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柔是頗為無奈,心中卻是無限的欣慰。任由言梓愔在她身邊撒嬌,復見憐雪還跪在一旁,忙道?!皯z雪起來吧?!?p> “是,夫人?!睉z雪恭敬起身,看著言梓愔與季雨柔相處的一幕。高興之余,眼底卻不由染上幾分落寞。
這些毫無疑問落入季雨柔的眼中,她已經(jīng)是做娘的人,心思自然比旁人更為細膩。一見憐雪的神情就知道那眼底的落幕是為了什么。九年前在一個風雪之夜,那樣一個小小的人被掩蓋在冰雪之下。季雨柔心腸柔軟,看到這樣一幕。便毫不猶豫把憐雪帶回家,哪怕她自己的生活本不富裕。并給她取名為憐雪,帶著深深的憐惜之意。于是心思一轉(zhuǎn),如出谷黃鶯的聲音響起。
“憐雪你常在愔兒身邊,也須得著男裝才行,否則定然會惹人懷疑?!?p> 憐雪瞬間苦了一張臉。當被言梓愔要求著男裝時,憐雪表現(xiàn)的那叫一個寧死不屈??杉居耆衢_口,憐雪卻不能拒絕。想曾經(jīng)她差點凍死街頭,若非季雨柔,只怕她早就成了路邊枯骨。就算她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季雨柔恩情的萬分之一。所以這下可難為憐雪,一邊是再造之恩,一邊是天生的封建束縛。
言梓愔心卻一喜,這樣憐雪完全算從犯,以后也不必在聽憐雪的嘮叨。故作輕佻地看著憐雪?!皯z雪,你還是乖乖從了本公子吧?!?p> 憐雪的臉頓時一紅,是害羞也是惱的。
“又胡鬧?!奔居耆岷眯Φ剌p拍了一下言梓愔的額。雖說是責怪的話,可語氣中的縱然卻不言而喻。
言梓愔轉(zhuǎn)過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季雨柔拿她半點辦法也沒有,看向正在天人交戰(zhàn)的憐雪,柔聲道?!皯z雪,你的想法呢?”季雨柔從未將憐雪當丫鬟看待,若她不愿,季雨柔也不會勉強她。
憐雪霎時眼眶一紅,強忍著落淚的沖動。夫人不但救了她的性命,不計較她的來歷,還帶她如親生女兒。雖然她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可夫人卻從未強迫她做任何事。一如現(xiàn)在夫人最先顧及的是她的感受。
憐雪微低頭,額前的發(fā)擋住了她的杏眸?!笆?,夫人?!?p> 季雨柔微微一笑,眼里含著憐惜。突然喉頭一甜,她立即捂住嘴??人月晠s抑制不住響起。
言梓愔臉色一變,立即收斂臉上的調(diào)笑。伸手便幫季雨柔順氣,邊急切問道?!澳镉H,感覺怎么樣?憐雪快去請大夫。”
“別去,憐雪?!奔居耆釗u搖頭,蒼白的唇扯出一絲笑?!皭謨耗獞n,我沒事?!笔謪s把捂嘴的錦帕抓得緊緊的,一點點的紅色浸染在上面。
言梓愔眼一凝,卻不點破,沉聲道?!拔萃怙L大,娘親我先送你回房間?!?p> 季雨柔已無力反駁,默默點點頭。
言梓愔復轉(zhuǎn)頭,“憐雪,把娘親的藥送到房間?!?p> “是,小姐。”憐雪快速轉(zhuǎn)身,腳下如生風。
言梓愔小心扶著季雨柔,手暗暗探向她的手腕。脈象時隱時現(xiàn)且虛弱至極,她沒有專業(yè)學過,只知季雨柔現(xiàn)在身體狀況極差。眉心不由緊蹙,她不敢私自把白朱果加入藥中。因為她不敢保證會不破壞藥性,本想暗自將白朱果加入藥膳中,可她對藥膳一無所知,只得作罷。
所以現(xiàn)在只有生服,怕季雨柔問起白朱果的由來。言梓愔幾乎是連哄帶騙讓季雨柔吃下去。季雨柔蒼白的臉慢慢恢復一絲血色,在松了口氣的同時,言梓愔不由想起那奇怪老者的話。天下第一神醫(yī),涅丹的首席御醫(yī),絕醫(yī)。若是他定然會有把我醫(yī)好季雨柔。想到這里,言梓愔心里不由升起幾分希冀??捎窒肫鸾^醫(yī)四處游歷,居無定所,蹤跡難尋。心里不由一黯,卻在這時一陣敲門聲。
下一秒憐雪端著藥推門而入,言梓愔即可回神。把季雨柔扶起來,讓她靠在床頭。然后接過憐雪手中的藥,小心喂季雨柔服下。三人簡單吃過飯后,言梓愔看著季雨柔睡著。這才離開,準備給言峰送飯。
言峰雖為小小的文官,卻也是早出晚歸。且他官職卑微,宮中又不乏勢利小人,自然不會有人會注意言峰。季雨柔身體不好,憐雪又是一個見不得什么世面的女兒家。所以送飯這個任務自然落到言梓愔的身上,季雨柔不放心她,遂讓憐雪跟著。以往顧著是女兒家,又是面紗又是斗笠,繁瑣至極。
今日卻大為不同了,且看繁華的大街上多了兩位細皮嫩肉的公子。一位身著白衣,身形纖細,腳下步伐卻帶著男兒的穩(wěn)健,一襲白衣生出幾分翩翩之態(tài)。只是往上卻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讓人不覺失望,見者無不嘆息,可惜那身清潤的氣質(zhì)。然他似沒有注意路人眼中的惋惜,提著食盒,不乏風度走過。他雙眼注視著前方,那雙如黑曜石的眸子閃動著彩虹般的光。讓人不覺被吸引,而忽略那張平凡的臉龐。
反觀他身旁的男子,一身青衣,臉龐精致美麗,走路也秀氣如一個女兒家。以至于時時落在白衣男子的身后,一陣忸怩小跑后又趕上。許是因為奔跑,那張精致的臉帶著微微的紅暈,更為他添了一份神韻。這樣的詫異讓人不覺先入為主,青衣男子是主,白衣男子是仆??梢妰扇说南嗵幠J?,又不由一陣猜測。
沒錯,這兩位公子正是前往宮中給言峰送飯的言梓愔和憐雪。相對言梓愔的輕松,憐雪簡直如置身火海。動作扭扭捏捏,無比怪異??粗胺酱髶u大擺的言梓愔,一副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樣子。
言梓愔自然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卻視而不見。她不能心軟,好不容易才讓憐雪穿上男裝。而且這是改變憐雪重要的一步,自然不能半途而廢。最主要她可不想每次出門都全副武裝。于是看著前方,腳下生風,也不管憐雪跟得上還是跟不上。
很快,他們就到了一道宏偉的朱門前,這便是皇宮的北大門。只見旁邊站著兩位身穿甲衣,站得筆直的士兵。他們手持長矛,見有人靠近。手中長矛一揮,交叉的兵器阻止了言梓愔的步伐。機械、冷漠的盤問聲同時響起。
“皇宮禁內(nèi),閑雜人等速速離開?!?p> 對上那冰冷的眸子,言梓愔突然勾唇一笑?!傲执蟾?,難道我也是閑雜人等嗎?”
林世疑惑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一番。只覺有些眼熟,卻記不起在哪里見過。不由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邊的王遠。王遠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復轉(zhuǎn)頭,眼中帶著警惕。
見他一副警惕的樣子,言梓愔忍不住噗嗤一笑,就連憐雪也忍不住捂嘴輕笑。而林世和王遠注意到言梓愔身后的憐雪,又是一陣強烈的熟悉感。腦中閃過什么,卻又覺得不太可能,搖搖頭。
言梓愔也不再打啞謎,收斂笑意?!傲执蟾?,王大哥。是我,言梓愔。沒想到才一天不到,林大哥和王大哥就不認識我了。明明以前還說過愔兒就如同你們的妹妹一樣?!闭Z氣竟帶了幾分悲戚。
林世、王遠瞬間知道面前的人是誰。頓時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半晌都反應不過來。直到略帶悲戚的聲音喚著他們的名字,二人才忙反應過來?!霸瓉硎氰鲪?,是林大哥眼拙,林大哥先給你賠個不是,梓愔莫生氣?!闭f著竟真的彎腰,一副賠禮的樣子,就連一邊的王遠也是如此。
言梓愔本是玩笑的一句話,況且堂堂男兒哪能輕易折腰。不想他們竟當了真,一時也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了。抬手虛扶一把,“林大哥,王大哥,我是開玩笑的,你們這樣不是折煞梓愔嗎?”
“梓愔你怎么穿成這樣,若言大人知道,又要罰你了?!币娧澡鲪终娴臎]生氣,林世和王遠都松了口氣。緩緩抬頭,問出心中疑問。
言梓愔得意一笑,調(diào)皮地眨眨眼,“林大哥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這可是得了娘親的允許,爹爹才不會罰我?!?p> 林世甚為無奈地看著眼前十四歲的少女,只見她的眼纖塵不染,如隨風飄飛的風信子。
言梓愔不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雙手張開,眼中帶著絲絲期許?!傲执蟾?,王大哥,你們看我像不像一個男子?有沒有什么不妥之處?”
林世與王遠這才細細打量,眼前的人竟是劍眉星目,經(jīng)過修飾的臉上帶著幾分男兒的英氣。卻見她昂首闊步,行動如風,當真與男兒無異。就憑剛剛兩人阻攔的動作已經(jīng)說明言梓愔的男兒裝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雖然有些奇怪,兩人還是老實地搖搖頭。
言梓愔微松了口氣,她從未扮過男子。只是現(xiàn)代果斷慣了,行事作風絲毫不輸男子。沒想到在這里竟成了一種保護。害得她還一直擔心被人識破,她可知道這里女兒清譽堪比性命。雖然她并未在意過這些,可她不想言峰和季雨柔因她而被人詬病。所以聽到他們這么說,她也算吃了一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