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圖將身上的血跡擦干凈,但我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沾染的不成樣子,喬霽之沒辦法,只能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后讓我穿上。喬霽之說那鎮(zhèn)子里沒有賣衣裳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將那件帶血的衣裳塞進(jìn)了自己背包里,打算日后找個地方清洗一下后再穿。
“你能修好那東西嗎?”我忐忑不安的問道,“我不是故意把它弄壞的。”
“你知道就好?!彼渲樋戳宋乙谎郏拔揖椭?,不應(yīng)該指望你?!?p> “呦,現(xiàn)在后悔了?”我有點幸災(zāi)樂禍,“當(dāng)初誰讓你來找我?guī)兔Φ哪亍!?p> 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冷的讓我一個激靈。
“那個……你有辦法修這東西吧?”我試探性的問道,“這可關(guān)系著我們的生死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霧坡鎮(zhèn)里應(yīng)該有商店之類的店鋪……如果咱們運氣好的話,應(yīng)該能遇上。”他說道,“我可以買些零件之類的東西,盡量把這東西修好?!?p> “你應(yīng)該多準(zhǔn)備幾個的。”
“多謝你提醒,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弄壞過那個按鈕。”他毫不客氣的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實在不行,你就去跳個崖好了。一旦死在這個世界,你就能出去了?!?p> “我才不要,太疼了?!蔽覔u頭,“我可想好好活著?!?p> “是嗎?”他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以前的事,你剛患病的那段時間,不是整天求死嗎?”
“是啊,但我后來改變主意了?!蔽艺f道,“找一個目標(biāo),然后為了那個目標(biāo)活著,就這樣。”
他不說話了,車子繼續(xù)向前駛?cè)?,最終駛進(jìn)了那個鎮(zhèn)子。鎮(zhèn)子里仍舊是濃霧彌漫,路上沒有任何行人,那些房屋也是破破爛爛,有的僅用木頭和鐵釘做成了墻,有的甚至連屋頂都不剩了。
“這地方干嗎要廢棄呢,稍加改造,就能制作成一個‘鬼鎮(zhèn)探險’之類的游戲。”我對喬霽之說道,“瞧瞧這些破屋破路的,還有這大霧,多好的氛圍?!?p> “制作游戲不是我們的業(yè)務(wù)范疇?!彼麑④囃T诼放?,然后下了車,我看見旁邊佇立著一棟店鋪,門前掛著一個破舊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五金店”三個字。
“你繼續(xù)往前走,在第一個路口轉(zhuǎn)彎,就能看見一個叫‘隕湖’的酒館?!彼f道,“你在那兒等著我,順便打聽打聽消息,但記住,別隨便喝里面的酒?!?p> “那你呢?”
“你說呢?我進(jìn)店買點零件,然后試試能不能修好咱們的離開按鈕。”他說道,“趕緊去吧,等會兒我在那里跟你會合,別在這兒給我添亂?!?p> “我一個人走過去,不妥吧,這么大的霧,我路上再遇上那些病毒妖怪怎么辦?”我問道,“我會有危險的?!?p> “你有危險?”他白了我一眼,“那些妖怪才有危險吧,它們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p> “可我沒有兵器啊?!?p> “你可以用牙咬它們?!?p> 我沒辦法,只能裹緊了衣裳,然后獨自向前走去。我依照喬霽之說的,在第一個路口處轉(zhuǎn)了彎,果然看見那兒有個酒館,這酒館門前豎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的是“隕湖酒館”。
我推門進(jìn)去,門上的鈴鐺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那一瞬間,店內(nèi)所有的客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紛紛朝我站的方向看來。我尷尬的朝他們笑了笑,然后走進(jìn)店里。
這店里光線晦暗,透著一股霉味,桌椅板凳老舊不說,甚至都湊不齊一套。那些喝酒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嘁嘁喳喳的聊著天,他們的衣裳多數(shù)看著臟兮兮的,但精神卻飽滿的很。
“姑娘,哪兒來的啊?”柜臺后面的人向我問道,他看起來像是這兒的老板,他留著很大的胡子,穿著一身牛仔的背帶褲,“第一次到這兒?”
“你怎么知道?”
“這鎮(zhèn)上的人我都認(rèn)識,但你是生面孔啊。”
“我就是剛好路過。”我說道,“老板,能不能跟你打聽個人?。俊?p> “怎么老有人到酒館來打聽事啊,我是賣酒的,又不是包打聽?!彼幻娌林?,一面不高興的喃喃自語,“說吧,只要是這鎮(zhèn)子上的人,我都認(rèn)識?!?p> “這里有沒有個姓歐陽的人?”
“歐陽?”他將這兩個字反復(fù)的念叨了幾遍,然后撓撓頭,“這兒有好多姓歐陽的,你得說仔細(xì)點。”
“是個男的,大概六十多歲,經(jīng)常戴著眼鏡?!蔽艺f道,“他應(yīng)該是不久前才到這兒的?!?p> “沒有?!彼纱嗟膿u了搖頭,“我們這兒沒有你說的人?!?p> “能不能再仔細(xì)的想想?”我?guī)е唤z懇求的語氣說道,“不用一模一樣,只要與這些外貌特征相似的人就行……”
“都說了沒有,你怎么還問個沒完,煩死了。”他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是來喝酒的嗎?如果不是,就出去?!?p> “好吧,你們這兒有什么酒?”我見他生氣了,立即轉(zhuǎn)移話題,“給我來一杯嘗嘗?!?p> 那老板取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然后遞給我。
“第一杯酒免費。”他粗聲粗氣的說道,“嘗嘗看?!?p> 還沒等我接過去,就聽見背后傳來一陣幽幽的笑聲。
“我說老板,你不必這么摳門吧,”有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有貴客上門,你就請她喝這種摻水的便宜酒?”
我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朝我走了過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
“這位姑娘,你姓池吧?”那男人將身子往柜臺上一倚,然后禮貌的朝我點了點頭。“你是剛來我們鎮(zhèn)上的?”
“你知道我是誰?”我詫異的看著他,這兒怎么會有人認(rèn)識我?“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我是這霧坡鎮(zhèn)的鎮(zhèn)長,我叫秦川泗?!彼f著,將自己身后的那個男孩拉了過來,“這是我兒子,秦升,快,叫姐姐好?!?p> “姐姐?爸,你搞錯了吧?!蹦悄泻蠐项^,一臉不屑,“她看起來比我還小呢?!?p> 我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情況,這男人是這個鎮(zhèn)子的鎮(zhèn)長,而且知道我的身份,但我們應(yīng)該從未見過面。
“老板啊,你先上別處逛逛?!辨?zhèn)長對酒館老板說道,“我要跟這姑娘商量點事?!?p> “行?!蹦抢习迤沉宋覀円谎?,但眼神怪怪的,“鎮(zhèn)長,幫我照看一會兒柜臺,不準(zhǔn)偷喝我的酒?!?p> 那老板離開了,鎮(zhèn)長走到柜臺后面,檢視了一圈后,拿出來一瓶酒,然后親自給我倒了一杯。
“姑娘,嘗嘗這個。”他將酒推到我面前,“這是酒館的招牌酒,頂級伏特加?!?p> “伏特加?還是頂級。”
“怎么,喝過?”他又笑了起來,“你來的時間太早了,要是你冬天來,就能嘗到他們用雪調(diào)制的酒?!?p> “用雪調(diào)酒?”
“對啊,下雪的天兒,他們會收集外面干凈的雪,然后加到酒里面。”
“用雪水調(diào)酒,挺有意境啊?!蔽艺f道,“這是他們酒館的特色吧?”
“不是,他們只是為了省點水費?!?p> 我一時語塞。這時,他兒子秦升嚷了起來:“爸,也給我倒一杯。”
“你是醫(yī)生,不知道酒喝多了有害嗎?”鎮(zhèn)長白了兒子一眼,“一邊呆著去,我們要談事。”
秦升被他父親訓(xùn)斥后,尷尬的離開了。
“你對你兒子很嚴(yán)格啊?!蔽艺f道,“他是做什么的?”
“見笑了,我兒子是本鎮(zhèn)的醫(yī)生?!?p>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姓什么的?”我向鎮(zhèn)長問道,“咱們沒見過面吧?!?p> “我不認(rèn)識你,但我知道你來干什么。你是不是在找一個姓歐陽的人?”他說道,“關(guān)于你的身份,是歐陽教授告訴我的?!?p> “什么?”我心頭一振,歐陽教授果然在這兒,我們沒有找錯方向。
“池姑娘,我知道這兒的真相,也知道我們究竟是什么?!彼f道,“我們這兒,是個虛擬世界,而我們這些人,都只是一串虛擬的代碼?!?p>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我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是虛擬的人,會不會在心里覺得不舒服?“是誰告訴你的?”
“是歐陽教授,不過放心,目前這個鎮(zhèn)子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真相。”他說道,“大概幾個星期之前,歐陽教授來到了這兒,他就像個落魄的乞丐,臉色也很憔悴,但他直接找到了我,并希望我能幫忙。”
“幫什么忙?”
“他正被人追殺?!?p> “追殺他的人是誰?是不是一個叫許維的人?”
“看來你確實知道這件事?!彼c點頭,“沒錯,歐陽教授聲稱這整個霧坡鎮(zhèn)都是他制造出來的,所以他對這個鎮(zhèn)子的構(gòu)造和底細(xì)了如指掌。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他告訴了我們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真相,不瞞你說,在最初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我的確覺得晴天霹靂。”
“這我能理解?!?p> “你能理解?不不不,你根本就不能?!辨?zhèn)長搖著頭,聲音也低了下來,“你想想看,我們一直生活在這里,我們有家人,我們有情感,我們有在意的人,也有過去和未來,甚至是有夢想……但是,這一切居然都只是假的,我們竟然只是存在于一個虛假的世界,換句話說,我們明明跟真實世界的人類一模一樣,但我們卻完全沒有人權(quán)。而你們這些真實世界的人只要隨便動動手指,就能徹底抹殺我們的存在,這真是可怕極了?!?p> “這……實在對不住?!蔽也恢涝撜f什么好,他說的沒錯,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虛擬世界,除卻專門為游戲所用的那些光怪陸離的世界外,剩下的那些虛擬世界都力求制作的跟現(xiàn)實世界一模一樣,因為它們的存在只是為了某些學(xué)術(shù)目的。
而那些虛擬世界里的人,往往對自身的真相一無所知,他們就如同醫(yī)學(xué)實驗室里的小白鼠,被人想方設(shè)法的蹂躪來蹂躪去,因為他們并沒有人權(quán),僅有一些實驗價值而已。
想到這兒,我掃視了一眼在店內(nèi)喝酒聊天的那些鎮(zhèn)民,從他們的衣著上來看,顯然他們目前的日子并不怎么好過,但至少也能苦中作樂。他們最好不要知道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真相,否則他們當(dāng)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會因此崩潰。
“如果我們不能像真正的人類那樣生活,那又何必將我們制作的跟真實人類一模一樣呢?”鎮(zhèn)長繼續(xù)對我說道,“看看我們住的這個鎮(zhèn)子,我們這個世界已經(jīng)廢棄很久了,因為沒有管理員對這個世界進(jìn)行維護(hù),這兒變得一團亂?!?p> “你們生活的很艱難嗎?”
“那是自然,那些入侵的病毒,經(jīng)常把我們折磨得死去活來?!彼f道,“夜里的時候,那些病毒化身的怪物時常來攻擊我們鎮(zhèn)子,并試圖殺掉我們這些鎮(zhèn)民。”
“那些病毒是想吞噬掉你們,然后破壞掉整個村子?!?p> “沒錯,但我們根本就無力反抗。”他嘆了口氣,“我們曾組織過隊伍,試圖消滅那些怪物,但隨著鎮(zhèn)民不斷減少,我們也越來越無計可施了。”
“也許我能想個辦法,幫你們殺掉幾只怪物?!蔽艺f道,“那個,我知道你們過的很不容易,但是,能不能先告訴我歐陽教授在哪兒?”
“哦,對,不好意思,我一時談的興起,把該說的忘了?!彼@得有些愧疚,“歐陽教授他現(xiàn)在很安全,但他暫時不能跟你見面?!?p> “為什么?”
“現(xiàn)在人太多,我不方便跟你細(xì)說,不如這樣,今晚上七點鐘的時候,我在這個酒館等你,到時候,咱們再詳細(xì)談?wù)勱P(guān)于教授的事?!?p> 說完,他取了一張鈔票放在柜臺上,然后徑自離開了。
我回想著方才的話,覺得既吃驚又古怪,就如喬霽之之前推測的,歐陽教授果然到了這個鎮(zhèn)子,并且還試圖向鎮(zhèn)長求助,鎮(zhèn)長偷偷將他安置了下來,直到我們的出現(xiàn)。
不管怎么說,知道教授還活著就好,但見了面之后,我應(yīng)該跟他說什么呢?雖然不是我直接害死他的,但他的死也跟我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我對他懷著很深的愧疚。
我這么想著,遂嘆了口氣,然后看了看那杯酒,那酒清澈透亮,映的杯子像是水晶一樣,很是好看。我拿起杯子,正想要喝一口,但突然有一只手伸了過來,蓋住了我的酒杯。
“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喬霽之毫不客氣的將杯子往旁邊一推,“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兒的酒不能隨便喝,尤其是像你這種酒量的人?!?p>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酒量還是可以的。”我不悅的說道。在現(xiàn)實世界我不能喝酒,好不容易在虛擬世界里能碰碰酒的味道,他居然還攔著我。
“這世界里的酒,最低也有75度,你一口下去,胃可能就燒著了。”
“75度?這賣的是酒還是燃料???”我問道,“為什么會有這么烈的酒?”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其實,在很久之前,這兒是一家醫(yī)院,后來系統(tǒng)升級,進(jìn)行了場景更新,強制將那個醫(yī)院建筑給刪除了,這兒就被改造成了一家酒館,之前醫(yī)院里的那些酒精,就直接拿來當(dāng)酒售賣了?!彼f道,“75度是最低的,有的酒甚至有95度,你如果喝一口下去,當(dāng)場就會酒精中毒。”
“你們也太缺德了,這些虛擬人物也是人啊,居然讓他們直接喝95度的酒精?”
“他們的程序設(shè)定就是能空口喝下99度的酒精,你擔(dān)心什么?”他不屑的說道,“方才來的路上,我也打聽過了,這兒沒人知道歐陽教授的下落,但在幾天前,有一個陌生人來過鎮(zhèn)子,它的外貌特征跟歐陽教授很相似?!?p> “嗯,這個我也知道了,剛剛我見到了霧坡鎮(zhèn)的鎮(zhèn)長,他說他知道歐陽教授在哪兒。”
“真的?”喬霽之的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那他人呢?”
“他約我今晚上七點鐘在這兒見面?!蔽艺f道,“到時候他會告訴我關(guān)于教授的下落?!?p> “今晚七點?”喬霽之皺了皺眉,“我似乎沒空啊。”
“你能有什么事?”
“我方才去商店買零件,但沒有買到,那店主讓我今晚六點半再去一次,他親自帶我到他們商店的倉庫里找那種零件?!?p> “那就我一個人來。”我說道,“你就專心修那個按鈕吧?!?p> “你一個人能行?”
“行不行的,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反正咱們現(xiàn)在也出不去,就先留在這兒吧?!?p> “好,希望別再節(jié)外生枝?!彼f著,拿出了自己的錢包,“我在這個世界里有個銀行賬戶,里面的錢剩的不多,但在這兒生活幾天還是足夠的。”
“別啊,你要是沒錢,咱們豈不是得露宿街頭?!蔽艺f道,“你賬戶里還剩有多少錢?”
“大概五百萬。”
我正喝了一口水,聽了這話,全數(shù)噴了出來。
“兄弟,五百萬,你買下半個鎮(zhèn)子都行了?!?p> “哪有那么夸張。”他白了我一眼,“行了,附近有個旅店,咱們先住下,到晚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