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一齊上來擒住了我,我毫無反抗之力,就這么被他們帶走了。我有點希望喬霽之能夠來救我,但直到我被押送到電療室門前,他也沒有出現(xiàn)。
“這次真的要完蛋了嗎?”我在心中默默哀嚎,遭受電擊這種懲罰,一定是生不如死。
這一次,他們將我押送到了另一間電療室。這個房間比之前那個大得多,里面的桌椅陳設看上去也十分華麗且舒適,墻上掛著幾幅綠色的掛畫,茶幾上擺著植物。如果房間中央沒有擺著那座電療設備的話,這兒幾乎就是一個舒適的客廳。
兩個保安將我拉了進去,然后故技重施,用約束帶綁住了我。但上次為我治療的醫(yī)生已經(jīng)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醫(yī)生。她坐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低著頭,正在翻閱膝蓋上的一摞文件。
“我的主治醫(yī)生呢?”我向她問道,“就是上次那個戴眼鏡的,他去哪兒了?”
“怎么,想念他?要我把他找回來嗎?”那女醫(yī)生開口了,聽著既冰冷又刻板,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我。
“是啊,我跟他很談得來。”我說道,“突然換個醫(yī)生跟我談話,我會覺得緊張的?!?p> “你要是沒做錯事,你緊張什么呢?”那女醫(yī)生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笑,“但我不是醫(yī)生,也不會成為你的主治醫(yī)師?!?p> “那你是誰?”
“是這兒的院長?!彼f道,“我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搗亂,而且還試圖調查一個叫‘池千慧’的人,鑒于你這么不知天高地厚,我只能親自來教訓教訓你。”
“你是院長?”我沒想過院長會是個女人,像這種麻煩的地方,她居然一個人就能管理的井然有序,我倒是挺佩服她……她肯定是個十足的變態(tài)。
“呦,那這……還真是我的榮幸啊?!蔽抑雷约弘y逃一死,所以干脆就口無遮攔了,“我竟然能勞駕院長親自出馬,看來我這次犯的罪過不小啊?!?p> “你已經(jīng)來這兒一天了,還習慣嗎?”她不冷不熱的向我問道,“池弦珺,我這兒每天都會來很多病人,但像你這么囂張的,還是挺少見。”
“你知道我是誰?”所有人都把我當成那個所謂的方玹,但她卻一下就念出了我的真名,而且知道我只在這兒呆了一天。
“你以為我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嗎?我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彼中α藘陕?,“我問你,你知道‘方玹’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知道。”我沒好氣的說道,“‘方玹’這個名字,來源于一個已經(jīng)逃跑的精神病人?!薄岸宜€搶走了我的裙子?!?p> “哦——你是指那個披頭散發(fā)的男人,你剛來這兒的時候,就遇見了他,還被他騙走了衣裳,對嗎?”
說著,她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然后,她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套醫(yī)院的病人服,并穿在了自己身上。
“你要干什么?”我不解的看著她。
但她沒回答我。接下來,她解開了自己的頭發(fā),并開始用兩只手拼命揉著頭發(fā),直到將頭發(fā)揉的跟雞窩一樣亂。然后,她轉過身來看著我。
“是這個人嗎?”她的嗓音突然變粗了,這是一種偽裝出來的男性假聲,“之前騙走你裙子的,就是這個人嗎?”
“是你?”我愣了一下,她就是我最開始碰上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她假扮的。
“這是……為什么,你,你……為什么騙我?”我被氣的語無倫次起來,“這有什么意義?”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彼Z氣平靜的對我說道,“你知道‘方玹’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我怎么會知道?!蔽遗耍澳銈兙褪沁@么耍人玩的嗎,太過分了吧?!?p> “你不知道,那我就給你解釋一下?!彼龑⒉》摿讼聛?,小心的整理好?!啊健@個字,是咱們媽媽的姓氏。而‘玹’這個字——左半邊的‘王’取自于你名字里的‘珺’,而右半邊的‘玄’,取自于你名字里的‘弦’?!?p>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摸不著頭腦,“這跟我的名字有什么關系……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咱媽?”
“是啊,咱們的媽媽?!彼龑⒆约耗穷^亂發(fā)攏了上去,露出了自己的臉,然后輕輕的嘆了口氣?!敖?,你還認識我吧?”
“誰?姐?”我愣了,“你是……千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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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敢相信從自己嘴中說出的話。沒錯,眼前這個人就是千慧,但她那張臉已經(jīng)是中年人的模樣了,她現(xiàn)在看上去至少有四十歲。
“你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我驚呆了,“你去整容了,但怎么越整越老啊?”
“是,我變老了,對吧?”她云淡風輕的說著,并徑自走到了桌子后面去,“姐,好久不見了。”
“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
“現(xiàn)實世界的一分鐘,等于這個世界的一個月,你自己算算看。”她說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38歲了?!?p> 38歲?現(xiàn)實中的千慧18歲,也就是說,她在這兒度過了整整20年。我不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但她一步步的坐上了這個精神病院院長的位子,并且變得性情古怪,殘忍乖戾。
“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問道,“你遇見了什么事,你被他們虐待了嗎?”
“虐待這個詞,有些夸張了吧?!彼趬堑臅狼白讼聛?,用手撐住臉,很認真的看著我,“對于你這種外人,我向來是不會多做解釋的,因為你根本就不能理解這兒的一草一木,也不能理解我們對你做的一切。
“你們這兒的護士折磨病人,這兒的保安會毆打病人,這些事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叫我怎么理解?”
“保安和護士所做這些事,是經(jīng)過我的同意的,你所謂的毆打和折磨,都是為了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因為他們得了病,他們不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他們需要特殊的治療手法。”她說道,“姐,你來這兒的這段日子,我試著讓你享受這一切,但你冥頑不靈啊?!?p> “你果然是瘋了?!?p> “瘋的是你?!彼f道,“這兒治好了我的病,也能治好你的病?!?p> “治……病?”我在嘴里咀嚼著這句話,“治什么病?”
“你總是違抗媽的命令,你縱容我胡鬧,甚至縱容我交男朋友……”她說道,“這都是錯的,因為你的縱容,你差一點就毀掉了我,你是個不合格的姐姐?!?p> “扯淡,我從來沒縱容過你,我是想幫你過的更開心一點。”我說道,“你現(xiàn)在簡直是非不分了。”
“好了好了,別跟我犟嘴,我最煩跟我打嘴仗的病人了?!彼荒蜔┑恼f道,“曾經(jīng)我也跟你一樣,一直忤逆媽的意愿,一直讓她不停的操心,現(xiàn)在想想,我真是太不懂事了,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痊愈了,我也改過自新了,我再也不會讓媽為我操心了?!?p> “啊,是嗎,我替媽謝謝你了?!?p> “你怎么不明白呢?!彼L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在這兒待了二十年,我見證了這兒的興衰,我在這兒找到了人生的意義,也找到了自己的意義,我喜歡這兒?!?p> “這是個虛擬世界,你知道的吧?”我問道,“之前我出差,離開了兩天,但等到我回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你使用了虛擬現(xiàn)實設備,然后再沒醒過來?!?p> “哦——媽是這么跟你說的?”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終于出手對付你了?!?p> “什么意思?”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說什么呢?”
“我之所以能進入這個虛擬世界,是媽媽她一手安排的?!?p> “你說什么?”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誰,誰安排的?”
“咱們的媽啊。”她朝我笑了笑,“很顯然,媽她沒法忍受我的叛逆,所以安排我進入了這個精神病院,然后試圖治好我?!?p> “我不相信,不可能?!蔽伊⒓磽u頭,媽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應該,不會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她通過某些渠道,聯(lián)系上了‘31號救助計劃’這個組織,然后,她花了一筆錢,請了幾個人到家里來,在你的虛擬現(xiàn)實設備上動了動手腳,之后她騙我進入了這個世界。”她說道,“等你回家后,她用同樣的手段把你也騙了進來,希望你也能悔過自新。”
“她怎么干出這種事來?”我憤怒不已,她居然瞞著我將千慧送到這種地方來,還讓她變成這幅鬼樣子。
媽她簡直是喪心病狂,她的確一直對我們不滿,但我沒想過她會對我們干出這種事,她為了懲罰我們的叛逆,就把我們給送到這種像監(jiān)獄的地方來?這地方跟集中營有什么區(qū)別?
“不瞞你說,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怨恨媽,我覺得她是故意將我送到這兒受折磨。但后來,我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彼酒饋恚L吁一口氣,“不管她說什么,都是為了我好,我應該做一個乖女兒,我不該讓她擔心?!?p> “你為什么愿意待在這種地方,難道你就不想出去?”
“我會出去的,媽她給我設定的時間是40年,如今我已經(jīng)待在這了二十年,還剩下一半呢。”她說道,“但說真的,我已經(jīng)喜歡上這兒了,在這兒我可以幫助這些殘缺的人,幫助他們消除身上的缺陷,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一直留在這兒?!?p> “你搞清楚,這兒是瘋人院。”
“沒錯,所以這兒收容的都是有心理疾病的人,現(xiàn)實中的精神病院太過殘忍,很多病患的家人不忍心讓自己的至親遭受身體上的折磨和創(chuàng)傷,所以就采用了這種相對溫和的方法?!彼f道,“讓那些人的意識進入一個虛擬的精神病院,然后在里面進行治療。這就是‘31號救助計劃’,是由一群有遠見的善良人建立的,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功臣?!?p> 我正聽著,突然看見對面的柜子后面有個人影在蟄伏著,我有些害怕,便向出聲詢問,但那個人影卻突然伸出手,朝我揮了揮。
那是喬霽之,只見他朝我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伸手去拿旁邊地上放著的花盆。
“繼續(xù)說?!彼那膶ξ艺f道,“吸引她的注意力?!?p> 我心神領會的點了點頭,遂繼續(xù)跟千慧對話,“可這同樣殘忍啊?!?p> “但總好過真實世界的那些痛苦,那些身體創(chuàng)傷?!彼f道,“你想想,只要現(xiàn)實生活中的短短幾個小時,就能換來在這個虛擬世界生活上幾十年——只要幾個小時,一個人就能脫胎換骨,還有比這更值得的事嗎?”
“有啊,在現(xiàn)實世界中好好活著,而且不要跟你們這群瘋子為伍。”
“我剛來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倔強的要命,但我最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彼恍嫉目粗?,“放心吧,你終究會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到那時候……”
說到這兒,她語氣突然一頓。我看見她蹲下去,然后在地上撿到了一個保安徽章。
“這是哪兒來的?”她看著那徽章,有些疑惑,但緊接著,她就看見了那徽章上刻的名字。
“有意思,喬警官溜進我辦公室來了?!彼α诵?,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道,“他平日里裝的那么一本正經(jīng)的,還不是喜歡藏在暗處偷窺我?”
糟糕,她發(fā)現(xiàn)喬霽之躲在這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