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越獄

　　這種望洋興嘆的感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了，A090拎著黑包走出地下鐵的傳送門的時候，身后沒有一個送別的人，也沒有一句挽留的話語安慰他這顆瀕臨破碎的心。燈火通明的地下通道只剩下他孤獨的身影徘徊在世界的角落，他沒有忍住哭了起來，半噎半藏著哭泣的聲音。

　　一具半老的軀體失去靈魂的填補，一種無名的空虛從心蔓延到鼻頭，鼻子酸了，A090捏住鼻子也無法控制眼淚，流著流著才逐漸平靜下來。他暗暗罵了自己幾句，“不像個男人，娘們唧唧的！”A090揪下頭頂?shù)囊桓装l(fā)，第一次，他懷念自己的青春時代，哪怕再年輕十歲也好。

　　竇強的喊叫聲嘎然而止，因為A090突然站在自己的牢門外，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籠子里的猴子，A090站在門外看戲，自己就是那只哪怕一動不動也算是觀眾眼中表演的猴子。

　　“九哥…”竇強從地上爬起來，地面上的手慢慢松開竇強的衣領(lǐng)。

　　A090感嘆著，自己還是不要年輕十歲的好，以免在那個年紀(jì)認(rèn)識竇強被他影響的開始失去沉穩(wěn)，變成一只跳脫的猴子就更加沒有可能回到AI工廠了。

　　“不是所有的科學(xué)家都是你這么個悶聲的錘子，偉大的科學(xué)家都有幽默的一面。”老錢經(jīng)常這樣調(diào)侃自己。A090始終不明白錘子的含義，他不明白也從沒有問過，而是自己一有空就跑到圖書館查詢“錘子”相關(guān)的資料。這些年來，始終一無所獲，他將疑問就放在那里，一但發(fā)現(xiàn)觸碰機密的鑰匙，她就會立刻抓住它，解開這個自己不解的謎題。

　　“九哥，你怎么出來的？”竇強站起來，膠皮手被他踩在腳下變得扁成了一片一片的灰色手印。

　　“不像你對待這些友好的手這么粗暴。”

　　“我？它們一直摸我，還不以暴制暴啊。”竇強本想抓住牢籠的細(xì)柱，手就被電流擊中，這座牢籠的陷阱還真是一重接著一重。

　　“救我出去，九哥?！备]強以近乎一種祈求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弓著背顯出卑微的模樣。A090現(xiàn)在牢籠門外不知所措，原本高出自己許多的竇強突然比自己矮了半個頭，“怎么了？只要和它們握握手就好了?！?p>　　竇強很快恢復(fù)活躍的狀態(tài)，“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备]強聽到A090在隔壁訓(xùn)斥自己不像男人，很害怕竇強也會為了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像媽媽那樣輕輕將他拋棄，自己坐牢卻沒有一個親朋好友來看望自己，那么他做人該有多失敗呀！竇強不知道的是，現(xiàn)今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活的比較失敗。失敗了的人無視于失敗，他們也算是成功了。

　　A090和竇強肩并肩在長廊里緩慢的走著，自己的頭原來剛及竇強的肩膀，剛剛竇強是向自己跪下了嗎，半曲著雙腿不算是下跪吧。竇強是害怕自己拋下他不管嗎？竇強不是在向自己下跪，他跪的是考驗自己人性的人品，在危難之際自己是明哲保身還是患難與共。A090連想都沒想過拋下竇強，中星市里的人是不是思考的東西太多了，連自然應(yīng)當(dāng)?shù)氖乱渤謶岩傻膽B(tài)度。

　　“九哥，像咱們這么明目張膽越獄的人沒有幾個吧，看我走的這幾步，太酷了?！?p>　　“不是越獄，我們是去談判?！?p>　　“我們有籌碼嗎？你的科學(xué)家身份也沒用啊，是不是要利用你的研究和他們做交易？”

　　“你說出我的身份了？”

　　“想要嚇嚇?biāo)麄?，可是沒什么用啊。”竇強一擺手，A090懸著的虛榮心落地了，原來自己的科學(xué)家身份并不能引起警方的重視，“我的身份不是受政府保護的嗎？難道現(xiàn)在不是了？”A090默默念叨，上了周八刊的頭版是困擾，不上周八刊的頭版是遺憾。

　　“你嘆什么氣啊，九哥，籌碼沒了？”

　　“這座牢門我是出定了，你也出定了?！币宦飞螦090和竇強引來其他犯人的矚目，他們一個個的不顧電擊的疼痛敲著牢門，整條走廊回蕩著歡呼聲和口哨聲。A090感覺自己似乎成為了一個英雄，享受著世界級的眾星捧月的感覺，今天的感覺和以往研究出新產(chǎn)品的興奮勁兒一點也不同。他為自己鼓掌，也為別人鼓掌，如今自己成為了令人著迷的“產(chǎn)品”，就連竇強也在旁邊起哄鼓掌吹口哨，自己不知不覺和竇強一樣邁大了步子。

　　“再見，再見，不，永別，永別?！备]強說了不該說的話，原本的歡呼聲變成了噓聲，A090注意到有一個牢門里的人的眼睛一直追著自己，卻表現(xiàn)的無比淡定，甚至所有的鬼手都在為他捏肩揉背。真正的英雄才不會如此張揚，A090急匆匆的拉著竇強向前跑。

　　“我早晚宰了你們！”聲音來自后方，那人站在了牢門口盯著他們冷笑了一聲。A090也沒有聽清這句話出自誰口，回首第一眼看到誰也就認(rèn)為是誰。

　　“罪犯不論過去未來都一個德性?！?p>　　“九哥，你有經(jīng)驗啊，這么了解?！?p>　　“我有經(jīng)驗，你不是也有。”這個宵禁外出的污點注定抹不掉了，現(xiàn)在自己出去談判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應(yīng)該會在出口看到警察們的迎接隊伍，他們應(yīng)該會害怕有一個犯人竟然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打開牢門。A090如愿重新坐回審訊室，又是那名滿臉黑痣的警官打開火柴盒來與自己對峙。

　　“看來你知道規(guī)矩，我也不用多說了，你的保外由你自己申請成功了，但這并不代表你無罪，我們會在手環(huán)里嵌入我們的追蹤系統(tǒng)，希望你出去后能夠謹(jǐn)言慎行，科學(xué)家?！?p>　　“你既然知道我是A級別的工程師，也應(yīng)該知道我是受到云政府和全球政府保護的，而且由你們執(zhí)行保護任務(wù)?！?p>　　“我們也保護中星市的所有市民，對您的特殊關(guān)照在您自重的基礎(chǔ)上我們才具備執(zhí)行能力，人工區(qū)的科學(xué)家不會逃避自己的罪責(zé)。”

　　A090羞愧難當(dāng)，奪門走出警力監(jiān)管所的建筑樓外，聽不見竇強的贊嘆之聲和急促的跑步聲追上自己。

　　“你都跟他們說了什么？就這么把咱們都放了?！?p>　　“你相信自己有罪嗎？”A090停下來站到一顆榕樹底下躲避從警力監(jiān)管所刮過來的寒風(fēng)。

　　“誰知道啊?！备]強不知道該怎么作答，宵禁規(guī)定是白紙黑字寫在法律里的，自己違反了規(guī)定就是觸犯了法律，可自己也沒有做什么危害他人與社會的事，罪與不罪對于竇強而言實在是一個難題。

　　A090靠著粗糙的樹干，摸著百年榕樹的紋理，所有的犯人都存在著逃避罪責(zé)的僥幸心理，他們的懺悔只有在監(jiān)獄里服刑或者冰涼的藥液注入體內(nèi)的時候才會因為痛苦和害怕才會揮發(fā)出來。

　　一天不到，A090的經(jīng)歷和今晨冬天里的雪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下一步，該去找找另一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