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耳邊只剩下紊亂的呼吸聲。
品月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自家的地板上。不過,地板的顏色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
品月瞇著眼睛細(xì)看,突然一骨碌爬起來:血!
不遠(yuǎn)處,子未仰躺在那里,一條手臂血肉模糊,左肩也被鮮血浸透。
品月伸手拍了拍子未的臉。
“喂,子未,你別嚇我,醒醒啊?!?p> 少年的眉心擰成一團(tuán),細(xì)密的汗珠不斷滲出。呼吸紊亂,沒有回答。
“止血,對,止血?!逼吩滤樗槟钪?,顫抖地翻出急救箱,做了簡單包扎。
鮮血仍然在往外滲,繃帶不一會便被染紅,少年痛苦地咬著牙,汗水不一會兒便把前額的發(fā)浸透,墨絲般的發(fā)貼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
品月跪坐在子未身旁,無助地看著少年被鮮血浸染的身體。
止血,該如何止血?那些長刺上會不會有毒?如果有毒,又該如何解毒?醫(yī)生,要去找醫(yī)生,可是子未并非常人,到哪里去找醫(yī)生?
對,到他的世界去,他的世界,那個不屬于人類的世界,那個剛剛開啟的“另一個世界”,或者說,“世界的另一半”。
到他的世界去!屬于他的世界……
心意動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回應(yīng)了這一愿望,那扇一直存在的門徐徐打開。
唰——窗外突然亮起,燈籠燭火在街上閃爍,喧嘩聲起,形形色色的妖怪在街上往來穿行,各種奇異的道具在小店里陳列。
這里,妖怪的夜市,世界另一面的繁華所在。
品月咽了口口水,往下拉了拉斗篷的帽檐,不去管那些牛頭馬面,打開門,進(jìn)入不屬于她的他的世界。
青石板,燈籠,明月,商販,不知怎的,品月想起了書里的十里長安街,可也似這般繁華么。
若不是身邊不時經(jīng)過的青面獠牙的妖怪們提醒此乃異界,品月當(dāng)真要迷失在這長街上,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對啦,品月突然清醒過來,還有正事要辦,怎么一進(jìn)這夜市便突然失了心志。
不對勁。品月一邊走,一邊小心地感覺著周圍的一切。
忽聞一陣藥香飄過,品月當(dāng)即迷離起來,只覺青青石板映上高燭紅光,加上怪影倏忽,豈非大美哉。
品月正欲蹲下身躺上去睡一覺,忽然清醒過來,啪啪抽了自己兩個嘴巴。
這鬼地方若是凡人來了,分分鐘被捉了吃啊。品月?lián)u了搖頭,這種地方縱然請了醫(yī)生也不敢?guī)Щ丶胰?,不如快些買些治外傷的藥,自己回去涂。
這么想著,品月信步晃進(jìn)一家小雜貨店,拉低了帽檐,啞著喉嚨說:“有藥嗎?”
掌柜的是只青蛙,兩眼像米奇的耳朵一樣支愣在腦袋上,大大的嘴巴一張一合仿佛在呼吸,一會兒才聽見他說:“什么藥?”
品月急答道:“金瘡藥?!?p> 那青蛙嘿嘿地笑了。
品月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露出了原聲,恨不得再抽自己兩個嘴巴,裝聲音都裝不好,一看就是新手,這魚龍混雜之地怎么還待得下去。
品月急道:“有是沒有?”
那青蛙倒是不急不慢,緩緩地把他那雙黏糊糊的手從桌面上拖下去,在柜臺后面翻找,邊找邊搭話:“小姑娘不見有傷,要這金瘡藥的又在哪里?”
品月煩躁地接口道:“在家里躺著呢,你快點(diǎn)?!?p> 那青蛙繼續(xù)笑,繼續(xù)緩緩地說:“小姑娘倒挺著急,家里那位傷得挺重吧,也無怪乎小姑娘如此著急?!?p> 怎么變成“家里那位”這種有歧義的稱呼了,這老青蛙又怎么這么磨嘰。品月正要發(fā)火,突然瞥見什么東西從店內(nèi)陰影處貼著墻角鉆出。
定睛一看,失聲驚呼:那一節(jié)節(jié)獸骨在昏暗的燭光中映出白森森的光澤,長刺呈螺旋狀生在骨結(jié)上,形狀和顏色如此熟悉,正是不久前才見到過的那條攻擊子未的長鞭。
“老青蛙騙我!”品月伸手將桌上的東西盡數(shù)往長鞭出現(xiàn)的那個墻角推去,伸手隨便抄了一樣什么東西當(dāng)武器,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說也奇怪,品月這一路不明方向地瞎跑,竟沒有像電視劇里一樣撞翻一連串的攤位,也沒聽見什么“抓住她”的叫聲,只是在擁擠的人群中竄來竄去,全然看不見方向,卻又似乎被一雙手牽引著,直直地沿著街道在跑。
“噗!”好像肥皂泡破碎般極微弱又難以捕捉的一聲輕響傳來,品月突然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打碎了,心莫名地慌亂。
品月繼續(xù)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卻突然一下子被擠出人群,落在清冷的青石板上。
面前是一條昏暗的小巷,不及多想,品月使出中午到食堂吃飯時的力量,沿著小巷狂奔。
但跫跫足音,怎瞞得過人?
跑著跑著,品月便覺出有人在追。
一人跟在后面稍遠(yuǎn),二人在兩邊檐上較近。
隱約辨明后面一人正是使長鞭的,左邊一人提斧,右邊一人用的是弓箭。弓箭的形狀本來極難辨認(rèn),這里品月看得出,是因?yàn)椤?,右邊的仁兄已徐徐拉弓,瞄?zhǔn)了品月。
箭嘯長空,品月急伸手拿那隨手抄的東西來擋,一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把綢傘。沒錯,就是那種各大景區(qū)均有銷售的批發(fā)小綢傘。
傘倒是堅(jiān)固,沒被箭射穿,只是箭力道之大,讓品月不得不連人帶傘往左邊跌去,這一下自然又跑不快了,那三人追上來許多。
想不到義烏小商品質(zhì)量不錯,品月想著又搖了搖頭,這肯定經(jīng)過妖怪加工了,不然怎敵得過這快箭。
正想著,綢傘破了一個洞,然后整個散架了,只余下一根光禿禿的傘柄握在品月手中,帶著不是丟也不是。
跑了這么久,任有再大的力氣也跑不動了。品月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這一慢便被長鞭卷倒,等爬起來時,雙斧已架在了脖子上。
品月坐在地上仔細(xì)看那三人。使雙斧的一個是女人,服裝哥特風(fēng)格,暗黑甜美,而且胸很大。
使弓箭的是個男人,黑色長發(fā),不知怎的讓人想起童話中的精靈。
再看使長鞭的,一頭銀色長發(fā)扎成麻花辮,半張臉用黑色口罩蒙住,只露出一雙眼睛,銀色睫毛在月光下仿佛會流動,微微露出的瞳孔是純凈的琥珀色。
這人穿得也奇怪,一邊是緊身長手套,拿鞭的一邊卻是寬袍廣袖,拿鞭的手藏在袖子里,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