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耿耿涵義氣，凜凜無俗情（3）

　　趙青娘知自己此番奔赴“鴻門宴”，怕是有去無還，便抱定了必死之心。堂會之上，趙青娘一開腔，就唱了一出《精忠旗》中的廿五折《岳侯死獄》：

　　【越調(diào)引·金蕉葉】晝長夜悠，痛忠良番為楚囚。嘆籠鳥如何出頭，望燕云空思唾手。你每有何話說？〔外、丑嘆介〕〔生〕有話便講。〔外、丑泣介〕我也不好說得?！采吃醪徽f？無非只要我死罷了！難道我岳飛怕死的不成？快快說來?！餐?、丑〕岳老爺，這也不干我每事。適才接得秦老爺手書，分付我每結(jié)果你的性命。特地請你出來，大家作個(gè)商議?！采吃瓉砣绱耍灰凰辣懔?。

　　【越調(diào)·祝英臺】指望出樊籠，紓國恥，不肯死前休?！餐鈬@介〕好個(gè)岳老爺，你看他到這樣地位，還只想著報(bào)國哩。〔生〕我一息尚存，還望中原，卻怪壯心難收。何憂？便終教名遂功成，少什么藏弓烹狗！怎教我，便等不到當(dāng)烹時(shí)候！〔丑〕岳老爺，如今已是三更了，非是我每催逼，只是秦丞相的性兒，你是曉得的。〔生〕不須多言，待我拜辭二帝與主上便了?！渤蟆衬菢?xùn)|西，就不辭他也罷了。〔生哭拜介〕

　　這本是一出生角戲，非趙青娘所長，然趙青娘拼卻氣力唱了這一出，無非是為在死前表明心跡罷了。

　　果然，紹興府聽后大怒，勃然道：“大膽賤婢！不但窩藏反賊欽犯，還敢唱此逆曲！”

　　誰想趙青娘并不驚慌，反倒質(zhì)問知府道：“岳武穆精忠報(bào)國，乃一代名將。敢問妾身唱這出，何錯(cuò)之有？”

　　紹興府道：“我大清國乃金國后裔，你這賤婢竟敢公然唱那反金的逆賊岳飛！豈非大逆不道！”

　　趙青娘聞言嘴角微微含笑，不再答言，顯然，知府的話達(dá)到了她想要的效果。紹興府見狀更是怒不可遏，道：“來人，給我把這個(gè)賤婢抓起來！”

　　“且慢！”但見楊青芳快步上前，擋在了趙青娘身前，道：“敢問大人，趙青娘犯了哪條王法？身為娼家，我們奉尊府之令前來獻(xiàn)藝，何罪之有？”

　　紹興府冷笑道：“就憑窩藏欽犯這一條，你稽山樓上上下下都脫不了干系。本府本想網(wǎng)開一面，對你免于追究。既然你們?nèi)绱随⒚们樯?，那本府就成全了你們！來啊，把她們兩個(gè)都給我押下去！”

　　“慢著！”這次開腔的卻不是楊青芳，而是座中的一名男子。紹興府聞言本惱怒不已，待得回轉(zhuǎn)看清開言之人的身份時(shí)，卻登時(shí)換了一副神情，肅然道：“將軍有何指教？”

　　原來那人正是李成棟的養(yǎng)子李元胤。紹興府本想借堂會之機(jī)巴結(jié)李成棟，盛邀李成棟前來紹興。李成棟顯然不愿為區(qū)區(qū)一個(gè)知府離開松江駐地，但又不好駁其顏面，便派養(yǎng)子李元胤前去。李元胤道：“大人若要緝拿此女，怕是多有不妥。”

　　紹興府道：“有何不妥，但請將軍指教?！崩钤肺⑿Φ溃骸按笕擞兴恢伺思腋笎蹖?。家父在杭州和嘉定時(shí)，都曾多次召幸于她。因此，無論該女子是否窩藏欽犯，都還是交由家父親自處置為好。”

　　紹興府聞言，面色陰晴不定，他并非是因?yàn)槔钤纷柚顾囤w青娘而感到惱怒，而是因?yàn)樽约翰簧鞯米锪死畛蓷澋膼蹖櫠械交艔?。紹興府自嘴角擠出了一絲微笑，拱手道：“下官不知此女是大將軍尊寵，多有得罪，萬莫見怪。”

　　李元胤笑著拱手還禮道：“不敢，不敢。多承大人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