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潼準備去上洗手間。
一出門。
一絲涼意沁入皮膚,與悶熱潮濕的包房里大不相同,秦潼認真系好棉衣扣子,她的衣服多是帶扣子的,因為她性子急,拉鏈總是容易拉壞。
剛才的喧鬧仍在耳邊留有噪意,秦潼長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月月和青青都沒有來,她們應該混得很好吧!早知道這么無聊,還不如在家里看電視呢!”
拐了幾個彎,到了洗手間前。
“秦潼!”
秦潼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轉(zhuǎn)頭。
是陳昱!
陳昱今天其實也喝了不少酒,看得出來跑得都不是特別穩(wěn)當,這幾步路還有點氣喘吁吁的。
果然不是青春年少了!
秦潼心中感慨!
陳昱一手撐在墻壁上,撓撓頭。
“秦潼!其實……”
看他吞吞吐吐的,秦潼心中已經(jīng)猜到了七八分,不過自從在王全那里吃過虧后,她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敢自作多情。
“你那個接地氣女神的外號是我先起的,就是有個男生說咱班的女生除了楊姍姍是女神,其他的都不怎么樣。我氣不過,就說了你。你人真的特別好!別看我好像跟誰都合得來,但其實我就覺得你最好!還有李茶的情書是我偷偷拿走了,我跟他說你沒給他回信就是不喜歡他,我還跟那幾個喜歡你的男生都約定好了,畢業(yè)之前誰也不準跟你告白,可是畢業(yè)聚會你沒有來!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我說了一大堆!你懂我意思吧?”
陳昱緊張地說了一大堆,臉上還帶著紅暈,也不知是醉的還是熱的。
他一向善于交際,然而所有的圓滑手段此時都派不上用場了。
秦潼沉默了一會兒。
倒不是為難,只是有些事情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
難怪當初她總覺得有些男生很奇怪,好像在背地里說她的壞話,每一她一走過,就特別安靜。
又難怪人氣這么旺的陳昱會落單和她組成羽毛球雙打。
也難怪陳佩佩會生她的氣,高中時陳佩佩喜歡陳昱,好幾個女生都知道的,秦潼也有所耳聞。
秦潼潼!你高中實在是太不敏銳了!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秦潼帶著歉意拒絕道,她來同學聚會是想聽八卦,但不是想聽自己的八卦啊!
陳昱臉上帶著笑意,故作輕松地說道。
“沒事,那祝你幸福!這么多年的心結(jié)終于解了,雖然沒有成功,但是好像也不是特別難過?!?p> 陳昱深吸一口氣,大方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轉(zhuǎn)過身后,臉上的笑容就再難以為持。
他到了包房門口,似在想些什么,眼神從清醒變得有點迷離,不聚焦。
他推開門,帶著醉意,興奮喊道。
“我回來了,繼續(xù)!繼續(xù)!”
正在一個人喝酒的陳佩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嘲笑。
“你小子上廁所這么快?”
一群人又圍在一起,本來有些微冷的場子立刻活躍起來,包房里歡樂的氣氛繼續(xù)。
秦潼出來,就看到陳佩佩在洗手池旁靠著墻,站得慵懶迷人。
這是專程在等我?
陳佩佩應該是喝醉了吧?
秦潼默默地走到洗手池邊。
“你剛剛拒絕他了?”
雖然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是秦潼聽明白了,只不過她有點好奇,陳佩佩怎么知道她拒絕了。
“嗯!”秦潼承認。
陳佩佩似乎聽到了什么值得憤慨的事,激動道。
“你憑什么拒絕他!”
“?”
秦潼一臉迷惑。
這話好奇怪?
表白不就是拒絕和接受兩種嗎?
我為什么不能拒絕?
“你總是這個樣子,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依靠清純可愛的外表,和男孩子打成一片,讓他們愛慕你,圍著你團團轉(zhuǎn),然后又裝作清高地拒絕,你很得意吧!”陳佩佩表情憤慨地說道。
這個世界怎么了?陳佩佩拿了惡毒女配的劇本,黑化了嗎?秦潼對她的說話十分無語,有男孩子找她聊天,她聊兩句有錯嗎?怎么就一口大鍋天上來?秦潼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陳佩佩又繼續(xù)說道。
“畢業(yè)聚會那天,幾個男生喝醉了,哭喊著要跟你表白,真是好精彩呢!可惜你沒有來!”
“你為什么沒有來?”
陳佩佩大聲質(zhì)問,眼里卻更多的是悔恨,她抿起了嘴唇,眼中泛起了淚。
如果她來了,陳昱就會表白,如果她們在一起了,那么我就不會表白,我就不會因為被拒絕而絕望到喝了那么多酒,也就不會……
秦潼不知道陳佩佩為什么要這么問。
我為什么沒有來?
秦潼眼神變得深邃,記憶回到了高考的倒數(shù)第二天。
那天晚上,她們?nèi)乙驗槭澄镏卸?,被送進了醫(yī)院。
雖然及時救治,洗胃,但依然有一些虛弱感和暈眩感伴隨著她。
第二天她帶著不適參加高考,結(jié)果發(fā)揮失常。
而她因為高考失利在家失落了好幾天,高考志愿也沒有選上心儀的學校,和心儀的專業(yè)。
同學聚會那天,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對老師,同學,就沒有去。
頹廢的那幾個月里,她沉溺在虛幻的小說世界里。
一旦秦母想要管她,她就發(fā)脾氣,因為秦母心有愧疚,也就對她寬容了些。
這才慢慢開啟了她與小說的緣分。
可以說那一次食物中毒改變了她整個人生的命運,而讓他們中毒的黑木耳經(jīng)過調(diào)查說是泡的時間過長產(chǎn)生了毒性。
秦母根本不記得那些黑木耳是哪里來的,她好像沒有買,可能是拿錯了,但丟了又覺得可惜,就用來做成了涼拌木耳。
從那以后,秦母改掉了貪小便宜的習慣,可是發(fā)生的錯誤再也不挽回了。
陳佩佩悔恨過后,發(fā)現(xiàn)秦潼久久不回答,又覺得憤怒,不甘,她求之不得的人,別人卻棄之如履。
“你這個白蓮花,心機婊!我呸!”
陳佩佩罵完,也不管秦潼怎么想,踩著高跟鞋“噔噔噔”的離開了。
秦潼:“???”
秦潼一臉懵。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秦潼還沒來得及從陳佩佩的離開中緩過神來。
“砰!”的一聲。
王玉芬從廁所里面走了出來,像個幽靈一樣走到洗手池邊。
秦潼覺得毛骨悚然,她轉(zhuǎn)過身,打開水龍頭,一邊洗手,一邊瞟著王玉芬。
今天是怎么了?
一個個都是討債鬼嗎?
想出現(xiàn)就出現(xiàn),想不見就不見?
王玉芬一言不發(fā)的開始洗手,她洗手很認真,連指甲縫里都要摳一摳,像是有潔癖一般,而且她明明看到了秦潼也不打招呼,跟在火車上的時候判若兩人。
王玉芬今天還是穿著那天在火車上的那一套,依舊沒有化妝,不過今天秦潼被她的鞋吸引了,她穿了一雙白膠鞋,小學運動會穿的那種,幾十塊一雙的膠鞋,但已經(jīng)很少有成年人穿這種鞋了。
難道是什么大牌的破爛風?
要不就是混得太慘了?
秦潼覺得王玉芬怪異,有一點就是因為她的穿著打扮實在太素凈了,臉上甚至可能都沒有用過任何化妝品,都干得起了皮。
還有一點就是她前后性格反差太大,今天的她看起來有點陰測測的。
不打招呼最好,反正我也不想跟她說話。
秦潼洗完手,準備開溜。
“不打算說些什么嗎?”
王玉芬開口了,只是手上的動作也并未停下。
她抬起頭,好像是在看著鏡子里的秦潼,又好像是在看自己,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就是這種目光,就是這個笑容,仿佛來自地獄的魔鬼,要帶走人間的罪犯一樣,纏繞了秦潼的初中時光,她有好幾次還因此做了噩夢。
可是我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年幼無知的小女孩了,僅憑目光和不明意義的怪笑是無法嚇到我的。
反正也沒有外人在場,誰也不必偽裝,秦潼都懶得敷衍,直接挑明道。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稍微有些情商的人也該知難而退了,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我也就不計較了,為什么不能裝作陌生人呢?”
王玉芬本來一直笑著的臉,突然就冷了下來,她冷笑了一聲,說道。
“好一個你不計較了!好一個陌生人!”
在這演情景劇呢?
秦潼翻了個白眼,想繞過她離開。
“站??!”
王玉芬拉住秦潼的手,那邊的水還在嘩嘩地流著,她的手濕漉漉的,冰涼的。
秦潼面露不愉快,暗暗用勁卻掙脫不得,索性放棄掙扎說道,“你放手!我不走,那就今天做個了結(jié)!”
“呵!”王玉芬輕笑了一聲,放開了秦潼的手。
秦潼討厭她這樣笑,好像自以為把別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笑得很假。
“你不知道今天是初中同學聚會對吧!你從來沒參加過初中同學聚會,也從來沒有在初中同學群里說過話!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問過其他人,沒有人知道你去哪兒了,也沒有任何人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然后我就來一個人來參加初中同學聚會,一點點回憶我們的過去。”
王玉芬的眼睛從未有一刻離開秦潼,里面泛起興奮的光。如同一個饑渴了很久的人看見了水源一樣
“這是上天安排的相遇!這個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
秦潼悄悄和她拉開距離,她覺得王玉芬隱隱有發(fā)瘋的跡象。
不妙!
她把門口堵住了。
“我好喜歡你哦!我們曾經(jīng)擁有那么快樂的時光。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放學,你不也很喜歡我嗎?”
王玉芬一點一點地向秦潼逼近,說話的聲音也不一樣了,帶著點嬌嗔和天真,帶著點擠壓嗓子的感覺,就像是刻意模仿小女孩的聲音一樣。
至于王玉芬說的話,奇奇怪怪的,秦潼覺得是她得了臆想癥,秦潼躲她還來不及,怎么可能跟她一起吃飯,一起玩?
“王玉芬!你清醒一點!”
“王玉芬!”
王玉芬露出迷茫,說道。
“你不記得我了嗎?潼潼!我是童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