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衣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之后,便放棄了對所有不公平待遇的抵抗,胡老三的吩咐又或是周實的訓(xùn)練,不管最后效果如何,至少態(tài)度十分端正,連胡老三都不好意思再挑毛病。
云衣從那天以后也再沒見過林浩,她也沒問林浩哪里去了,只是莫名覺得門內(nèi)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好像多了些懼意。
山中無歲月,漸漸地連云衣都懶得數(shù)她到鐵劍門究竟多久了,每日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的生活,過久了竟收獲了一種心靈的寧靜。
幸福突然變得很簡單,哪天提前收工了,又或者是周實良心發(fā)現(xiàn)放她一天假,她都能開心很久。
這大概就是仙體的好處了,云衣閑下來時常這樣想,漫漫歲月,反正來日方長,所以無懼于耽擱些腳步,天地浩大,人事紛雜,在這窮鄉(xiāng)僻壤躲一躲似乎也不錯。
她不知道她究竟在空間裂縫里漂流了多久,所以也無從知道她究竟轉(zhuǎn)世了多久,就算一年吧,這種小事,本也沒必要爭個詳確。
一年的時間足夠白露穩(wěn)住大局了,縱是再擔(dān)心自己,她相信白露也該有個輕重的。
只要云隱宗安穩(wěn),她也了無牽掛了,那便耗著唄,百年千年的,她相信她總耗得過一群凡人。
但明顯不是所有人都有云衣這份優(yōu)哉游哉,周實幾乎是按時辰算日子了,胡老三日日都要來門主這里匯報,每次來必問的一個問題便是“還要試探到什么時候”。
“已經(jīng)五個月了,”每天都兇神惡煞實在也是個力氣活,胡老三最初還覺得挺爽,到后來便日日想罷工了,“她究竟是什么妖怪啊,她不會真打算在鐵劍門過日子了吧?”
“穩(wěn)住,”言策坐在把竹椅上,悠閑地抿了口茶,“這種時候,誰先精神崩潰誰就輸了?!?p> “你說得輕巧,”即便不滿,胡老三也不敢反駁言策,只能小聲嘟囔,“你怎么不去試試呢?!?p> 這一屋子修士,修為皆是不低,耳力自然過人,所以就算胡老三只是小聲抱怨,還是被言策聽了個著。
他也不惱,晃著杯子打量著里面起起伏伏的茶葉,“別急,很快我就去替你了?!?p> “真的!”胡老三的喜悅幾乎溢于言表,但看著言策白衣飄飄的樣子,氣又泄了大半,“你別逗我了,你這副模樣,哪是進后廚的人啊?!?p> 言策低笑一聲,將茶杯放到手邊的桌子上,起身走到了顧無休座位旁,“誰說我要進后廚了?”
“那你什么意思?把她調(diào)你這當(dāng)個粗使丫鬟?”
言策看著顧無休,但笑不語。
顧無休清楚言策這故作高深的性子,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開口跟胡老三解釋,“阿策此番出門,得到了一個消息,天星山脈發(fā)現(xiàn)了天境圓滿的前輩坐化處?!?p> 這消息明顯比之前那個讓胡老三興奮,“真的?!老子終于能去外面透口氣了!”
“這些重要的遺跡素來被大門派壟斷,何時輪得到我們分一杯羹?!敝軐嵄群先潇o得多,提出異議。
“若消息傳不出來自然輪不到我們,”言策手指輕點著顧無休的椅背,眼里是志在必得的光芒,“但既然這消息傳出來了,那分不分得羹,就由不得他們了?!?p> 周實皺皺眉,還想說什么,就被顧無休抬手制止,“我懂你的顧慮,但這縱是陷阱我們也要一試,沒有底蘊,還談何培養(yǎng)弟子?”
這話說得悲壯,周實不忍再開口阻攔,卻是胡老三發(fā)現(xiàn)了新問題,“等等,你剛剛說很快你就替我了,你的意思是帶吳名去天星山脈?!”
“是啊,”言策神色輕松,“有問題嗎?”
“沒問題嗎?”若不是場合不對,胡老三都要上前試一試言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燒糊涂了。
“此次行動意義重大,我們必須全部參與,阿策怕留吳名在鐵劍門生出什么變數(shù),不如帶在身邊安全些?!币娧圆卟淮蛩愣嘧鼋忉?,顧無休代他開口。
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那人大概也會去天星山脈,帶上吳名,也好請教?!?p> “那人已經(jīng)找到了?!”穩(wěn)重如周實,此刻都迫不及待地沖到言策面前求證。
言策得意地一挑眉梢,“四個多月,不虛此行?!?p> “可是,可是......”胡老三“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閉嘴。
其實言策的這個決定也沒什么問題,他們那么多人,修為皆達靈境,門主甚至已有地境三重,帶著吳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若是讓她逃了,他們倒還更省心了。
“那就這么定了,”見胡老三不再說話,顧無休開始布置,“周實,你去通知其他人,五日之后出發(fā),阿策負責(zé)告訴吳名,玲姐留守門派,胡叔你回去跟她說一聲?!?p> “是?!倍祟I(lǐng)命。
言策在顧無休說完后又補充道:“切記,這次出門我會為你們每個人備黑衣面具,盡量不要跟吳名接觸,在她面前少露身手。還有,別讓她看出誰是門主?!?p> “是?!倍擞质且槐?,見顧無休沒有余話,便告退了。
二人走后,顧無休方才放松了身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阿策,你還是覺得吳名是那邊的人嗎?”
“不好說,”言策目光放空,不知在回憶什么,“說實話,我也有些動搖了,她實在太放松了?!?p> “是啊,若一個心中圖謀的人能光明磊落至此,這樣的人才不像是那邊能培養(yǎng)出來的,派來鐵劍門更是大材小用了?!?p> 言策微微瞇起眼睛,略皺了皺眉,“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吳名,似乎有些變化?”
“變化?”顧無休仔細回憶了一下,“你是說她剛來時和現(xiàn)在?”
“對,我上一次坐在這聽胡叔匯報時,尚覺得她做事是有一股氣的,可這一次,她有些逆來順受了,”言策瞇起的眼睛慢慢睜開,笑了笑,“她發(fā)現(xiàn)了?!?p> “這不是正合你意嗎?”
“是啊,這便說明了她不是真的失憶,”言策接著說,“她發(fā)現(xiàn)了之后竟沒有試圖掩飾而是坦然接受,不,這可能本身就是一種掩飾,還是說,她其實是在向我們示好?”
這是一個邏輯死角,在沒有更多證據(jù)之前,哪種可能都只是可能,顧無休站起身,拍了拍言策的肩,“好了阿策,你剛回來,舟車勞頓的,歇會兒吧,天星山脈很遠,我們有得是時間試探?!?p> 言策抬眸直視顧無休,他沒想到這話是從顧無休嘴里說出來的,那永遠皺著的眉頭難得舒展,“看來天星山脈的消息讓你很是振奮啊,還是說找到他讓你更開心一點?”
這雖是一個疑問句,顧無休卻知道言策不需要自己回答,他在等言策的下半句,盡管他已經(jīng)知道會是什么。
“該歇歇的是你吧,門主?!弊詈蟆伴T主”二字咬得尤其重,言策說完拍了拍顧無休的胳膊,轉(zhuǎn)身出了門。他還是要再去會會那個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