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再次來到了潘云的房子前,又敲響了門。
“潘云,真的不給我開一下門嗎?”我不厭其煩的喊道,我實在有點擔心她,她的狀態(tài)看上去很不好。
可大門緊閉,屋內(nèi)也是寂靜無聲。
“好吧,不認識我無所謂。但你還記得你之前給了我一個鑰匙扣嗎?就是你男朋友給你的那個?!蔽覐目诖锬贸瞿莻€鑰匙扣,“我是特意來還給你的?!?p> 過了好久,我聽見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隨著一聲清脆的開鎖聲,門被打開了,潘云的臉出現(xiàn)在了門縫里。
“鑰匙扣?”她吃力的念著這三個字,“是我的那個鑰匙扣嗎?”
“對啊,你男朋友送給你的。”我將其提在手里,在她面前晃了晃。這鑰匙扣上面有一個小型的手電筒,當初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她將這東西送給了我,好叫我在漆黑的檔案館里照明。
“我想起來了……你,你……”她沉吟了片刻,欲言又止,“對了,你是池弦珺,我們之前住在一個病房里的?!?p> “我是特意來看你的,你就不請我進去嗎?”
她遲疑了一下,然后將門稍微打開了一點兒,似乎是準許我進去。我走進里面,就像是一下子跌進了某個漆黑的洞窟——這屋子里實在太暗了,窗戶被封的嚴嚴實實,半點陽光都無法透進來,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都堆滿了垃圾,幾乎沒地下腳。
“你這屋子里都發(fā)霉了啊?!蔽冶粏艿貌铧c咳嗽出來,這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怪氣味,這氣味讓我想起了死耗子,“你至少把門打開,透透空氣也好……”
這房子并不大,玄關(guān)對面是廚房,大門口的左側(cè)是衛(wèi)生間,右側(cè)則是一道直通下去的樓梯,那兒似乎是個地下室。但樓梯下面漆黑一片,我完全看不見下面有什么。
我在客廳的某張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背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我驀然覺得一個影子在我眼前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反應,我胳膊上就已經(jīng)被抓了幾道血痕。
我驚呼一聲,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貓,那貓看著有點古怪,它身上的毛色是黃的,臉是純黑色的,四個爪子卻是白色的——我從來沒見過哪種貓身上有這么豐富的花色,它就像一個被各種顏色的布料拼湊起來的毛絨玩具。
它跳上了茶幾,然后弓著身子朝我嘶吼,我試著將它趕走,但它并不害怕我。
我們僵持了幾秒后,它大概是覺得我不會對它產(chǎn)生什么威脅,于是便跳到地面上,又徑自到墻角躺了下來。它顯得病懨懨的,走起路來身子也歪歪斜斜。
“你家的貓是不是該去醫(yī)院看看?”我向潘云問道,“它是生病了吧?”
“這是我的貓,它叫丸子,你不用管它,它就是有點害怕生人?!迸嗽齐S手將茶幾上的垃圾“嘩啦”一下掃到了地上去,然后指指那塊被騰出來的地方,“你把東西放在這兒吧?!?p> 我只得將自己的背包放在了那兒,潘云也坐在了我對面,但她低著頭,好長時間都不說話。
“你怎么找到我的?”半晌后,她開口了,“我沒跟任何人說起我住在這兒?!?p> “我在附近看見過你?!蔽冶M量編著謊話,“然后我看著你走進了這棟房子……我猜這是你的家,所以我就找過來了。”
“你看見過我?那你是什么時候看見我的?”
“呃……”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你上一次出門是什么時候?”
“三天前。”
“對對對,就是三天前,我在路上看見了你?!?p> “撒謊。”她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出門了。”
這就有些尷尬了,我干笑了兩聲,然后若無其事的開始環(huán)顧四周,試圖岔開這個話題?!澳悻F(xiàn)在住在這兒?這兒的環(huán)境不錯啊,你看這些……長毛的墻紙,還有漏水的房頂……等會兒,墻角那是一窩蟑螂嗎?”
“這是我男朋友的家,我離開精神病院之后,就到了這兒?!彼f道,“因為沒人肯收留我?!?p> “你男朋友?就是那個主動殺了人然后嫁禍給你的那個男朋友?”我覺得難以置信,“他都那么對你了,你還跟他有來往?”
“我說了,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彼f道,“他對我很好的?!?p> “那他人呢?”
“他死了啊?!?p> “???”我愣了一下,“這……怎么這么突然?”
“沒錯,就這么突然?!彼@得有些難過,“他死了,就在一個月之前,他出了車禍……那時候,我剛住進來后沒多久……然后他不在了,他死了,就這么突然?!?p> 她說話的節(jié)奏很緩慢,而且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我觀察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她看上去比在精神病院的時候清醒的多,但仍然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光是她,她那名叫丸子的寵物貓似乎也是這個狀態(tài),果然寵物是隨主人的。
“這……確實挺不幸的,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往前看?!蔽艺f著蹩腳的安慰語,“畢竟人死不能復生,雖然你以后見不到他了……”
“見不到他了?誰說我見不到他了?”她不解的看著我,“他此刻就在這房子里,但又不在這房子里?!?p> “???”我聽不懂這句話,“什么意思?”
“你怎么不明白?”她看上去有點不高興,“他雖然死了,但他還留在這房子里,我經(jīng)常能聽見他走路的聲音,說話的聲音,有時候他會叫我的名字……他就在這間房子里,雖然我看不見他?!?p> “什么?”我的舌頭差點打了結(jié),“……你的意思是,這兒鬧鬼?”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總而言之,他就在這兒,他從來都沒離開過?!?p> 潘云有過精神疾病的前史,我很懷疑她看見過的那些東西恐怕只是些幻覺,可憐的孩子,她就算出了院,也應該堅持服藥的。
“好吧,鬧鬼……隨便了?!蔽彝耆幌嘈潘脑?,但也不忍心打擊她,“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從他去世之后?!彼龘狭藫献约旱牟弊?,“自從他死了,我就發(fā)現(xiàn)這房子有點古怪?!?p> “哪里古怪?”
“這兒經(jīng)常會響起噪音。”
“什么樣的噪音?”
“腳步聲,或者敲擊墻壁的聲音,那聲音很大,不管你待在哪個房間,都聽的一清二楚?!?p> “你確定,這些噪音會不會是你的鄰居弄出來的?”
“不是,因為我還能聽見有人在喊?!?p> “在喊什么?”
“我不知道?!彼善鹆搜劬?,似乎情緒開始緊張起來,“我都捂著耳朵,不敢聽……但偶爾我能聽見一點,是我男朋友,他在叫我的名字?!?p> “就只是叫你的名字?”
“我忘了……你別再問了!”
突然的,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站了起來,并猛地拍了下桌子。我被她那種又粗重又兇狠的吼聲嚇了一跳,差點摔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