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蒲撐傘走在林玉安身旁,察覺到自家姑娘這情緒的確有些不對勁。
她似乎有心事,心事重到她一個(gè)憨姑娘都能看出來。
“姑娘?!?p> 閑蒲輕輕的喚了她一聲停下腳步來。
林玉安也跟著止步看向閑蒲:“怎么了?”
見她瞬間收回了眉間的愁緒,閑蒲淡淡的笑了笑:“姑娘要不要喝點(diǎn)酒?”
林玉安好笑的看著閑蒲:“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好端端的問我喝酒,當(dāng)心小娘知道了罰你?!?p> “沒,就是突然興起,所以問姑娘,可別告訴小娘?!遍e蒲吐了吐舌頭,對著林玉安央求道。
主仆倆說笑著回了院子,林玉安的腳步一頓,目光落在花樹下的一方小木桌上,往日里爹爹總喜歡陪著小娘和她一起在樹下吃飯,春日賞花,夏日乘涼,秋日望月,冬日看雪。
物是人非事事休,算來總是惆悵滿懷。說來奇怪,爹爹那么疼她,可他去了,她心疼,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睹物思人,難免傷懷。她忙移開視線,兩步上前走進(jìn)屋里。
“把咱們緊要的東西都收一收吧,三舅舅既然說了這幾日可能會走,指不定就是哪一日?!?p> 閑蒲挑了燭芯,屋子里亮堂了許多,窗戶雖緊閉著,可仍有絲絲涼風(fēng)從門縫窗牗縫里鉆進(jìn)屋子。
“姑娘,你說王家是個(gè)什么樣的人家?”
閑蒲在箱籠里挑挑揀揀,突然問道。
林玉安被這個(gè)問題難住了,撐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小娘也許知道,不過我聽說王家是鐘鳴鼎食之家,翰林學(xué)士之族,是名門望族?!?p> 閑蒲呆呆的品味著這幾個(gè)詞,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姑娘,這王家的人會不會不好相處,去了王家咱們要住多久?。俊?p> 林玉安哭笑不得,閑蒲有時(shí)候憨得真是讓人又喜又恨:“王家的人又不是毒蛇猛獸,你看三舅舅不是很好相處嗎,住多久就不知道了,看樣子是很難回來了?!?p> “哦?!甭牭胶蟀刖?,閑蒲的神情有些黯然,于她而言,南水莊這個(gè)柔情江南,是她全部的記憶,是故土,是夢鄉(xiāng)。
閑蒲站起身把東西打成包袱,走出屋外打了熱水回來:“姑娘梳洗了歇著吧?!?p> 林玉安點(diǎn)頭走了過去。
窗外雨疏風(fēng)驟,燭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照在門窗上,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林玉安是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的。
“閑蒲!”打著呵欠半晌沒等到閑蒲進(jìn)來,林玉安便喊著她的名字。
“來了!”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多時(shí)便推了門進(jìn)來。
見閑蒲一臉喜悅,林玉安疑惑不解:“外面可是有什么喜事,你怎么這么歡喜?”
閑蒲真是激動(dòng)了,給林玉安拿襪子都只拿了一只,又忙去找第二只,口中絮絮道:“那日來府上要打小娘的那幾個(gè)耆老來了,還有方家的人,我側(cè)著耳朵聽了幾句,說是要鬧著對質(zhì),大娘子稱頭疼不見客,結(jié)果兩邊僵持不下,就在霖西苑鬧起來了?!?p> “你可知昨夜三妹妹去大娘子屋子做什么?”林玉安轉(zhuǎn)移話題,問得牛頭不對馬嘴。
閑蒲愣了一愣,呆呆的搖了搖頭:“昨日我們出了霖西苑也沒看見三姑娘出來,想必是和大娘子說體己話吧?!?p> 林玉安沉默了,穿好衣服下了床來,噔噔噔的跑到窗牗旁探出頭來:“又落了不少?!毖哉Z中難免低沉。
閑蒲有些急切的想去看熱鬧,遂道:“明年還會發(fā)一大枝,簇在樹上管姑娘看個(gè)夠?!?p> 說著便拉林玉安到妝臺前的繡墩上坐下,用桃木梳子輕輕的刮順?biāo)艘灰褂行┝鑱y的頭發(fā)。
“你如今快成大姑娘了,怎么還喜歡看熱鬧?”林玉安看著鏡子,帶著打趣的意味問道。
閑蒲咧嘴笑了:“大娘子的笑話閑蒲愛看,別的就不一定了?!?p> 林玉安忍俊不禁:“你莫非和大娘子有嫌隙,不是前幾日還和憶梅親親近近的說話嗎?”
閑蒲面色一凝,又笑道:“那不是為了打聽消息嘛,姑娘別笑我了,大娘子對姑娘不好,閑蒲不喜歡她?!?p> 林玉安一默,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姑娘,美吧!”
頭上的動(dòng)作已經(jīng)停下來,閑蒲歡喜的問著她。鏡中一個(gè)梳著雙丫髻明眸皓齒的豆蔻少女靈動(dòng)可愛。
林玉安笑著瞪了閑蒲一眼:“不正經(jīng),走吧,該去請安了。”
聞言,閑蒲頓時(shí)歡快起來。
霖西苑,不大的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站在擁擠的小院子里,林玉安站在月亮門后面沒有立刻過去。
這時(shí)偏房的門開了,田媽媽走了出來,挺直了脊背,咳了幾聲清嗓子,高聲道:“我已經(jīng)說了,我家大娘子頭疼病犯了,下不來床,這時(shí)候還在喝湯藥,諸位請回吧?!?p> 一個(gè)被眾人簇?fù)碇睦项^走上前去,沉重的手杖大力跺在地上,聲音巨響。
“怎么,你家大娘子這是不想做林家婦了,連我這個(gè)族長也請不動(dòng)她了?”
方大娘子在屋里聽得一清二楚,氣得抬手就把床頭小杌子上的碗拂到地上,聽著碗粉身碎骨的聲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她昨兒帶著林玉卿去了方家,明白的和大嫂說了這事兒,讓她先避一避,當(dāng)時(shí)說的好好的,這轉(zhuǎn)眼就不認(rèn)人了!還有族長那個(gè)老東西,如今怕是覺得林家這房成了空殼子,他撈不著好處了,便落井下石,當(dāng)真可惡!
現(xiàn)如今田媽媽也應(yīng)付不了了,她不得不出面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田媽媽轉(zhuǎn)頭見大娘子正出來,一身素衣,頭上戴著一條樸素的抹額,臉色蒼白的走出來。
“大娘子,您慢點(diǎn),你身體還沒好,如今又出來吹風(fēng),為著這點(diǎn)糟心事,把身體累垮了可如何是好,林家可就指著您了!”田媽媽說的聲淚俱下,扶著大娘子的手走到檐下。
“咳咳,今日各位來做什么我也明白了。”方大娘子目光掃過人群,落在一臉高傲的表夫人身上,她今兒還帶著她那一對兒女,真是不怕臊。
表夫人也感覺到了方大娘子的目光陰沉的看著她,卻絲毫不畏懼的頂了回去。
族長面色不虞:“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便給個(gè)說法吧!”
方大娘子搖了搖頭,一臉凄慘的笑了起來:“說法,我一個(gè)死了男人的寡婦,能有什么說法,倒是你們要給我一個(gè)說法!”
眾人面色一驚,這怎么還倒打一耙呢?
寒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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