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返聘詢問

　　地球轉(zhuǎn)著，人類在表面也跟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短暫的生命就在彈指一揮間，人類的記憶也在無數(shù)次揮手之間漸漸和在宇宙的永恒作別。A090也只是聽說過死亡這件事，并沒有從頭到尾看到過，哪怕是一具僵硬的尸體也沒有見過。今晨的見面，使他的心情一落千丈，比自己墜下天梯樓的懸著心臟的心情還糟糕。

　　白色的布單下藏著一個原本活潑的孩童，電梯里的男女看樣子并不傷心，老錢說那就是死者的父母。A090不知如何評騭這對神色淡定的父母，也許這就是人們必須與兒女從小到大分開居住的原因，淡化血濃于水的親情可以讓活著的人盡快恢復(fù)活著的狀態(tài)。

　　“真奇怪，我也在失去工作的時候最傷心。”老錢第一個走出電梯，A090先讓抬著擔(dān)架的護工先出去，那個母親終于忍不住哭了。她真的感覺到自己的孩子永遠(yuǎn)離開了家吧，他小小的身軀不會在外面玩耍夠了獨自跑回來，熱乎的飯菜不是母親做的，可母親看著孩子吃飯心里也是暖的。

　　這位母親突然和丈夫說起與孩子相處的快樂時光，可她幾句話也就說盡了。從孩童出生起就就被護士抱進(jìn)單獨的育嬰室，嬰兒時期的孩童對于母親的概念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們最眷戀不舍的就是看護他們時間最久的護士。

　　十五天后，父母會把孩子直接送到嬰兒院，直到嬰兒成長到可以站立步行的時候才會接他們回家。如今社會中的人太需要自己的空間了，調(diào)皮的孩子留在他們身邊的確充滿危險，成年人的控制欲是最強的，他們以命令為主讓孩子們聽從他們，容不得一點差錯，他們從不追究自己的要求是否合理。喪子的母親回憶了半天，也只是說到遠(yuǎn)遠(yuǎn)看著孩子和一群孩子踢球的場面，自己抱著孩子的畫面一定從未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過。

　　“工作間里從不會說些廢話?！盇090先行于哭得忘形的母親出了電梯。

　　“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你能有她一半傷心，我也就服了你?！崩襄X的道理擺在地上也是整整齊齊的，而A090的道理只是他的凌亂思緒。A090在實驗室收到母親去世的傳送信息時，嘆了口氣還吹落了一個最主要的零件，找到零件的時候已經(jīng)距離母親埋葬過去十個小時之久了。畜牧業(yè)的工作人員將那顆樹苗的相片傳送給了A090，他連看都沒看就刪除了這張相片，等他年老退休離開這座埋葬活人的沙漠之墓的時候，母親和父親一樣早就變成參天大樹了。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不一樣，不一樣，最基本的分別你也看到了，父母的愛永遠(yuǎn)深于子女，即便是地球毀滅，結(jié)果是一樣的?！?p>　　“沒想到你的心理學(xué)也不錯，老錢，沒有翻轉(zhuǎn)臺的控制夢境的技術(shù)證明，你恐怕入錯行?！盇090少年時期的同學(xué)就有一個癡迷于心理學(xué)，由于他經(jīng)常以自己作為實現(xiàn)目標(biāo)，所以A090就和那位同學(xué)徹底決裂，畢業(yè)照互相扣去了頭像。

　　“我?guī)闳タ纯茨呛⒆?，你是要救他吧？”老錢以為A090不會有這片顧及他人的情感，老錢與A090共事二十幾年，在臨走時也換不回A090的一句再見，普通的鄰居怎么會讓A090如此關(guān)心呢。

　　“不用疑惑，他以為我是他的朋友，不能讓他的自作多情寒心?！?p>　　“別懵我了，按照道理別人多和你說一句話，你就躲了。”

　　“走著太慢了，地行滑輪車這里總有吧?！盇090在草叢外看到竇強帶著一群警察來救自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決定要和竇強做一輩子的朋友，和百年前的朋友關(guān)系一樣，會吵架也會一輩子不見彼此惺惺相惜。竇強像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從前不知道，現(xiàn)在和以后會慢慢知道。況且竇強身上藏著的秘密可能與AI工廠的一項重要實驗有關(guān)系。可以動用關(guān)系將竇強的名字變成紅色的一定是和云政府關(guān)系匪淺的人，除了云團科技集團的老總們，A090實在想不出有如此能力的其他人。

　　“人工區(qū)提倡慢生活，地行器一早就取消了，出了人工區(qū)坐飛車吧。”

　　“舍近求遠(yuǎn)，我跟著你走就是，天黑前必須趕到?！?p>　　“放心吧，宵禁之前，夜間探視也可以即時申請。”

　　趁著閑步的時間較長，A090開始疏離自己遇到竇強發(fā)生的每一件事，小警察的突然消失實在不足為奇，竇強被智能語音消除惡性記憶與自己的設(shè)計有關(guān)，來到這里找老錢也順理成章，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A090在生活中找漏洞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愚蠢至極，程序漏洞需要經(jīng)常修補，可生活中的漏洞大多數(shù)叫作意外。

　　老錢走在A090的身后詭異的笑著，不住的對著天空點頭，像是和天空之外的什么人示意。

　　“我的注意力不是逐步不集中的，從一個月前突然開始的?！盇090想起來自己要像老錢請教如何避免失誤通過返聘申請。

　　“歲數(shù)大了，都這樣，何必回去呢，既然退休了就好好留在家里休息幾年?！崩襄X偷偷抬起拐棍快速走了幾步，險些踩到A090的鞋跟，“別勞累了自己?！?p>　　“你也變了，老錢?！崩襄X沒有請求A090留下幫助他繼續(xù)科學(xué)研究實在是奇怪，老錢和AI工廠一樣也質(zhì)疑自己的能力嗎？A090急躁起來，轉(zhuǎn)身撞倒了老錢，“你這老頭，死了可別怨我?！?p>　　“我活著就埋怨你了，突然回頭干什么？”

　　“你剛才離我那么遠(yuǎn)，誰能想到?！?p>　　“你自己溜神走的慢了，扶我。”老錢被A090攙起來，坐在巷子邊的升降椅子上，和A090一起升高了三米掛在天梯樓的墻壁上。

　　“我不能再回到AI工廠繼續(xù)研究嗎？返聘申請書上到底有什么具體的要求，你當(dāng)初被駁回的理由是什么？”A090的三連問逼得老錢啞口無言，看著老錢為難的申請，A090以為老錢一定有什么難言之隱，對自己的莽撞言行也感覺到難為情，低著頭看腳底下的人來人往。老錢卻一直盯著天空，仿佛天空會給他一個準(zhǔn)確答案似的，“別想那么多了，09，你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沒有發(fā)現(xiàn)嗎？”老錢欲言又止，拍拍座椅的扶手，降回地面繼續(xù)向前走。

　　A090對于回歸AI工廠的強烈希望之火被老錢的安慰澆的只剩下一絲絲，想起方盒子怪，A090又帶著這一絲絲希望奔向老錢，“你等等我，去監(jiān)獄的路還有多遠(yuǎn)？”

　　“轉(zhuǎn)眼就到了?！崩襄X說著自己也不清楚的話，顧盼天空，準(zhǔn)備給A090啟示，讓他能夠認(rèn)清AI工廠和智能區(qū)的生活現(xiàn)狀，那里的人正在被智能機器人逐漸控制，A090是被控制的最為嚴(yán)重的一個。

　　“老錢，你真的不告訴我你離開的理由？我可發(fā)現(xiàn)了一個AI工廠新技術(shù)，我們交換?！?p>　　這個理由老錢不能說，因為和A090密切相關(guān)。老錢的工作就是留在自己的家鄉(xiāng)繼續(xù)深入研究，直到夢境實驗百分之百成功。

　　“說你最適合留在AI工廠，滿腦子生意經(jīng)，我對AI工廠不感興趣了，這里才是我的歸宿?！?p>　　“你的歸宿在野生森林區(qū)?！备襄X走，A090反倒希望自己有一個計算時間的鐘表了。

　　地球未知領(lǐng)域從未因為人類的探索而縮小過，人類永遠(yuǎn)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對于科學(xué)的探索研究永遠(yuǎn)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