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牛大力就輕輕喚醒了蕭嬋嬅,“花花,花花,我們該起了?!?p> 蕭嬋嬅很快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這種睜眼一秒就清醒的技能,也是她最近鍛煉出來的。
完全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努力不行啊。
涼棚雖然是個夜晚很好的避難休息場所,但是卻有主人。
白天的時候,搭建涼棚的酒家趕著牛車或驢車過來這里做生意。
酒家可不是什么慈善人,他對吃酒點菜的客人是彎腰笑顏相迎,對衣衫襤褸的逃荒者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如果等酒家到了這里,見到他們這些逃荒者還賴著不走,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下狠手趕人,逃荒者們?nèi)羰峭饶_慢些,很可能就會嘗到酒家藤條加身的疼痛招呼。
蕭嬋嬅是沒有那個榮幸,當(dāng)然,她也不想要這份榮幸,去嘗試酒家藤條加身的厲害,可這人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啊,她小時候也沒少被她老媽的“竹筍炒肉”招呼過,那時候可勁兒淘,“竹筍炒肉”頓頓不少。
嘖嘖……那滋味兒,哪怕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她還記憶猶新。
真的是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說起老媽,蕭嬋嬅就忍不住黯然傷心。
她稀里糊涂就給跑這里來了,也不曉得她老爸老媽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不在了。
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在市里面的一個區(qū)找了份工作,工資不高,但勝在穩(wěn)定,對于女孩子而言是完全夠了。
她的工作地點距離家(工作地點和家里不在一個區(qū))不遠,只有六十公里左右的距離,開車走高速四十幾分鐘就可以下道,下了高速不堵車的話,十幾分鐘就能到家樓底下,堵車的話……這個就要看運氣了,不太堵的話就很快,很堵的話,就估算不出大概時間了,反正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事情。
工作地點和家里邊兒還有高鐵,不開車坐高鐵的話,算上坐公交路上到家的時間,也就四十分鐘左右吧。
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基本是只在周末回家,工作日要準時上班,也懶得兩頭跑。
這樣一來,也就造成了她工作日沒事兒就基本不和老爸老媽聯(lián)系,只有每周五下午的時候,老媽才會準時打電話來問“要要回去”“什么時候回去”“是開車回去還是坐高鐵回去”“開車回去的話,要不要提前給她看個車位”等等。
她不見的時候才周二,也不曉得兩邊的時間是不是按照相同的速度計算,如果是相同的速度,她這邊都已經(jīng)過了四、五天了,家那邊兒也是周末了,老爸老媽也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她出問題了吧。
蕭嬋嬅心里哽的難受。
老爸老媽年紀大了,也不曉得發(fā)現(xiàn)她不在了,能不能受得了這個打擊。
牛大力時刻關(guān)注蕭嬋嬅的動向,她情緒剛一低落,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
“花花?!迸4罅p聲換了一聲,但心地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說著,探了探蕭嬋嬅的額頭,感覺沒有發(fā)熱,又怕是她后腦勺上的大包疼,也不敢隨便上手摸。
經(jīng)過一晚上休息稍稍有些消退的紅血絲,因為著急,又快速地在牛大力雙眼中聚集起來。
蕭嬋嬅聽到牛大力的聲音抬頭,雙眼無神。
牛大力心里猛地一跳。
花花……這是怎么了?
牛大力嚇得臉都白了,雙手也開始發(fā)抖,害怕充聚了他的心房。
好在蕭嬋嬅無神的眼睛,漸漸有了神采,眼底映出牛大力的身影。
大力哥在關(guān)心她呢。
蕭嬋嬅難受的心情稍稍好轉(zhuǎn)。
幸好她們家有三個孩子,她下頭還有一對龍鳳胎的弟弟妹妹,就算她不在了,老爸老媽也不至于傷心絕望,就算是為了弟弟妹妹,他們也會很快走出悲傷振作起來,時間是這世上療效最好的傷藥,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了她呢……
老爸老爸、弟弟妹妹會忘了她,她再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的生命里,他們不會記得她了……
明明知道遺忘才是對老爸老媽、弟弟妹妹最好的祝福,可她心里就像壓了個大大的石頭一樣,又悶又疼,難受的想哭。
牛大力鼓著一雙充血的眼睛,蕭嬋嬅也不敢在他面前掉眼淚,害怕他也跟著傷心,只能借著他的手,順勢把頭埋進他的懷里,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大力哥,我只有你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叫牛大力一愣,緊張害怕的情緒也跟著愣掉了不少。
牛大力寵溺地摸了摸蕭嬋嬅的腦袋,想要問一句“怎么了”,最終說出口的卻是,“花花不怕,大力哥會一直陪著你的……”
牛大力不懂蕭嬋嬅突如其來的難受傷心,他只確定了一件事情:花花不是因為身體難受而傷心。
只要不是身體難受就好。
牛大力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很快又提了起來。
不是因為身體疼痛而難受,那是因為什么?
難不成花花是想家了嗎?
牛大力目光極力遠眺,他望過去的方向是阿旺村所在的方向,那么遠,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夠回去……
牛大力還在猜測深思,蕭嬋嬅已經(jīng)收拾好低落的情緒。
她從牛大力懷里抬起頭,扯出一個微笑,試圖緩解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帶來的緊張氣氛。
蕭嬋嬅聳了聳肩,裝作一片輕松愉悅,笑著說道:“好了,大力哥,我沒事了。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就走吧?!闭f著,站了起來。
這不是在以前的家里,她現(xiàn)在是蕭嬋嬅,也是花花,這里的逃荒者們能夠為了一丁點兒的食物就打得頭破血流,相互之間逞兇斗毆更是稀疏平常。
軟弱和自怨自艾是這里最容不下的情緒,亂世求生,強者才能活下去,她不是強者,但也要做個堅強的人。
更何況,如果因為她的軟弱害了自己,她還可以安慰自己是罪有應(yīng)得,活該她被害,可若是因此害了牛大力,她就絕對不能原諒她自己。
這是嚴肅地底線問題,是不能夠被觸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