。
寇幽伸手抓住一塊石榴紅色的染布,回頭向著大黃問道:“大黃,住這里可好?”
“哞——”大黃擺了擺腦袋,高興地走到院子的一角,那里有一小塊花圃。雖然已經蓋上了白雪,但是大黃還是刨出了幾根枯了的花枝了嚼起來。
“看來大黃很喜歡這里,那就多謝您這位殿下老哥了!”寇幽掩飾了眼里的一抹堤防,笑著說道。
“寇幽老弟你喜歡就好!要是寇幽老弟你住的時間長了,老哥就把這院子買下來送你!”趙靖心虛道。他心里其實打了主意要長時間留寇幽在都城了。
“老哥現在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老哥跟你說啊,你那房間就在老哥的隔壁,有什么事情你就招呼老哥!”趙靖笑得跟鄉(xiāng)下大小伙子娶親似的,樂得臉上都開花了。
你還住這里?寇幽聽著心里一驚。
寇幽更加迷惑起來,眼前這位王爺到底圖自己什么?他是真的知道自己是誰了嗎?
想到這里的寇幽心里慌張了起來,他細細回憶了一下這些日子和趙靖在一起的場景,倒是沒有發(fā)現自己露出過什么馬腳讓趙靖發(fā)現??苡倪@才放下心來。
“小姐,你快下來!你可是大家閨秀,不能隨便爬梯子的!”在院子里參觀的寇幽突然聽到墻外傳了一聲女聲。
寇幽和趙靖同時轉過頭去,只見在院墻上半個腦袋露了出來。這是隔壁家的小姐。
“你們就是買了趙員外院子的人?”那露出了的半個腦袋問道。
聽到這句話,寇幽奇怪的看了趙靖一眼。王爺你不是說租的么?
趙靖讓寇幽這么一看有些尷尬,于是他轉移視線道:“不是,趙員外這院子賣給了別人,這是本王租下來給寇幽老弟住的!”
說完,趙靖瞅了瞅對著他笑而不語的寇幽。聽見沒?這是本王從買了趙員外院子的那人手里租下來的。
“寇幽老弟?又是一個姓寇的?”那小姐用力探著腦袋道。
“這位小姐還認識別的姓寇的?”趙靖聽了后奇怪道:“但是這位小姐啊,本王跟你說,不管你認識的那個姓寇的是誰!都沒有本王身邊這位寇幽寇捕頭本事大!”
“寇幽?你這個一口一個‘本王’的人,說你旁邊的那個是寇幽?揚州府來的寇幽?”那半個腦袋問道。
“對?。∧沁€能有假?!本王乃是當今圣上的胞弟晉王趙靖,說的話豈會有假的?你認識本王的寇幽老弟?”趙靖驚訝的看了一眼寇幽,心想寇老弟居然名氣這么大?他隨便買了一個院子都有人認識他?認識他的還是一個大家閨秀。
“真的是寇捕頭?那寇捕頭,你可記得我是誰么?”那半個腦袋突然歡快的問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子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姑娘應該是昨日那位小子撞倒的‘公子’!”寇幽沒有絲毫意外的說道,早在這腦袋問了第一個問題的時候,寇幽就聽出了她的聲音。這聲音和他昨日撞倒了的那女扮男裝的姑娘一模一樣。
“不止的!哎呀,你這個笨丫頭!還不快去找個高點的梯子過來!這么沒眼力!”那半個腦袋上半句掩飾著笑意對寇幽說的,而后面是對著她身下著急的丫鬟說的。
“本姑娘叫付馨兒!寇捕頭你想想,可知道本姑娘我是誰了么?”付馨兒如銀鈴一般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