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平門,一直是這么霸道。從一千兩百年前李穹創(chuàng)立時起,就是這樣自傲于自己的實力,從不將這世間任何人放在眼里。
夏淙恨死了穹平門這副睥睨眾人的態(tài)度。這樣的霸道,明明應該是屬于他們王室的!可是一直以來王室式微,竟還有平民只知穹平門而不知有夏氏!多么可笑!
夏淙死死地咬著腮幫子,多年以來時時刻刻回響在腦海里的念頭逼得他的臉都快要扭曲了。開戰(zhàn)嗎?要開戰(zhàn)嗎?天知道他們夏氏苦苦壓抑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句話!御天劍是夏氏的!這天下也是夏氏的!穹平門毫不客氣地在他們頭上壓了這么多年,也是時候到頭了!
“開戰(zhàn)?”夏淙整張臉都是扭曲的,恥辱和憤怒從眼中射出,死死盯著那棵紫金冠,“門主既這么說,那便開戰(zhàn)吧!”
“嘭!”
回答他的是一聲巨響。夏淙猛地回頭看去,只見夔牛竟不知被什么力量從半空中狠狠砸在地上,那股力量還死死地扼住它的喉嚨,任憑它如何掙扎咆哮,都只能保持著脖子貼在地上,而屁股高高翹起的可笑姿勢原地掙扎!
夏淙死死地盯著那不斷掙動著一足的夔牛,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穹平門主依舊沒有露面,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發(fā)出了一聲疑惑的聲音:“嗯?”
這聲音當真是十分疑惑,似乎是十分的不解,為什么夏淙身為一個王朝的親王殿下,竟然能這么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難道不知道他面對的是怎樣一個龐然大物嗎?
夏淙臉皮抖了抖,突然拱手道:“本王竟不知道門主修煉已然大成,還沒來得及恭喜門主!”
穹平門主似有若無地嗯了聲:“本座諒你年輕不懂事,便當沒有聽到剛剛的話。至于這畜生,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淙親王沒辦法治它,本座也只好代勞了?!?p> 夔牛掙扎地更為劇烈,咆哮聲一聲蓋過一聲,卻還是沒有辦法挪動身體一步。
大成者,竟然恐怖如斯!
夏淙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是被大成者氣勢壓倒所產(chǎn)生的正常反應,倒不是因為害怕。但他還是十分不安地朝旁邊看了幾眼,得到了那人的點頭示意后,才重又找回了自己說話的聲音:“些許小事,不敢勞煩門主。至于門主所說的……本王年紀不小了,雖然修為上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但至少還明白一個道理:這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萬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穹平門周圍突然亮起了一道道光柱,這些光柱沿著穹平門周圍一圈亮起,筆直沖上高空后,又彎曲起來,在烏云堡壘的上方交匯,如同一個用光鑄成的牢籠,將穹平門整個包裹在了里面!
嘯清大長老臉色劇變,光柱亮起的同時,他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一些變化。原先空氣中的那些隨他任意驅使的天地元氣,如今卻正在逐漸斬斷與他的聯(lián)系。本來靜靜侍立在他腳下黃龍,身體也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嘯清大長老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修真者能夠操控五行之力,其實是掌握了一些能夠與五行之力溝通,使之按照自己的心意變幻的法門,并不是真正控制了五行之力。一旦兩者之間的溝通聯(lián)系被斬斷,修真者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了!他已經(jīng)聽到了眾山中穹平弟子們慌亂的呼喊,這些光柱,當真是好可怕的陣法!
他看了一眼光柱升起的地方,平華山、鹿園、錢家莊、云起鎮(zhèn)……當真是從四面八方將穹平門圍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縫隙??!等等,云起鎮(zhèn)!嘯清大長老不得不聯(lián)想到一個月前那場怪病的起源。
“云起鎮(zhèn)的事,是你們干的!”他沉聲道。正是這陣法的龐大消耗,引起云起鎮(zhèn)的居民們身體不適。癘魌和邪器,只是碰巧出現(xiàn)加劇了這種不適,然后背了這口黑鍋罷了。
夏淙沒有說話,只是瞇起眼睛看著天邊的一道道光柱,似乎是在欣賞它們的壯觀。夏淙身后一人,向前一步,拱手笑道:“那只是我們運氣不好,撞到那件邪器了,不然,不會驚動穹平門的長仙們的!大長老您看,其他地方的布置不都是靜悄悄的嘛……”這人,正是聞意他們在云起撫鎮(zhèn)司府見過的袁大人!
嘯清大長老緊緊盯著夏淙,冷笑起來:“夏氏還真是用心良苦……”
袁大人臉上顯出了得意之色:“這兩儀陣可是歐門主嘔心瀝血數(shù)十年才研究出來的,歐門主說了,此陣為千古第一奇陣,已經(jīng)失傳了兩千年。歐門主集天下智慧,終于使它重又面世,用在穹平門眾位長仙身上,真是再好不過了。”他說著向站在夏淙旁邊的那位老者拱了拱手,神情中滿是恭敬。
嘯清大長老還想說什么,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往下看去,不由得臉色大變。
夔牛正在一點一點脫離那股力量的控制。它一點一點昂起了頭,又一點一點重新爬回了半空中。不知道為什么,它的身軀比起剛剛還要巨大,身上的電弧密集,彼此糾纏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夔牛的整個身體都是電弧組成的一樣。
夔牛得意洋洋地又咆哮了一聲,它的身軀還在緩慢地變大,眼中滿是好戰(zhàn)的興奮之色。
“兩儀陣,不愧是天下第一陣。”一道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嘯清大長老旁邊。
嘯清大長老渾身一震,連忙轉身行禮:“門主?!?p> 穹平門主擺了擺手。他看上去比嘯清大長老年輕許多,頂多是個儒雅的中年人,身上穿著最普通的黑色長衫,面目普通,此時正專注地看向頭頂?shù)墓庵位\。
“這兩儀陣一邊斬斷了我們與天地元氣之間的聯(lián)系,另一邊又加強了對方的聯(lián)系,此消彼長之下,簡直是決定戰(zhàn)局勝負的一陣啊?!遍T主感慨道。沒想到,姓歐的瘋老頭真的把它研究出來了。
“歐潮平,你竟不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嗎?你這么做,就不怕我穹平滅門之后,下一個被滅的就是你陣卦門?”
烏云堡壘上的老者一陣沉默,什么話都沒說。倒是袁大人一直在喋喋不休,一邊捧著那位老者,一邊嘲笑穹平門死期將至。
嘯清大長老有些著急:“師父,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看著這陣成型?這對我們來說十分不利?。 ?p> “難道你沒看出來?這陣已經(jīng)成型了?!遍T主臉上還帶著微笑,似乎一點也不為此感到為難,“兩儀陣有著天下最強大的能力,也有最大的局限。兩儀陣需要花一個月的時間來吸收天地元氣才能成陣。戰(zhàn)局瞬息萬變,哪有什么戰(zhàn)場能夠被提前一個月預知到的?就算提前預知了,只要敵方跑出了這個范圍,這陣就廢了。所以先輩們才會棄之不用。但一旦這個陣成型了,那就誰也別想打斷它。”
嘯清大長老沉默了。這個陣的局限確實大,但這局限也成了他們的局限。這里是穹平門,道山、炁山、精山、神山、心山、形山、識山、情山八座山脈圍繞著中央的穹頂山,而穹頂山上還有著他們最驕傲的紫金冠。這里是他們的根,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他們怎么可能拋棄這里呢?絕不可能!
言清長老滿臉灰敗地看著這陣。她博覽群書,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狀況下看見的兩儀陣。門主的眼眸平淡,看見她時又露出了一點笑意:“小十六回來了?”
言清長老神色有些恍惚。從前師父最喜歡叫她小十六,每每她外出歷練而歸,他都會這樣平淡地說一句“小十六回來啦?!睍r光好像留在了從前,從來沒有變過。
“是啊。”言清長老輕輕地說了聲。
門主好像輕笑了一聲,又轉回了頭去。誰也不知道這位最受世人尊敬的穹平門主,此時正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