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聲音太過于悲哀。
鐘澤一時竟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他從來沒有見過。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鐘離。
在他的印象中,雖然二皇兄從來都沒有暴露過自己身為西疆太子的本性...但不論是在什么時候...他都是極為溫和的。
淡淡的,溫和的笑。
這是他臉上從來都不會退去的神情。
西疆太子的傳聞,誰都聽過。
別人都說他喜怒無常,別人都說他陰桀無情。
可是鐘澤并不這么認為。
雖然疑慮二皇兄隱瞞身份待在北陵的原因...但鐘澤的確是把他當做了兄弟的。
人活一世,能遇到的人很多。
但是在這些你遇到的人里面,能夠真正長久陪伴著你的人,卻真的很少。
而這種人,無非只有三種。
一種是親人,一種是朋友,最后一種,則是...
思緒突然頓住,鐘澤抿抿唇,旋即輕聲開口:“二皇兄若是真的喜歡...為什么,不先試試呢?”
他不是很明白的。
人的一輩子算不上長...不論中途認識了多少人,到最后也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有為什么要浪費情感去喜歡一個人?
已經(jīng)有了親人,也有了朋友。
那還要喜歡的人做什么?
有什么用?
再者言之...既然喜歡一個人都那么累了...為什么,還要自虐一般地繼續(xù)喜歡呢?又為什么...明明喜歡,卻從來都不愿意說出口呢?
那么簡單的事情...
為什么要弄得那么復雜?
“阿澤...”抬手捂住雙眼,鐘離輕聲開口:“你看...你果然,是不懂喜歡的...”
不懂喜歡...
鐘澤茫然:“我...我覺得...我還是懂一點的。”
會想著一個人。
會念著一個人。
會想要幫她...會想...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想什么...明明只是在想而已...卻偏偏抑制不住自己唇角的笑意...
勉強將翹起的唇角壓了下去,鐘澤認真地開口:
“二皇兄,我懂得。”
“...你真的懂么?”嗓音里的情緒不明,鐘離的聲音很微弱,要不是鐘澤是習武之人,估計很難聽到他的話:“阿澤...我已經(jīng)說過了...每個人喜歡一個人的方式,都是不同的?!?p> ...不同的。
鐘澤更不明白了:“可是...明明喜歡...都是同一種意思的啊...”
“千人千面,你如何能讓別人的思想...都與你的不謀而合?”鐘離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你不是要回去了么?還不快點回去?”
他的嗓音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但鐘澤還是沒有放心:“...二皇兄,你現(xiàn)在...”
“我很好?!?p> 放下了擋在眼前的手,鐘離抬起頭,輕笑著開口:“...現(xiàn)在總該放心了吧?快點回去吧...待會兒,我還有事?!?p> 太平靜。
太平靜了。
哪里還有剛剛同他爭鋒相對的樣子...哪里還有剛剛那幅冷冰冰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么。
鐘澤現(xiàn)在更不放心了。
但是...
唇瓣抿了抿,鐘澤眉眼彎彎地笑道:“二皇兄都如此說了...那,我便先走了?”
鐘離彎唇淺笑點頭。
鐘澤不免擰了擰眉心。
但是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重新彎起唇角,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
難過是自己的。
而當你不愿意同別人分享的時候...別人再怎么說,再怎么勸,也是無法釋懷的。
可是...
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茫然,鐘澤抿了抿唇,眉心不由得緊了緊。
...為什么,這世上的喜歡...
會有所不同呢?
二皇兄又為什么不愿意同眠眠提起這件事...是怕說了之后,連兄妹都做不成了么?
可是若是不把事情說出來...
別人又怎么會知道你的心意...你又怎么會知道...別人的心意?
不懂。
還是不懂。
哪怕他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他也還是不懂。
真的不明白。
但是二皇兄的性子他大抵也是清楚的...是勸不住的...所以還是不要自找煩惱了...與其想這個,倒不如還是想想...
鐘澤抬眸。
秦熙鸞...
...簡直找死。
但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打聽到的...以秦熙鸞做出來的事情...二皇兄和秦夜本都不該會放過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消息...
那么這個消息...
又是誰給她的?
誰在幫她?
眸中色澤不動聲色地深了深,鐘澤眉眼彎彎地勾起唇,步伐輕松地抬步離開。
不著急。
道行再怎么深的狐貍...總有一天,也是會露出尾巴的。
他相信。
那一天不會太遠。
待鐘澤離開之后,書房內(nèi)。
鐘離本就蒼白的面色在剎那間染上了幾分死氣,白的嚇人。
“咳咳咳咳...”
抬手捂住唇瓣,鐘離斂了斂睫毛,任由撕裂般的疼痛一點點蠶食了心臟。
這世上從來沒有那么好的事。
秦夜有舅舅的幫助,在此處尚且都失了記憶...身中同死結(jié)...他一個玄法學了不過十年左右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中了同死結(jié)...還保留著前世的記憶?
逆天改命...
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總歸是要的...付出相應的,與之同等的代價。
痛感一點點愈發(fā)加深。
鐘離卻面色沉靜,依舊怔怔端坐在書桌之前。
其實也沒有什么...
痛的習慣了,便也說不上什么痛不痛的了...畢竟也是早就想過了的,也沒有可以在意的...
對吧?
他這樣問自己。
可是卻給不出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對...吧?
眼眶一點點發(fā)紅,鐘離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啊...
也沒什么啊...至少,他參與了她的成長...他也成功地在她的心里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比以前...不是好多了么?
...可是...
人總是貪心的啊...有了一種...就想要更多...原本的得到了...就想要得到更多...
還是不甘心的。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舍得做。
鐘眠...
...華眠...
可不可以喜歡他...
可不可以...多喜歡他一點...就一點點...就多那么一點點而已...可不可以...
就多喜歡一點點...
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鐘離捂住雙眼,冷汗自額頭滑落下來打濕了他的睫毛。
眼眶中,酸澀之感更重。
鐘離沒忍住。
眼淚落了下來。
...也不是很想哭。
只是汗水是咸的...滑進眼眶里就很難受...他沒有想哭的。
哭那么懦弱的行為...
他本就不該有。
心臟的位置劇痛感更甚,他卻不管不顧,依舊坐在原地。
...不想,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