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恩斷義絕
海淀，百來平不到的屋子，亦有些狹小的餐廳坐著仨人。陸沉瞇著眼睛，經(jīng)過縝密的思索后，朝著眼前的小姨問道：“姐，現(xiàn)在的房價是什么情況？”
孫俐給他夾了塊肉，問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陸沉笑著說：“就好奇問問，你跟我姨夫不打算買幾套房子投資？”
“投什么資？”
黃三石很煩這倒霉孩子，腦子里頭都是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就不能腳踏實地點么？他說道：“房價漲的太兇了，三環(huán)外邊都得七八千了。漲不上去，現(xiàn)在買房肯定得砸手里頭?！?p> “得，您說的是?！标懗翆に贾?8年那會兒，房租都不止七八千了。
這廚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倘若自個要是有錢，肯定得囤個十幾套，免得以后限購政策一出，想買都沒機會了。他暗自鄙視了會兒，便端正姿態(tài)問道：“小姨，你說我家究竟什么情況，有沒有礦？”
孫俐埋怨道：“你個倒霉孩子，是不是被人中介騙了想買房？”
“沒，我就問問?！标懗邻s忙否認(rèn)，看了眼臉能皺成團子的黃三石，補了句：“我就是覺得破院子住的不舒暢，冬涼夏熱的，想買個大房子給我媽住?！?p> “還算有點良心?！秉S三石欣慰的點點頭，他說道：“你現(xiàn)在用心念書，畢業(yè)后多努力賺點錢。實在不行，我跟你小姨給你湊個十幾萬的首付，貸款買個大房子?！?p> “得，謝謝您嘞?！标懗聊莻€郁悶，畢業(yè)后，十幾萬的首付不得買到通州、昌平去了？
“這事兒，以后再談?！秉S三石喝了口小酒，問道：“尾生，你想演戲嗎？”
陸沉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個聽錯了。他看向小姨，再看看那位遲早會變成胖子的死廚子。他說：“啥，你說啥來著？”
黃三石擱下筷子，砸吧嘴，摸了摸下巴。腦袋稍微向前探，一臉嚴(yán)肅地說：“尾生，你想不想做演員，做明星？”
“你誰??？”陸沉有些驚訝，這廚子發(fā)燒燒壞腦袋了？不知道為什么，就從他嘴里念出來的“尾生”賊刺耳，比“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還膈應(yīng)人。
而且，他覺得前天世紀(jì)金源遇見的，自稱星探要找自己拍電影的家伙都比這廚子可信度高。哪怕那自稱星探的家伙就是個騙子，還企圖坑他千來塊。
“我，黃三石，就是你常說的死廚子?！秉S三石臉色有些難看，這兔崽子真討人厭，他看著孫俐說：“這小子真不禁夸。前頭剛表揚，現(xiàn)在就原形畢露了。我要生個兒子跟他一樣，我非得氣死不成?！?p> 陸沉一拍大腿：這貨原來沒燒啊，剛要說話。卻聽孫俐沖陸沉威脅道：“尾生，在你家怎么說來著？”
哎呦，一放松就忘了這茬。
“小姨夫，沉兒還小，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多體諒。”他急忙起身，端起手中的杯子，說道：“今日身體不適，沾不得酒水。在這以雪碧代酒，先干為敬?！?p> 愣了半天，黃三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聽著很別扭，這倒霉孩子平常說話陰陽怪氣的，現(xiàn)在無論什么說辭，都覺得刺耳。而且，就剛剛那段話牛頭不接馬尾的，也不知道這文化水平高考怎么上一本線的。
一杯入喉，黃三石緩了緩說：“我去年搗鼓了部電視劇，效果還不錯。今年拉了點投資，打算再拍攝一部。你有沒有興趣演個角色？”
“有錢沒？”陸沉問。
“什么？”
“什么？”
不僅黃三石，就連旁邊準(zhǔn)備給陸沉夾菜的孫俐都懵了。
“死、小姨夫，都說請兄弟也得明算賬，你總不能讓我白干吧？沒錢，我怎么給我媽買大房子？”陸沉收回端著的碗，看著孫俐停在空中的筷子有些郁悶，不是夾給我的就明說嘛，這很尷尬的。
“那你覺得憑你的資歷和能力，能拿多少錢？”黃三石冷著臉說道。
“任我開價？”陸沉猶豫了會兒，說：“我得好好考慮，太高了你也舍不得，太低了跌我身價?！?p> “就他還身價？”黃三石和孫俐兩人對視一眼，前者搖搖頭接著說：“尾生，你不好奇是什么類型的電視劇，演什么角色嗎？”
陸沉笑了，反問道：“重要嗎？”
黃三石較真了，他說：“怎么就不重要了？”
陸沉拿筷子敲了敲碟子，說道：“除了愛情片，還能是什么？改編不是胡編，戲說不是胡說，你要是拍個歷史正劇找我這個沒有一點經(jīng)驗的新人來演，你是要向全國人民謝罪的。至于角色，只要不是露的不是太多，我都能接受?！?p> “邊兒玩去，凈瞎扯蛋?！秉S三石還是有些脾氣的。他豎起手指，沖上晃了晃，咬著牙說：“你小子就好好上學(xué)，別滿嘴跑火車。都快二十的人了，一點事不懂，你總不能一直賴著你媽、你小姨過活?！?p> 陸沉很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就知道這死廚子在跑火車，他找自己演戲，恐怕得等到太陽打西邊出來。
況且，他還真瞧不上什么那死廚子戲里的角色。就陸沉記憶中的黃三石，后來演的什么食堂，導(dǎo)的什么家族都是爛片中的爛片，印象分蹭蹭的往下掉。無論如何，他是不信黃三石能拍出什么好的電視劇。
自己好歹也是學(xué)導(dǎo)演的，可以沒作品，可以改行做其他的。但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人生履歷中，有這么幾部爛片，被貼上了標(biāo)簽，那就丟死人了。
此時，很久都沒聲音了，氣氛有些凝重，也有些尷尬。
陸沉不說話，是因為思維跳躍到其他地方。那倆不說話，可能是覺得黃三石說的太過了，畢竟那倒霉孩子才剛高考完沒倆月，還很年輕，很多事情都沒經(jīng)歷過。
陸沉回過神來，看了眼那倆，想了想說道：“今天二十七，還要得幾天才開學(xué)?！?p> “好好學(xué)習(xí)。”孫俐率先回應(yīng)。
“中戲，也還行?！秉S三石憋了半天，也蹦出來一句。
提起中戲的時候，他一個北影的老師很不爽。這兔崽子成績不差，模擬考也都是輕松一本線的水平，但年初時候腦袋一愣，就跑去參加藝考了，還挑的是中戲。
學(xué)表演，那也就算了。報個導(dǎo)演系，去什么中戲？那破地方今年就只設(shè)了個導(dǎo)表混合班。就這倒霉孩子，憑什么瞧不起咱北影？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zhuǎn)眼間就到了看《智慧樹》的時間，陸沉朝著黃三石告別后，就蹭著小姨的花冠回東城了。
途中，孫俐問了句話。她覺得自個在京城就這倆親人，有些事情還是攤開說比較好。她問：“尾生，介不介意問你個問題？”
“你問?！标懗恋膽B(tài)度有些無所謂，答不答，答案真假又不是一回事。
“你是不是因為非常討厭小姨夫，才去考的中戲。所以，北影那邊都沒去報名。”孫俐內(nèi)心很糾結(jié)，語氣卻很平淡的說出來了。
“沒啊。”陸沉消化的記憶中，還真沒有這段。他想了想，立即說道：“可能，中戲離家近吧?！?p> 孫俐倒是有些驚了，除了黃三石的原因外，她原以為會有師資教育、人脈資源之類的參考，可結(jié)果也太出乎意料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回答能這么廢柴。更加令她沒想到是陸沉突然轉(zhuǎn)過頭來，一臉正經(jīng)地問道：“小姨，你說我怎么會突然跑去學(xué)導(dǎo)演？”
“我哪知道你為什么跑去學(xué)導(dǎo)演？”孫俐的心中有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如果她能知道羊駝梗的話。
……
夜，九點十分。
破舊的合院中，傳來陣陣蟬鳴。
老房子的電路線比較復(fù)雜，折騰起來很麻煩，就一直沒裝空調(diào)。最可惡的是家中就一臺電風(fēng)扇，卻不在陸沉房間里頭。炎熱的夏天就純靠手中的蒲扇和蚊帳度過。
原先有兩臺的，自從他母親知道他報考的是中戲之后，他房間的那臺就被摔得粉碎，碎成渣了。
陸沉穿著背心、褲衩，搖著扇子，在房間里頭翻箱倒柜，他覺得每個不尋常的操作背后肯定都藏著個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跑去中戲?qū)W導(dǎo)演，肯定有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過了許久，陸沉躺在了涼席上，像條咸魚一樣思考著人生。
白忙活一陣，僅有的收獲就是壓在復(fù)習(xí)資料和“三年模擬，五年高考”中間的少兒不宜的雜志。
“唉！”
陸沉將兩條大腿展開，呈大字狀躺著，說道：“等開學(xué)了，搬去學(xué)校住宿舍，說不定會好點。宿舍再破，還能沒有電風(fēng)扇？”
晚風(fēng)來襲，“咕嚕咕?！?。
陸沉肚子傳來陣不爭氣的叫聲，他得面對現(xiàn)實，心里暗暗埋怨兩句黃三石，然后起身離開房間，穿過院子，朝廚房走去。
陸沉不會廚藝，拿手活是煮泡面，偶爾也會煮煮米線，速食的那種。
“咣當(dāng)！”
廚房的門被重重的關(guān)上，然后就是“噠噠噠噠”人字拖的聲音，陸沉跑到露出些許昏黃光亮的房間門前，猛地敲門。面色不善地說：“媽，我那箱泡面是不是你藏起來了？”
“扔了?！崩镱^的回答，果斷干脆。
“別介，我就是再惹著您了，泡面是無辜的啊，它還只是個泡面啊。您扔它做什么？”陸沉很傷心，自己穿越之后，已經(jīng)很努力的維護這段母子關(guān)系了。原本的母子關(guān)系很好，轉(zhuǎn)折點就是自己跑去藝考了。
如今看來，自己的維護沒多丁點效果。
“花我錢買的，我想扔就扔?！标懩负馨詺獾恼f道。
“天，我就今天肚子餓。您再氣，就不能等我開學(xué)走了再扔？”陸沉那個委屈，感覺人生看不見光亮了。附近小賣部還有段距離，來回一趟不知道要出多少汗。
“我不僅今天扔，明天還扔。今天扔泡面，明天就扔了你的鍋碗瓢盆，大后天就扔你的衣服被子。大大后天就把你也扔了?！标懩刚f的很絕情，語氣聽起來也像是認(rèn)真的。
陸沉說道：“媽，好歹讓我死個明白。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錯，我馬上改?！?p> 陸母說道：“隔壁家的孩子，今年都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了，本科?！?p> “媽，我也是科班。李阿姨家那孩子也是藝校，還是學(xué)畫畫的，說不定將來還得給我打下手呢?！?p> “科班有什么用？人家隔壁家的孩子有娶媳婦了，明年就抱孫子了?！?p> “媽，講點道理。王阿姨家的那孫子跟小姨一個年齡，起步就早我九年。況且我念高中時候，是您不準(zhǔn)我早戀的?！?p> 房間里頭徹徹底底安靜了，過了會兒，陸母說道：“先放過你，那箱泡面我扔客房了?！?p> “好勒?！标懗赁D(zhuǎn)身離去前，順帶問了句：“媽，您原諒我了？”
“滾，想得美。我就當(dāng)沒生過你，我明天就扔了你的鍋碗瓢盆，大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