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霸之爭

　　“第一關(guān)，心中無愧，考驗入洞者的心性，心性堅忍且動機純正之人可通過。其實，但凡不知道這三仙墟底細的人，誤入洞墟的人都可能通過?！?p>　　“第二關(guān)，心花路放，考驗人的學(xué)識，只有純正的修道之人，懂得道門的星象與八卦之數(shù)，才能繼承這仙人的道統(tǒng)?！?p>　　“這第三關(guān)……”

　　魏長陵抬頭看向那塊石匾，幽幽說道，“這幾天，我都在這兩扇門之間猜測，也許這第三關(guān)就該是最后的關(guān)隘了?！?p>　　只見那團火焰越升越高，直到照耀著朱漆的門楣，居然另有兩行大字。只見左邊寫著“以力假仁者霸”，右邊寫著“以德行仁者王”！

　　“什么意思？”逸陽與何偉對視一眼，都是不懂其中的意思。

　　趙毅沒有回答，而是盯著愣愣出神的年輕人。

　　“云海……你來解釋一下。”

　　張云海收回視線，看看趙毅又看看魏長陵，他知道這兩人對自己的期望很深。可是……自己真的不會讓他們失望嗎？

　　只聽他說道。

　　“這……是儒家的經(jīng)典辯論，出自《孟子·公孫丑》。原文是‘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原文講的是，依靠武力假借仁義之名而統(tǒng)一天下的叫做‘霸’，要稱霸，一定得有強大的國力；依靠道德，施行仁義而統(tǒng)一天下的叫做‘王’，要稱王，不一定得有強大的國家?！?p>　　“儒家的觀點，還是關(guān)于治國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道家的仙府中呢？”何偉疑惑道。

　　“王霸之爭曾經(jīng)是華夏古代的兩種觀點，孟子主張王道，反對霸道，韓非提倡霸王之道，兩者的爭辯是歷代以來君王都要考慮的課題。”

　　“那……咱們應(yīng)該怎么選??！”逸陽顯然對儒家的觀點并不感冒。

　　“這……我也給不出絕對正確的答案啊。后代的君王都是學(xué)王道，行霸道的人多……直到宋朝，大儒朱熹和陳亮還進行了數(shù)年的爭論……”

　　“那結(jié)果如何啊？”

　　“他倆將王霸之爭延伸為義利之爭，又吵了很多年……最好貌似是老朱贏了，但是他的觀點已經(jīng)不是最單純的王霸之爭了……”

　　“那應(yīng)該怎么選！”

　　“這要看站在那個時代了，而且還要看出題人更傾向于哪一個……比如說漢唐以降都是行霸道的君王多，但宋代三朝實行王道……而且，我們站在兩千年后的今天，回看王霸之爭的歷史進程，孟子的王道思想始終只能是烏托邦。不過，各代大儒都是支持王道者多啊……”

　　“你是說……咱們還要考究這幾位神仙所處的朝代？”逸陽皺眉道。

　　“總會有些幫助的，但是每個朝代都有不同的論調(diào)，只考校年代恐怕也是不好判斷的?！睆堅坪＿z憾道……

　　“那我們干脆問問他們得了！”逸陽泄氣道。

　　“這主意也不錯。”

　　“云海，你是怎么選的？”趙毅銳利的眼光，直直的看著張云海，仿佛要洞穿他的思想。

　　“我？”張云海內(nèi)心里輕嘆一聲，知道終于這一刻終于來了。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我認為王霸之爭還有另外一個解釋。”

　　“孟子曾提到另一面，‘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說的是以道德服人的就是王道?？鬃右惨虼顺蔀椤赝酢＿@個素王是非常崇高的尊稱，也就是千秋萬代的王，就像佛家尊稱釋迦牟尼佛為‘空王’一樣。空王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要。”

　　眾人有些不理解，張云海解釋道，“三教殊途同歸，不管是儒家孔圣，還是佛家釋迦牟尼佛，他們并不是想坐到大殿里垂目而稱王。而是更高明的存在，他們不爭取一時的功名富貴，不要富有的四海或保有天下的一代王業(yè)。而是，做精神文明王國的……王。”

　　“哎！我有些明白了……”趙毅喃喃自語道，“云海給我們都上了一課啊。”

　　“是啊……傳說這三仙墟里修行的仙人之一，曾經(jīng)是某一朝的肱骨大臣，手持玉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既然拋棄世俗的榮華富貴，選擇修仙一途，相比也是希望成為‘孔圣’、‘釋佛’這樣的千秋王者啊！”逸陽了然的點點頭。

　　“哎~逸陽大師，我可沒有具體說選哪一個哈，所有的觀點都僅供參考……怎么選，還要你自己拿主意的，如果遇到危險，可跟我沒有一點關(guān)系。”

　　“小滑頭，就算選錯，我也認命了！”說完，他朝趙、魏兩人拱拱手。

　　“那我就不客氣了，先行一步！”說著飛也似的竄入王道的門洞內(nèi)。

　　“師叔等等我……”何偉也跟著跑了進去。

　　片刻后不見了兩人的蹤影，趙魏兩人對視一眼。魏長陵抬頭看了看張云海，“你去哪邊？”

　　張云海也不隱瞞，指了指另一條路，“我走這邊！”

　　趙毅氣笑道，“你是不是……編了個故事，故意誤導(dǎo)他們的？”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直覺告訴我他們是對的，因為站在那幾位仙人的角度看，選擇‘王道’的幾率會大一點。”

　　“那你……”

　　張云海冷哼一聲，“我又不是仙人，他的想法干我屁事！我從小喜歡打架，不選霸道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這次……我們不能跟你一塊了！”魏長陵輕嘆一聲。

　　趙毅湊上來，錘了一下張云海的胸口，“你放心去吧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為什么？”這次輪到張云海吃驚了，難道老趙已經(jīng)進去過了？

　　“過了迷陣就證明進洞的人是道門一派，這里既然是道家的仙府，就沒有殺害徒子徒孫的道理。但是我們……”趙毅看了一眼魏長陵，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說出原因。

　　“我懂！”張云海輕笑一聲，“雖然你們不說，但我知道，不管他倆選哪一條路，你們都會跟他們?nèi)サ模　?p>　　“你……哈哈哈！果然是個小滑頭！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魏長陵拍了一把趙毅，兩人轉(zhuǎn)頭向王道大門走去。

　　張云海輕輕嘆了口氣，抬頭去看，那團火焰已經(jīng)完全熄滅。隱隱約約中一個黑乎乎的大字。

　　“霸！”

　　霸氣側(cè)漏的霸、皇圖霸業(yè)的霸。

　　他陡然升起一股豪邁，哈哈大笑起來，他突然想到了一位前輩的霸氣詩詞，大聲吟誦著向“霸道”大門走去。只聽那詩詞響徹整條甬道：

　　“寂寥帳下誰談兵，漫拭龍泉悵秋風(fēng)。東海驚濤南沙夢，打磨狂飆邊山情。云涌難為《枯樹賦》，浪激猶聞《滿江紅》。何日長纓天借我？八方狼煙一劍平！”

　　……

　　不知在黑漆漆的通道里走了多久。

　　張云海向四周看去，他自覺夜視能力不錯，可在這四周都無邊際的空間里，卻是什么都看不見。

　　“我已經(jīng)走了很久？還是……我一直都在原地打轉(zhuǎn)？”他的腦子里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個問題。他有過被困幻陣的經(jīng)歷，對那種原地轉(zhuǎn)圈的感覺記憶猶新。

　　“沒有陣法或靈氣的波動……應(yīng)該還是在向前走的?！毙『偟穆曇粼谒哪X子里響起。

　　“這個三仙墟……還真是大啊。”

　　“噓……好像有聲音！”

　　張云海知道這小狐貍的五感要比自己更靈敏，連忙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是風(fēng)聲，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突然，那風(fēng)聲越來越急，有人聲夾在在風(fēng)聲中，亙古而又久遠。

　　“成為霸王的道路上……你注定是……孤獨而無助的！”

　　霸主？誰想成為霸主了？現(xiàn)在是法制社會，鬧事是要蹲局子的！張云海對這種過時的覺得十分搞笑。

　　但是總算給他解答了心中疑惑，順著風(fēng)的方向走是沒錯的。只是這條路烏七八黑，能聽自己說話的只有一只小狐貍，感覺起來毛毛的。

　　又走了幾分鐘，前面出現(xiàn)了一片亮光，有橫豎陰陽兩種線穿插其中，又有黑白兩色磨盤大的十字橫七豎八的陳列在焦點上。張云海數(shù)了數(shù)，橫豎十九道，可不是一張巨大的棋盤。

　　我滴個天，這玩意老子可一竅不通啊！難道本大將軍就要困到這里了？他隱隱看到那棋盤的另一邊有一扇門的樣子。自己要怎么過去?。?p>　　他向兩邊看去，總算能看到兩邊的石壁了，然后就……絕望了，這么光溜溜的石壁沒法抓也沒法借力，總之就是沒法過去嘛。

　　這玩意不會是像那‘珍瓏棋局’一樣，只有下贏這盤旗子才能過去吧……那不是歇菜了……

　　他走到橫豎有十米的巨大棋盤前，向前踏上一步，那棋盤的線上突然亮起提到氣柱將它推了回來……看來……真滴是要下棋啊。

　　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棋盒，放滿了黑色磨盤大小的渾圓旗子。

　　“聽天由命吧！”自己硬著頭皮下，可那個還有一線生機，如果直接掉頭回去，那是一點過去的希望都沒有的。

　　張云海深深呼出一口氣，用盡力氣抱起一顆棋子填到了一個空位。片刻后，從棋盤的另一面飛出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

　　“落哪了……我連看都看不見，完全就是一竅不通……這怎么下，不公平！”他嘆了口氣，見對面完全沒有回應(yīng)，又回到起點搬起一塊黑子胡亂的放到棋盤上。果然又是從對面飄來一顆棋子。

　　“這玩意簡直可以媲美人工智能了，聽說老外的阿爾法狗已經(jīng)喊話圍棋界，一個能打的偶沒有，不知道跟這家伙比一比怎樣呢。是仙人遺局獲勝還是人工智能更勝一籌?！毕氲竭@里的小張同學(xué)竟嘿嘿的笑了起來。

　　雖然腦子里在胡思亂想，但手底下卻不停，不時有棋子搬入，又不時有棋子飛入飛出……只是白子越來越多，黑子越來越少。

　　終于，在小張同學(xué)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來的時候，那棋盤上不再有旗子飛入了。棋盤上的陰陽發(fā)光的線漸漸失去了亮光，只有那白子散發(fā)著幽幽的乳白色光芒。

　　“怎么……下完了嗎？誰贏了？！”張云海坐在一顆黑子上，向前踏出一步，沒有被彈回來，這是不是說我能過去了？

　　“不科學(xué)?。∵@都能下贏？”

　　突然，對面的大門吱呀呀的敞開一溜縫隙，有風(fēng)聲傳出，還是夾雜著那有些久遠的聲音響起。

　　“沮喪？遺憾？后來者……你曾有過多少故事，像是這場弈局一樣無能為力……”

　　張云海伸出酸麻手臂，尷尬的撓了撓腦袋，他仔細想了一想，“好像……并沒有……”

　　他知道，那個聲音當然不是有人現(xiàn)在在門故弄玄虛，應(yīng)該是那位仙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留下的一段聲音記錄。

　　過了好長時間，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世上沒有那么多置之死地而后生，行霸道者切記，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可效仿西楚霸王！吾今傳你衣缽，望你來日叱咤天下，莫負今日的一番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