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意跳下馬車,無奈地看了一眼累的直喘氣的翼馬,朝著歐陽說道:“我們在這里投宿一晚吧,這些翼馬快要走不動了?!?p> 這里是西北部的一個小城鎮(zhèn),名為落霞鎮(zhèn)。他們那天簡單祭拜過眾長老之后,便兵分兩路行動。一路是顧江南、歐陽、聞意、君蘅,帶著言清長老一路趕往位于中原大地西南處的藥王谷。另一路則以姜雨、狄羽辰為首,留在穹平門處理眾長老和弟子們的身后事。
此時他們已經沒日沒夜地趕了三天路,照這速度,兩天后他們應該就能到達藥王谷。但拉著馬車的四匹翼馬已經力竭,他們不得不找地方讓翼馬休息一晚。
歐陽沉默地跳下車,直接把馬車牽進了酒樓的大堂。
迎上來的小二驚呆了,估計沒見過這么主動的客人,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叫道:“喂喂,馬車不能牽進來,快出去!”
歐陽理也不理,直接扔出去一塊金子。
小二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金子,猶豫了一會,還是叫道:“馬車不能牽進大堂!快出去!誒誒!你讓這馬別在這里拉屎!”手上的金子倒是捏得牢牢的。
聞意嗤笑道:“行了,你趕緊給我們準備四間上房,這馬車一會就牽出去。”
小二不依不饒:“不行!你們現在就牽出去!快牽出去!”
顧江南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手中寒光隱隱:“少他嗎廢話,趕緊給本少爺準備上房,不然別怪本少爺刀劍無眼!”
小二激靈靈打了一哆嗦,看著顧江南手中的寒光,終于感到有些害怕。他連忙往后退去,一邊退一邊還低聲抱怨:“仙家門派就了不起啊,馬車想進就進,畜生隨地拉屎都沒人管!”
聞意等人沒理會小二的抱怨,只低頭查看言清長老的情況。旁邊吃飯的人卻有些受不了,嘀咕聲響個不停。有人似乎認出了顧江南的著裝,大聲譏笑道:“穹平門什么時候淪落到為難普通百姓的地步了?哦,我說錯了,現在已經沒有什么穹平門了,難怪剩余的弟子跟喪家之犬一樣落魄呢。”
與他同一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顧江南猛地轉頭。出言嘲諷的人絲毫不懼,反而挑釁地瞪著顧江南。
顧江南冷聲道:“什么時候這些無名無姓之人也如此猖狂了?”
那人猛地沉下臉,冷哼道:“無名無姓?哼哼,你怎么不看看這是什么地界,也敢在我們雙刀門面前叫囂?哦,穹平弟子嘛,眼光高些也正常,看不起我們這種小門派咯?!?p> 另一人插嘴道:“那大名鼎鼎的穹平門還不是被人給滅門了嗎?還不如我們這些小門派呢!”
那一桌人又哈哈大笑起來,中間夾雜著刺耳的附和聲。
顧江南大怒,隱在袖底的破影疾射而出,輕易將桌子削成了兩半:“閉上你們的臭嘴!”
那桌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開始出言嘲諷那人的臉漲得通紅,胸中充滿了強烈的不甘心。這穹平弟子剛剛出手時連靈力光芒都沒有發(fā)出,明顯是因為他手中的法寶鋒利,才輕松劈開了桌子。這些大門派弟子,人人手中的法寶都是萬中無一,跟他們這些拼盡一輩子也得不到一件法寶的人相比,真是好運地令人嫉妒到死!
他咬牙切齒地道:“不過是仗著神兵利器……”他的眼神突然變得貪婪起來,現在的穹平門可沒人撐腰了,如果他搶到手……
顧江南一看到那眼神就知道這人在想些什么,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敢覬覦他的法寶就算了,他還這般有恃無恐的樣子,真當穹平門如今人人可欺了嗎?!
磅礴的金行之力勃然而發(fā),凝結成了一根細針,瞬間穿透了那人貪婪的右眼!
“啊——”那人滾倒在地,捂著右眼打滾哀嚎起來!
與他同桌之人俱都大怒起身,可是當他們感受到顧江南靈力精純程度之時,紛紛變了臉色,沒人敢再上前一步。
在這樣的小城鎮(zhèn),能修煉到煉精境就已經是全鎮(zhèn)最頂尖的高手了,煉氣境對于他們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們若是知道顧江南修為竟如此之高,根本就不會有嘲諷穹平門的行為。因此現在他們連連后退,連躺在地上哀嚎之人都不敢理會了。
顧江南收回破影,冷聲道:“跳梁小丑?!闭f罷,他看也不看地上那人怨毒的眼神,徑自走到掌柜面前。
那掌柜已經被顧江南這一手給嚇破了膽,眼見顧江南朝著自己走來,連連驚叫:“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顧江南眼睛狠狠一瞪,那雙好看的眼睛無端顯出了幾分兇戾之氣。那掌柜瞬時閉上了嘴。自從知道穹平門出事以來,顧江南身上的戾氣一天比一天重了。他不耐煩地問道:“上房準備好了沒有?!”
“好、好了?!币贿叺男《?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再也沒有剛剛的氣勢,“只是、只是小店只剩三間房了……”
“哪那么多廢話?!鳖櫧蠎械酶麄兌嗾f話,直接帶頭朝樓上而去。他的身后,聞意和歐陽小心地抱著言清長老上樓,君蘅則將馬車牽了出去,找地方安置翼馬了。
言清長老仍然臉色蒼白,呼吸十分微弱。歐陽和聞意已經為她換過衣服,倒是比三天前看上去好些了。言清長老身上沒有致命傷,照顧起來倒也方便,聞意等人現在只是擔心,言清長老怕是靈魂受了創(chuàng)傷,才會導致如今的情況。靈魂受損,可比肉體受傷難醫(yī)治多了。
“你去隔壁休息一會吧,今晚我守著師父。”歐陽對聞意輕聲說。
聞意也沒矯情,這兩天都是她和歐陽輪流照顧言清長老,點頭道:“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喊一聲?!?p> 聞意走到隔壁房間,卻見君蘅正盤膝坐在臥榻上冥想,不由一怔:“你怎么會在這?!”
君蘅睜開眼睛,無奈地道:“你那位小師叔……心情不太好?!?p> 聞意了然。顧江南看上去沒心沒肺,其實對穹平門和門主有著很深的感情。如今門主下落不明,恐怕只有言清長老才能說出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些什么,顧江南急于尋找門主,是以一直跟著他們,一路護送言清長老,甚至連穹平門那堆廢墟都被暫時扔下了。今日被人當眾諷刺穹平門,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沒想到穹平門竟淪落至此……”聞意嘆息道。
以往穹平弟子出山,那是何等風光,別說無人敢招惹,那些小門派就算是被打了都得笑臉相迎??扇缃?,一個連煉氣境修士都沒有的小門派就敢出言嘲諷,云泥之別不過如此了。
君蘅一雙桃花眼閃了閃,有些不解道:“你好像……很悲傷?為什么?你不是被逐出穹平門的嗎?”
被嘲諷,被誤解,被廢去丹田,還被逐出師門。這是多么大的恥辱,一般來說,她不應該怨恨穹平門嗎?
“你對我還挺了解的嘛?!甭勔馕⑽⑿Φ溃男δ樦泻艘稽c哀傷,更多的是迷茫,如同一個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在大街上茫然看著人來人往,卻不知自己所歸何處。君蘅竟看得有些移不開眼。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甭勔獯瓜卵酆?,苦笑起來,“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對穹平的感情。原先很是怨恨,可是后來我發(fā)現自己好像誤解了什么?,F在想想,我其實,是羨慕吧?!?p> “羨慕?”君蘅輕聲問道。
“是啊。羨慕?!甭勔廪D過頭看向窗外,今夜沒有星星,天幕一片漆黑,“羨慕穹平門是所有穹平弟子的家,卻偏偏不肯容納我?!?p> 她回不了自己的家,在這里也沒有家。
所以她才會悲傷,才會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