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沒翻了幾頁案卷便扔回桌上,低頭看向玩弄著蝴蝶鏢的厲見微,眸中多了幾分貪戀。不知怎的,他竟覺得蝴蝶鏢又幾分礙眼。
這鏢哪里有他好看,為何厲見微不看他一眼。
厲云亭怎么這么討厭,還沒有見到厲見微,便已討得她的歡心。他接近厲見微這么多次,卻只得了百般提防。
難道血緣關系,擁有天然的親和力?
厲見微指腹滑過飛鏢,輕輕抬起頭來。當她發(fā)現(xiàn)白曉正直愣愣的看著她,錯愕了片刻。莫非有人易容過自己,與白曉糾纏過?
她心下轉了幾個來回,蹙眉提醒:“你可知三和鎮(zhèn)姓厲的,并不止我一家?!?p> “嗯?”白曉俯下身湊近厲見微,從那雙清冷的眸中看不到片刻的動心。他失望的奪走厲見微手中的蝴蝶鏢,直起腰身落寞道:“三和鎮(zhèn)的確有許多戶人家姓厲??傻妙櫻抡疹櫟?,自小習得靈山武功的,只有你一個?!?p> 明明他和厲見微最早相遇,為何先機都被顧念之搶占了。那個榆木疙瘩,最好一直榆木。
這話說的,厲見微就更是不解。但顧邀月的武功在江湖上排的上號,可她的一身武藝先是母親所授,后經(jīng)顧邀月的指導才有所成。
莫非,顧邀月也是靈山派之人?她是這么想,所以也這么問出來。
白曉一把握住厲見微的手腕,眼眸發(fā)亮,聲音有些雀躍道:“你都記起來了?我呢?有沒有想起我是誰?”
“……,請閣下自重?!眳栆娢⒁话淹崎_白曉,起身與之保持距離。她眼里的疏離,如一把刀戳在白曉的胸口。
白曉悶悶的瞪著厲見微,氣她在自己一靠近,就反彈似的退開。閣下,自重?這些詞居然用在他的頭上。先前顧念之這么做的時候,厲見微怎么放之,任之。
罷了,他們之間空白了這么多年,都被那個顧念之填補。厲見微的差別對待,他也不再計較。
他側身看向窗外的雨,沒想到一會的功夫,竟下的這么大,地面上積了一層雨水。更別提他們近十年未見,厲見微心底的灰塵堆積的更多。
自我排解完糟糕的情緒,白曉坐到厲見微的書桌前,手撐著腦袋細細打量著厲見微。他的目光過于灼熱,似是要將厲見微點燃。可偏偏又如羽毛般,輕輕的落下。
從世俗的角度來看,厲見微算不得美艷。她的眉眼過于英氣,不媚不俗。鼻梁略高,自帶幾分傲骨。辦案的時候,那份正氣讓人情不自禁的放下戒備,愿意全心全意的相信她。
“天色不早了,閣下還是早些離開的好?!眳栆娢⒄驹陂T前,看著雨勢漸收,努力無視白曉的目光。她的聲音很清冷,如同被寒風夾雜的雨滴,落到白曉的心上。
白曉聽到腳步聲漸漸逼近,忙從窗戶中飛出消失在雨夜里。
厲見微輕松了口氣,折回桌前看到提著食盒而來的顧邀月,眸中多了幾分溫柔。她把案卷和蝴蝶鏢收起,輕笑道:“顧姨怎么來了?”
“聽念之說你染了風寒。這是我讓人煮的藥粥,你趁熱喝了它?!鳖櫻聫氖澈欣锒顺鲆煌胫啵偷絽栆娢⒌氖诌?,不悅的橫了眼厲見微。
她隨手拉過一把椅子,雙手環(huán)胸,忍不住嘮叨著:“案子天天都有,可命只有一條。我的話,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放在心上?若是再這么奔波勞碌,便是誠心不讓我好過?!?p> 厲見微瞥向顧邀月那一張一合的嘴,耳邊都要生出老繭來。她低頭端起藥粥,輕輕攪拌,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里送。
不管顧邀月說什么,她都默不作聲。等到顧邀月說累了,把碗筷收走便不再自討沒趣。
聽到關門聲響起,厲見微才輕松了口氣。她手輕按了按眉心,躺回床進入夢鄉(xiāng)。夢里的她,再次回到幼年。
夢里一直有個模糊的背影,往前走反復喊著見微兩個字。她總覺得他們可能認識,那種從心底涌出的熟悉感,她下意識的追了上去。手剛碰到對方的肩,夢便醒了。
厲見微坐在床榻上,手輕輕撫過胸口,有種悵然若失的錯覺。難道白曉的話,影響到了自己,才會真的以為自己有兄長?
她隨手擦過額上的薄汗,換了身衣服走出廂房。借高掛的燈籠光,穿過走廊坐在涼亭上。
地平線第一縷光漸漸升起,滴滴答答的雨仍舊下個不停。
“見微?這么早便醒,可是做噩夢了?”顧念之把雨傘收起,穿著官服坐在厲見微身旁。他扭頭吩咐著奴婢去熱一壺茶,把外套披在厲見微的肩上,眼含擔憂道。
方才有衙門通知自己孟泊如今早便歸,想到沈岸的事,郁悶的只想出來走走。
沒想到竟在涼亭中看到厲見微,腳便控制不住的走了過來。
厲見微順聲抬眸,黯淡的雙眸逐漸有了顏色。她望著亭外的雨,惆悵道:“有人說,我有個兄長。他不日便來尋我,還送了我一套蝴蝶鏢?!?p> “兄長?!”顧念之眼中多了幾分詫異,不解的重復著。他與厲見微自小相識,為何對此毫無印象。莫不是有人設計,蒙騙于她?
可這種提不上臺面的伎倆,他能看穿,更別提厲見微了。
為何厲見微還愿意相信?或許是他們太執(zhí)著于親人的存在,幼小的時候便埋下心底的種子。如今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種可能,這顆種子便長成蒼天大樹。
當年的他,就是因為父母的線索,而上了孟泊如的當。如今歷史重演,他自然不愿意厲見微重蹈覆轍。
顧念之輕輕握著厲見微的手,了解她的期許,偏又怕她受到傷害。同樣的經(jīng)歷讓他感同身受,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問著:“有些東西,我們還是不要去期待,如此便不會又失望的一日?!?p> “可你也知道,放棄尋找他們,是不可能的事。”厲見微低垂著頭,像是沒得到夸獎的孩子,哽咽又委屈的袒露著自己的心聲。
年幼的她,曾對自己發(fā)過誓。若是爹娘不來找她,她便去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