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兄妹,父母早歿,相依為命。
一日妹妹在河邊唱歌,初遇美少年,兩人十分投機(jī),從此常相往來。少年許下山盟,贈予妹妹一片艷麗的花瓣,妹妹回家,同哥哥講最美的嫁衣當(dāng)只有這種花瓣才做得出。
誰知那個少年原是花精,見兄妹舉止甚是親密,誤以為女孩嫁人要用他做嫁衣,怒而殺兄。妹妹遂投河自盡,上神感念其美善封為河神,悠游數(shù)百里,而不得登岸一步。
影像消失,品月消化著巨大信息量,一抬頭,對上水神的目光。
“那,然后呢?花精怎么樣了?”品月略帶沙啞地問。
水神移開視線,淡然答道:“瘋了,我最后一次見他是他來河邊尋我,得知真相后他便瘋了?!?p> “等等!”小屋里突然傳出男子的叫聲,品月和水神驚異地去尋那聲音來處,只見子未追著花精向里間奔來。
花精向里間奔來,搬起石幾欲砸銅鏡,沒走兩步拿不動了,只得放下石幾,坐幾上喘氣。
水神怒道:“小子,幾不是拿來坐的!”
花精倏地?fù)溥^去,把水神按在墻上,吼道:“你閉嘴!你這亡魂,你這……”
水神淡然看著失控的少年,突然一笑,伸手捧住少年的臉:“綺犯,你能感覺到么?這曾經(jīng)溫暖的掌心,如今已經(jīng)失去溫度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啊?!?p> 那一刻品月覺得這個女孩如此恐怖,是的,她恨綺犯花,歲月也確實改變了她——但不是讓她遺忘,而是讓她變態(tài)。
“喂,你瞎抖什么呀,不是挺厲害的嗎?我可是相信你才許你來找水神的,可別害了小綺犯?!弊游丛谄吩律砗蟮吐曊f道。
品月回嘴道:“那誰叫你帶小花精來湊熱鬧啦?和水神都還沒談妥呢。”
“你竟敢……”子未還欲爭辯,卻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你騙人!騙人!”花精用水神的身體撞擊銅鏡,銅鏡碎了,鋒利的碎片落下來,劃破水神的身體。
水神看著花精,笑道:“綺犯,你好狠啊?!?p> 破碎的銅鏡飛快地變幻著影像,血腥的殺戮、凄艷的成神同初遇一樣清晰,少年放開水神,眼睛卻無法離開銅鏡。
“是我,是我是我……”花精抱著頭蜷縮,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水神仍是一臉淡然,子未卻開始驚恐地叫道:“喂,水中變回原形你會死的!”
長發(fā)開始生長,如塑料袋般密不透水,將花精包在里面。
子未凌亂地盯著類似蠶繭的東西,嘆道:“你也就這點用了?!?p> “不,我需要空氣?!弊游从X得品月的聲音悶悶地,只聽她繼續(xù)說:“水下沒多少空氣,頭發(fā)里空氣太稀薄,我已經(jīng)把水神給我的空氣包進(jìn)去了,但不夠——小花精會死的?!?p> “你也會死的,蠢貨!”子未抓著品月的肩膀怒道,“至于嗎,明明事不關(guān)己,一開始都是想害死你的人……”
看著一臉迷惘的品月,子未微微瞇起眼睛,只聽轟一聲巨響,水從河面開始撕開,巨大的氣旋掀掉小屋房頂,河水被劈開錐形的一塊。
水神緊貼著墻,望著巨龍般的漩渦喃喃道:“子未,你在逆天而行?!?p> “夠嗎?”子未淡然問一同站在裸露河床的品月。
品月點點頭,金發(fā)回縮,綺犯花懸浮在水中氣泡里。這還是品月第一次看見綺犯花,它真的如鮮血般艷麗,任何羅綺也比不上它的柔軟,任何染料也染不出它的色彩。
水倏忽間落回河底,河面驚濤澎湃,河底重歸安寧,子未把手摁在品月頭上,水落下時便形成一幕水簾,如撐著一把小傘。
“水神,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弊游丛趲咨献拢f。
水神無奈地?fù)u搖頭,嘆道:“子未,你曾勸我許多次,又何必再試,我素不信狂徒之言?!?p> 子未也不去深究這“狂徒”指的是誰,只自顧自講了起來:“我跟隨上神前罪孽深重,蒙上神不棄,這第一恕,你是知道的?!?p> 品月一喜,這是要講故事的節(jié)奏啊,搞不好有機(jī)會找到子未的心結(jié)。
只聽子未繼續(xù)說:“今日我要給你講的第二恕,是關(guān)于她?!?p> 看見子未的目光移向自己,品月咽了口口水。
“此人身為凡人,卻擁有上神一部分的能力,初時我氣她偷走上神力量,誘她進(jìn)入枯井,想借綺犯之手殺了她。而她,不僅能帶得綺犯上來,竟還立下誓言,令眾妖不得與我為敵。那時的她,就是世界的主宰,是神?!?p> “第三恕,綺犯令她憶起痛苦,欲置她于死地,強(qiáng)大如她卻不肯強(qiáng)帶他走,而替他了卻心結(jié),甚至不惜自己地保他?!?p> “第四恕,”說到這里,子未的語氣突然變了,看不清何時他拔出墜魘劍插入水神耳邊的墻,“你竟敢在她的祈禱下才現(xiàn)身,且出言如此傲慢?!?p> 這算什么第四恕,品月無語地打著圓場:“不不不,別這么嚴(yán)肅嘛,大家都是朋友,死者長已矣,不能阻止生者過好日子啊。”
水神沿著墻下滑,跌坐在墻角,掩面而泣:“好一個死者長已矣,我得到了神的封號,與天同壽,你知道他得到了什么嗎,詛咒!我的哥哥,一次一次轉(zhuǎn)世為妹妹的兒子,十七則死,死時身披綺犯花做成的花嫁衣。”
“那個是花精的憤怒,”品月突然說,“在他看來,你負(fù)他,背叛他,十七歲的嫁衣詛咒就是那時出現(xiàn)的。而你,難道只會坐在這里傷心,不會想辦法去破解這個詛咒嗎?”
水神駁道:“怎么破?我又離不開這河?!?p> 品月把綺犯花泡泡一推,笑道:“所以我給你送來了呀?!?p> 品月無視子未“明明是我送來的”的抗議,繼續(xù)說:“當(dāng)他的沖動給你帶來傷害之時,你的恨也帶給他無法自愈的傷,你不應(yīng)該道歉嗎?”
水神凝視著水中緩緩開合的綺犯花,別過臉說:“我不想再見到你,但我決定為我做過的事道歉并原諒你?!?p> 裹著泡泡的花微微一滯,緊接著飄然悠悠地向上飛去,接近河面的陽光。
樂蘼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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