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這個教室里坐過的人?！焙诎屐`舉起紙條。
“這你說過了。你是如何到黑板里去的呢？”品月急不可耐地問。
“我叫沈勻?！焙诎屐`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舉紙條，“感謝你愿意傾聽我的故事，我已憋了很久了。故事很短，但我想慢慢講，多講一會兒?！?p> 品月強作認(rèn)真地點點頭，內(nèi)心飆淚：你真的已經(jīng)講得非常慢了。
“我的志向在別處，而不在學(xué)習(xí)?！鄙騽蜷_始緩慢地“講述”。
“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老師也很少在課上叫我回答問題?？墒悄且惶?，公開課上新老師還是叫了我。我當(dāng)然回答不出。班主任示意我從后門悄悄出去，免得影響上課效果。我走了，陌生的教學(xué)樓里，沒有注意樓梯。我掉了下去?！?p> 然后死了？品月心中一跳，默默點頭：死得好隨便。
“接著我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幫后來者回答出老師的問題?！鄙騽虻?。
這就是他成為游氣而不是鬼的原因吧，品月暗想，因為他不是有未了的心愿靠執(zhí)念留存于世，而是抱有一個善良的初衷。
“重點在后面，”沈勻接著說，“我發(fā)現(xiàn)，鏡像世界里你能創(chuàng)造一切不可能，你就是造物主！這是我一直夢想著的事情。”
“把你的手搭上黑板。”
品月照做，指尖觸碰到黑板有些冰涼，鏡里鏡外兩個品月十指相觸。
“把心思放空?！彼f。
放空……
品月看見有東西在流淌，就在錄播教室里，零散地坐在位置上。
可是黑板倒映出的影子里，教室里空無一人，除了她，什么也沒有。
品月下意識地想收回手，鏡像忽然錯開，鏡中人的五指向前伸出，彎曲，扣住品月的手往里拉。
“來吧，來看一看屬于我的世界，保證你來了就不再想走。你會享受那感覺，像神明?！?p> 鏡中人沒有說話，但品月從他的瞳孔中清晰地讀到了這些話。
黑板泛起漣漪，品月的手沒至小臂。
她用另一只手撐住黑板平整的部分，試圖把陷進(jìn)去的手拉出來。
教室里也沒有。
子未暗罵，這家伙跑哪兒去了？該不會還在查“氣”的事吧。
子未瞇起眼睛思索了一陣，閉眼，放空心思。
他猛然睜開眼睛，朝游氣最濃處奔去。
那是一處教室，窗有撬過的痕跡，顯然有人溜了進(jìn)去。子未翻過窗，果然看見品月站在黑板前。
“喂，你在干……”
話音未落，子未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少女的整只手臂都陷在了黑板里。
品月轉(zhuǎn)過頭：“呃，子……”
一分神，她被整個拉進(jìn)了黑板里。
不等蕩漾的漣漪平息，子未果斷把墜魘劍插進(jìn)圈紋的中心。
“當(dāng)著我的面吃人？玩幻境，玩得過墜魘劍么。”
閉眼，形神分離，子未以氣的形態(tài)進(jìn)入鏡面世界。
一晃神，品月感覺自己鉆進(jìn)了黑板，又從黑板的另一邊鉆出。
鏡面世界里同真實世界并無二致，不同的是，眼前蒙著一層暗綠的色調(diào)，好像處于深海之中。
先前品月看到“氣”的地方坐著幾個學(xué)生，看見品月進(jìn)來，他們陸續(xù)起身圍上來。
“呀，新成員么，小沈子真是有眼光，這小妹妹好漂亮……”
一個雙辮蘋果臉更像“小妹妹”的女生盯著品月笑道，開口時嘴角冒出一串泡泡。
那女生一愣，捂嘴又笑：“泡泡？你覺得這色調(diào)像在水里是么？真是可愛的聯(lián)想，來試試想些更有趣的吧，這里可是我們的天下了……”
等她把手拿開，雙唇卻變作拉上的拉鏈，旁邊一個男生狂笑起來，那女生一個暴栗砸過去，兩人操縱桌椅展開了一場大混戰(zhàn)。
“嘿，他們總這樣，別管了，來，我?guī)闳プ园??！币粋€看似溫順的蘑菇頭女孩過來牽了品月的手，帶她向外走去。
后面一個男生叫道：“是不是太早了？規(guī)矩是體驗一天再決定是否……”
下一刻，他的腦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蘑菇。
蘑菇頭女生帶著品月走到門口，門上掛著一本值周記錄本，上面簽著一些名字，每個名字后面都有一串奇異的文字，品月看見第一行便是沈勻的名字。
女生把筆遞給她，笑得很溫和，但那眼神總讓品月覺得下一刻她會把自己變成蘑菇。
品月舔舔嘴唇，小心地問：“那個，我能不能不簽，我媽等我回家吃飯?！?p> 女生突然凄凄慘慘地一笑，聲音里浸滿了悲愴：
“等你？呵呵呵……你媽在等你回家嗎？不，沒有。等著你的只有空空蕩蕩的屋子，干干凈凈的廚房，如影隨形的寂寞。說愛你的不知在哪里落腳，說陪你的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只留你一人，一人在家里也要把所有燈打開。而這里，有我們陪你，逗你笑，陪你哭。這里，你可愿留下？”
普通水筆橫在品月面前，她幾乎要伸手去接了。
突然，兇神惡煞的小丑浮現(xiàn)在她腦海。
這鏡面世界該不會也是個無底洞，進(jìn)去了出不來吧？
背后一陣發(fā)涼，品月轉(zhuǎn)身拔腿就跑，一個巨大的中空蘑菇向下罩落，品月一邊跑一邊拉長了尾音：“子——未——”
蘑菇罩轟然在空中炸開，飄出陣陣烤蘑菇的香味。
品月從護(hù)住自己的懷抱里抬起頭，挑眉：“這烤蘑菇誰的創(chuàng)意？我沒想過?！?p> 子未愉快地別開目光：“啊哈，試了試沒想到真的有用，真的是想什么有什么?！?p> “不可能……”蘑菇頭女生瞪著兩人道，“不是勻帶進(jìn)來的人不應(yīng)該有神力的……”
子未挑眉：“你們管這個叫神力？遠(yuǎn)遠(yuǎn)不配?！?p> 一紙逮捕令在鏡面世界里每一個人眼前出現(xiàn)。
與此同時，子未一手插兜毫無“正氣”可言地說：“非法營銷，強買強賣，你們這是傳銷知不知道？現(xiàn)勒令你們供出組織總部聯(lián)系人，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
雙辮女孩瞬間跌坐在地：“怎么會這樣，我也想回家啊，我們都只是勻發(fā)展的下線而已?。 ?p> “你別……”蘑菇頭女孩欲去拉她，狠狠瞪了一眼子未。
“那個勻在哪里？”
子未問罷，已感覺到背后一團(tuán)游氣的浮動。
轉(zhuǎn)身，目光如炬的少年站在走廊的盡頭。沈勻沒有說話，但每個人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