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將軍府大婚，圣上特許休沐一月。而兩人婚后的日子，不算蜜里調(diào)油，卻也相濡以沫。

　　“相公，你在釀酒？”謝肅汐是循著味道過來的，那味道她再熟悉不過。

　　“對，你嘗嘗。這是我專程為你釀的酒，此后，我也只為你一人釀酒。”溫如酒將剛釀好的酒倒出來遞給謝肅汐。

　　謝肅汐笑著接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叭绾危俊睖厝缇茲M臉期待的問。

　　“前調(diào)清香，入口醇香，回味……悠長。我家相公真不愧為酒圣?！敝x肅汐對溫如酒的夸獎贊不絕口。

　　“當真？我還怕多年未曾碰過酒，會失敗?！睖厝缇埔矝]想到自己居然這么厲害。

　　“這酒，真的只給我一人喝？”謝肅汐盯著溫如酒懷里剩下的酒，眼里滿是想要獨占的小心思，在溫如酒眼中卻是異常的可愛。

　　“自然?！?p>　　說罷，謝肅汐奪過溫如酒懷中的酒壇，起身離開?！澳强烧f好了，你也不準偷吃！”

　　溫如酒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謝肅汐向著校場走去。

　　“賢婿。”謝啟晉看見兩人分開，便走近了溫如酒。

　　溫如酒起身行禮“岳父?！?p>　　“不必多禮，前幾日你與汐兒形影不離，我也不便與你多說，如今只剩下咱們兩個大男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汐兒是我最驕傲的女兒，她不比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甚至是男人遜色。你愿意入贅將軍府也要與她成親，我便相信你待他定是真心的。前二十幾年來，她過得都太過艱苦。謝府的興衰，家國的安危，朝堂的爭斗全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我相信她選擇你是她心之所向，我不期望你能替她分擔什么，我只有一個要求：比她愛你更愛她?！敝x啟晉知道溫如酒在謝肅汐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他便是謝肅汐這些年‘受罪’的始作俑者。

　　謝啟晉恨他，可謝啟晉卻沒辦法拿他怎么樣。如今，謝啟晉只希望他能一心一意待她。

　　“我明白的?！睖厝缇泣c頭，若有所思。

　　“對了，你知道嗎。汐兒曾經(jīng)對我說過一番話，她說，若是有一日她遇到了自己心愛之人，她便會不顧一切讓他幸福，縱使搭上自己的性命，縱使搭上整個謝府?！?p>　　兩人相擁而眠時，謝肅汐總是不肯先闔眼。溫如酒問過，謝肅汐只道：不想閉眼，如此便看不見他的臉了。

　　溫如酒笑言，未來的日子還長，如此時時刻刻盯著，恐是會看膩了。

　　后來的日子依舊美好，溫如酒卻越來越迷茫。謝肅汐的愛太沉重了，她從不言說，對于她的深情，溫如酒大多都是從旁人嘴里聽到的，自始至終，他沒從謝肅汐嘴里聽到一個愛字。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正當溫如酒還在為這件事捉摸不透之時，另外一個勢力已經(jīng)容不下謝府了。

　　“培行，快到七月了吧？”趙熠諶搖了搖折扇，看了看窗外的石蒜已然冒出了花骨朵。

　　“回稟陛下，已經(jīng)六月三十日了?！迸嘈挟吂М吘吹幕卮?。

　　“北疆最近好像一直動蕩不安，是時候開戰(zhàn)了。此番就算損兵‘折將’，也要將那北荒蠻夷之國攻下?！弊灾x肅汐大婚之日起，那功高蓋主的嫌疑便已坐實。即便她為戰(zhàn)神，也留不得了。這天下，容不得兩個太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疆戰(zhàn)事吃緊，還請護國大將軍盡快領(lǐng)兵前往，北戎多次侵擾我朝邊境，影響北地安寧，還請謝將軍盡快收編?！?p>　　當天，謝府便接到了派遣謝肅汐北征的消息，謝肅汐大病初愈，北地極寒，北戎兇狠，此番，圣上是想置謝肅汐于死地?zé)o疑。

　　“什么破旨，謝家效忠皇帝多年，戰(zhàn)功無數(shù)。他這是什么意思？怕我們功高蓋主？趕盡殺絕？”溫如酒沖上前便要撕了那道圣旨，卻被謝肅汐搶先接過。

　　“微臣領(lǐng)旨，謝主隆恩?！?p>　　“汐兒！”溫如酒不明白謝肅汐為何要接受這樣無理的要求。

　　?整個謝家，除了溫如酒外，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

　　“走吧，替我整理一下行囊?！敝x肅汐平靜地牽著溫如酒的手，走出了廳堂。

　　“真的不能換個人去嗎？就非得是你？非得這時候？”溫如酒憂心忡忡。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躲不掉的?！敝x肅汐此刻好像并沒有那么氣憤。

　　第二日

　　謝肅汐一早便整理好行裝，謝府的家眷全部排在門前目送謝肅汐與溫如酒辭別。

　　臨別前，謝肅汐從懷里掏出一封和離書遞給溫如酒。

　　“行文已經(jīng)擬好，我也簽字畫押了。若是此番我回不來，你便簽了字與我和離。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p>　　看著眼前的和離書，溫如酒很是不解。謝肅汐對他深情至此，這封早就擬好的和離書又是怎么回事？

　　謝肅汐翻身上馬，粲然一笑，“你為我釀的那味酒，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改改?！?p>　　謝肅汐只留了這么一封信，一句話。卻讓溫如酒久久無法釋懷。

　　溫如酒失魂落魄的提著酒走到了白祗，他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是出于什么原因。還有那搭上性命與整個家族的決定……此刻，他的腦子已經(jīng)混亂不堪。

　　“誒？小庚這是回娘家了？來就來嘛，還帶什么禮物?。靠炷脕碜尨蠹覈L嘗你的好酒?！眲傋叩桨嘴螅嘴笾型盏耐楸闵锨按钤?。

　　?“掌柜的……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睖厝缇茊柕馈?p>　　“怎么說？”白?看出溫如酒有些頹然。

　　“哇！這什么酒啊，也太酸澀了吧？小庚你想省私房錢也沒必要買假酒吧。”其他嘗過酒的人皆是一副難喝至極的表情，而謝肅汐卻……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壇又一壇。

　　溫如酒看不透徹自己的感情，謝肅汐卻看得真切。

　　從溫如酒提出成親的那一刻開始，謝肅汐就明白，溫如酒回應(yīng)她的不是愛意，而是同情。溫如酒深知愛而不得的痛苦，他不愿意這世間有人因為自己再痛苦，所以他選擇回應(yīng)謝肅汐的感情。

　　謝肅汐并不奢望溫如酒愛她，既然溫如酒想要回應(yīng)，那她便用整個謝府的命運給他一個機會。

　　謝肅汐深知和溫如酒成親的后果。將軍府必將被毀滅，但她依然選擇成親。她想用這一輩子的榮譽換那一個月的陪伴和溫如酒余生的心安理得。

　　從前謝肅汐沒有對溫如酒說出自己的心意是因為她覺得那樣只會給溫如酒徒增煩惱。如今謝肅汐依舊不肯表露愛意也是不想讓溫如酒有負擔，她能陪溫如酒的時日無多，不該在此刻還讓他將自己放在心上。

　　“溫如酒，你給我出來！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飲酒暢談！早知如此，你們大婚那日我就該在酒里下毒與你同歸于盡?！绷周帩M是怒氣的沖到白祗破口大罵。

　　“你知不知道她為了讓你問心無愧的活下去不但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還犧牲了整個謝家。你既不愛她，何故要娶她？她何時需要你的憐憫？”林軒也是在謝肅汐出發(fā)后才得知了這個消息，當他到謝府的時候卻不見溫如酒的身影，只見謝府主母淚流滿面。謝府所有人都明白此刻謝府已經(jīng)沒有了未來，卻沒有一個人去責(zé)怪溫如酒，甚至，溫如酒自己都毫無察覺。

　　“小庚，你與她朝夕相處已有月余，難道還是看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我以為你在抱著她求我救命的時候就該明白自己的心意。別讓我看錯了人?！卑?身為一個旁觀者，自是明白溫如酒對謝肅汐定是有感情的，只是溫如酒遲鈍的以為那只是出于愧疚的權(quán)宜之計。

　　溫如酒回想著兩人相識相知的過去，其實并沒有如何轟轟烈烈，溫如酒甚至不明白謝肅汐何時愛上了自己。自己又是何時改變了心意。也許是揭開蓋頭的那一刻，也許是照顧她的那些時日，也許是更久以前……

　　溫如酒回到謝府后，謝啟晉便將他叫到了書房。

　　“賢婿。和離書，想必汐兒已經(jīng)給你了，你們大婚時的聘禮汐兒已悉數(shù)運到無憂坊酒窖。近日謝府恐有異變，保險起見，明日起你還是住回?zé)o憂坊吧?！敝x啟晉將謝肅汐交代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溫如酒自己如何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