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門被人破開。
率先進來的木安看著一藍一黑交疊在一起的樣子，臉立刻就黑了。看言梓愔就像一個父親看誘拐他寶貝女兒的混蛋，只見他黑著臉轉身，把身后侍衛(wèi)轟出去。
言梓愔被木安看得怪怪的，低頭瞥了一眼兩人的姿勢，的確不太雅觀。訕訕做直身體，率先開口，根本不給木安興師問罪的機會。
“木公公來得正好，帝君剛剛發(fā)作了。幸好莫無隨身帶著藥，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只差沒明白說，幸虧有她，不然他家帝君一定兇多吉少。這話一出，木安不單不能怪罪，還得千恩萬謝。
向來牙尖嘴利的木安被噎住了，半晌看不去言梓愔瘦弱的身軀支撐帝君偉岸的身體。這才走過去，同言梓愔一起把濮陽瑢扶到一旁的榻上。
木安為濮陽瑢蓋好被子，看都不看站在身后的言梓愔一眼。顯然還在生氣方才言梓愔如此粗魯?shù)貙Υш柆尅?p> 言梓愔根本沒看他，她忽然憶起，邱梵隱跟她說過。發(fā)作基本是五次，而且會越來越厲害，所以后面她都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只要五次一過，病情就算基本穩(wěn)定。
到底是幾次發(fā)作，濮陽瑢都輕易被人制住，所以后面她才會松懈。
“抱歉，是我的疏忽。邱大人同我說過這種情況，是我忘記了?！毖澡鲪值皖^道歉。
木安突然就不忍心怪她了，本來帝君的病情就反復無常，何況她還這么直白地道歉了。可也說不出原諒的話，第一、言梓愔不歸他管，他沒有這個立場；第二、錯了就是錯了，在主子面前不論緣由。
之后幾天，言梓愔焦躁。
從那之后，木安對她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一絲變化。往日的親近換成了疏離，比第一次見還來得疏遠。稱呼語氣都沒有變，但距離感卻明顯起來。
言梓愔知道原因，也沒自討沒趣湊上去。
然而讓她心神不寧的不是木安的態(tài)度，而是濮陽瑢的舉動。許是每天看她每天麻木著一雙腿太可憐了，竟然給她搬了張椅子，而且怕她無聊還準備了醫(yī)書和茶點。
自那天起，言梓愔每天都是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在那兒，然后就習慣了。
下午時間，陽光正好，言梓愔靠著扶手，手里捧著一本典藏的醫(yī)術。明明是愜意無比的時光，她腦中突然閃現(xiàn)一個想法，莫非濮陽瑢真是看重她的才能，打算養(yǎng)肥了，以后宰了吃。
摸了摸書的厚度，一直想不通言梓愔愈加堅定這樣的想法，堅決不去想第一日的窘迫。因為她也沒有什么值得好覬覦，然后壓在心底的巨石變成泡沫，在陽光下消失了。
許是精神放松了，看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言梓愔只覺眼前出現(xiàn)一道漩渦，把她吸了進去。落在暖暖的云層中。
不時注意著內動靜的木安自然看到這無禮放肆的一幕，想上去點醒言梓愔，卻被濮陽瑢阻止。
木安現(xiàn)在是越來越看不懂帝君了，如此縱容一個小藥童。他曾大膽問過帝君原因。帝君卻只給了他一個字，吵。他是知道帝君一向喜安靜的環(huán)境，可若是吵了，處理的方法何其多，這樣處理的方法倒是頭次見。
要說木安絕對算是一個盡職盡責、衷心護主的人，哪怕濮陽瑢的命令再不符合常理、不明辨是非，他都會一一遵從。即使有疑惑，也只是去思考濮陽瑢是否有危險。
對于這樣的人，該是敬的。畢竟人世間又有多少人，對非親非故的人給予全然的信任。
靠在椅子上的人就這么枕著手臂睡著了，另一只手還下意識護著懷里的書，防止掉落。一半的臉頰壓著手臂，許是因為炭火的原因，臉頰帶著些紅。尋常又帶著莫名暖意的畫面，落在濮陽瑢的眼里，也無意識印入心底。
濮陽瑢無意的一眼竟有些恍惚，他竟然用了暖這個字。
自知事起，濮陽瑢就知道，自己是令人恐懼，厭惡的存在。出生克死親母，更不得父親喜歡。即使將養(yǎng)于前皇后今太后的膝下，身份也不過比普通太監(jiān)宮女多了個皇子的名頭罷了，就連小小的宮人都能欺負到他的頭上。之后的忍辱負重，收斂鋒芒，一直到今天。這一路的血雨腥風，將他變成冷漠的帝王，他以為暖這個字從來便與他無關。
多年塵封的記憶突然被打開，濮陽瑢竟就這般失了神。連墨汁滴在奏折上，都未察覺。
“帝君。”木安看了眼言梓愔，眼中閃過不喜。
濮陽瑢從思緒中蘇醒，挪開筆，看著白色的紙染上不規(guī)則的污跡，眉不經(jīng)意緊皺。卻也只是拿過新的奏折，剛剛的皺眉，也不過是不喜奏折多余的污跡。
見此，木安已經(jīng)不止是不喜言梓愔，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帝君心軟對待言梓愔，不曾仔細調查言梓愔的身份，難保言梓愔就會知恩圖報。畢竟以后的事誰也不知道。
察覺木安的情緒不對，濮陽瑢一見他將注意放在言梓愔身上，便知木安心中所想。啪的一聲將奏折合上，眼里透著刺骨的冷，也算一個小小的警告。
木安注意到帝君眼中的冷意，知道自己逾越了。忙低下頭，安分地呆著。
這一切身處夢中的言梓愔全然不知，再次醒來，太陽正散發(fā)著最后的光芒。橙色的光，又暖又清澈。
因為邱梵隱的交代，即使帝君病情穩(wěn)定了，言梓愔也會每日進宮為帝君診脈。只是不再像最初，一呆就是一整天。
這天，言梓愔剛進宮，遠遠就看見濮陽瑢往這邊來。
至她面前走過，風里卷起一句話。“去崇州，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需要帶嗎？”
言梓愔一邊小跑地跟過去，一邊回答。“沒、沒有?！?p> 雖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去崇州，但重要的東西還真沒有，除了大概沒有時間通知家人外。
這件事是絕不可以忽視的，只是前方帝君走得又急又快，言梓愔幾乎追不上。閉了閉眼，一把抓住在空中飛舞的衣袖，“帝君，我、莫無能回家一趟，告知了父母再去嗎？”
帝君的袖子突然被抓住，驚了一眾的人。然下一秒讓他們更為大跌眼鏡的事情出現(xiàn)了。
濮陽瑢并未將人甩出去，而是看著木安。“安排人送他出宮?！睆陀挚粗鴽]反應過來的言梓愔，“一炷香后，到城門口?！?p> 知道這是同意了，言梓愔忙松開袖子?！爸x帝君?！?p> 說完之后就隨著宮人出宮，言梓愔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邱府。同曲叔簡單說明情況，收拾了些必備的藥。這才急急忙忙往家趕，進門就讓憐雪收拾包袱，而她則去房間游說季雨柔。
自家女兒的身體季雨柔哪里不清楚，自然是不同意。
言梓愔又是保證又是撒嬌，好不容易說服季雨柔。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拿了包袱就匆匆離開家。
趕到城門口時，城門口停著一輛二乘馬車。車前坐著換了身便服的木安，言梓愔急忙走過去。
木安不爽地看了她一眼，“上車?！?p>木安很不理解，此去路途定不平坦，帶這么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無疑是拖后腿。
言梓愔也不敢耽誤，撩了簾子進去。
馬車內很是簡陋，不過些坐的地方，除了人就是行李，可見時間確實緊迫。而且行李大概就三樣東西，衣物，銀錢和干糧。她的行李稍多，因為還帶著些藥。
馬車正中坐著濮陽瑢，高大的身軀在小小的馬車中，無形給人以壓迫。言梓愔縮著身子，抱著行李在一邊?？村ш柆屢荒樀拿C然，她立馬歇了詢問原因的念頭。
濮陽瑢閉目養(yǎng)神，腦海浮現(xiàn)今早從信鴿腳下取下的信件。霄水嗎。
此時在崇州，可以看到遍地餓殍。
而濮陽彥正組織縣官衙役開倉放糧、修建堤壩。邱梵隱卻未在城內，而是身處一個破舊的小山村門口。
村子內，或穿著富貴或衣衫襤褸皆被關在其中。他們臉上或受傷長滿膿包，有些甚至流著膿水，看著可怖非常。
邱梵隱看著這一幕，不由皺眉，情況比他想象地嚴重得多。
幾日前，崇州不單遭遇水災，接踵而來的還有無數(shù)百姓開始皮膚開始發(fā)紅潰爛。
崇州縣官無法判斷是否是瘟疫，只能將有異的百姓關在一出，同時封鎖消息上奏朝廷。
這樣的癥狀與二十年前的災難何其相似，所以濮陽瑢才會派邱梵隱，畢竟他的師傅曾制止這場災難。
這并非瘟疫，而是中了毒。此毒名為霄水，它的癥狀與瘟疫相似。從發(fā)作到死亡的時間卻比瘟疫更長，這更加折磨中毒者。更為可怕它只通過水傳播，但凡沾染霄水，一條河基本就廢了。
幸運的是霄水的解藥并不難的，難的是解藥的需求量。因為此后只要與水有關的東西，都必須輔以解藥。否則沾染一點，霄水就會卷土重來。
然這次為何派他來，一來這事茲事體大，以防萬一；二來是為了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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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雙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