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萱蕊坐在樹蔭下一張松鶴祥瑞的黃花梨木直背交椅上,見林玉安一來就如此張揚的制止了她的人,心頭躥的升起一團(tuán)小火苗。
“表妹這是做什么,在這里發(fā)號施令嗎?”
她的言外之意已經(jīng)不言而喻,就差指名點姓的罵她是個寄人籬下的人,不知本分的出來阻攔。
林玉安深吸一口氣,面上看不出半分怒容,目光卻落在了趴在鵝卵石上已經(jīng)沒有力氣抬頭的閑蒲身上。
秋奴蹲在閑蒲身旁,撩開閑蒲的衣服一看,血肉模糊的模樣觸目驚心,她幾乎要哭出聲來:“姑娘,快給閑蒲找個郎中吧,閑蒲她只怕要不行了!”
林玉安尚未開口,王萱蕊已經(jīng)如同聽了什么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郎中是給人看病的,什么阿貓阿狗也能讓郎中來瞧,這不是笑話嗎,況且她吃我王家的米糧,死了拿去燒了就是!”
語氣中儼然她就是王家的主人,閑蒲不過就是王家的一只螻蟻,她想要捏死就能捏死。
看著王萱蕊一身蜜桃色燕子穿枝的褙子,笑得花枝亂顫,林玉安冷笑道:“蕊表姐果然是殺伐果斷,只是在我眼里,閑蒲的身份自然要比有些阿貓阿狗重要的多,秋奴去找素媽媽?!?p> 王萱蕊的表情陡然一變,她哪里聽不出林玉安話語中的諷刺,只是她連嫡出的大姐姐都不怕,又怎么會害怕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妹。
望著林玉安一張嬌憨動人,眉目疏朗清秀的面龐,王萱蕊就想到那日游湖,她在眾名門公子哥兒面前出風(fēng)采的模樣,心里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還不等她開口,林玉安已經(jīng)直視著她的眼睛,聲音有些尖銳道:“不知道閑蒲這是做了什么惹怒了蕊表姐,若是閑蒲真的犯了錯,我自然不會姑息?!?p> 王萱蕊不敢置信的看著往日里安安靜靜,沉默寡言的林玉安,她這張嘴可真是伶俐,那日三言兩句就把罪過全部算在了她頭上,還讓她在那些貴女們面前丟了人,讓祖母罰了她。
她被林玉安理直氣壯的模樣打壓下去的氣焰立刻又囂張起來。
那邊秋奴站起來就要跑去怡然居,卻被王萱蕊的人攔住,王萱蕊也反應(yīng)過來,她怎么能讓林玉安帶來的人跑去主院驚動了祖母。
她知道祖母最是疼林玉安,今日她之所以敢動林玉安的人,就是想到昨天臥病在床,沒有功夫管林玉安。
“把她給我捆起來,丟到柴房去!”
秋奴哪里肯束手就擒,整個人瘋狂的反抗著周圍的三個丫鬟,拳打腳踢,手腳并用。
這人只要用盡全力來掙扎,總能異于平常的勇猛,那三人被秋奴蹬的七葷八素,林玉安心中也燃起怒火來:“怎么如今我們大周的歷法是沒有用了,還是說王家是蕊表姐當(dāng)家了,可以濫用私刑?”
王萱蕊見三個婢子抓不住一個人,就有些氣急敗壞,又聽見林玉安這番質(zhì)問的話,雖有些心虛,可怒氣上頭,她哪里顧得上別的。
她反而有些得意的看著林玉安:“怎么,你不是很得祖母的寵愛嗎,你不是很招人惦記嗎,你倒是讓他們來救你的婢子啊,怎么沒有辦法了?說到底你就是和你娘一樣下賤,只能仰人鼻息,做個惡心的蛆蟲!”
王萱蕊越說越覺得氣憤,面目都猙獰起來,林玉安握掌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面上卻是揚起了燦爛的笑意:“蕊表姐教訓(xùn)的是,玉安一定謹(jǐn)記您的話,不過如今您最好還是快些找個郎中來替我的婢子看看,否則我就要問問外祖母,那日在太湖石后面同蕊表姐說話的人是誰了?!?p> 王萱蕊的表情一凝,頓時如同吃了一只癩蛤蟆,面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的一干二凈,臉色慘白的望著林玉安:“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對于她的反應(yīng),林玉安并不驚奇,她原本并不打算把這個底牌亮出來,可是她若是再藏著掖著,只怕閑蒲會真的死在這里。
雖然知道以后只怕會和王萱蕊徹底結(jié)仇了,可她也一定要這樣說,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閑蒲受難。
林玉安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落在王萱蕊的眼中卻成了赤裸裸的威脅,她的嘴唇有些哆嗦,幾經(jīng)掙扎,這才對已經(jīng)抓住了秋奴的幾個丫鬟吩咐道:“放開她!”
盈夢以為自己聽錯了,卻看見林玉安轉(zhuǎn)身時的譏諷表情,還有自家姑娘臉上復(fù)雜的神色,她這才放開了秋奴。
秋奴一被松開,立刻就往怡然居疾跑而去,林玉安蹲下身,在閑蒲鼻子前探了探,已經(jīng)是進(jìn)的氣少,出的氣多。
她不由的伸手握住閑蒲的手,冰涼的溫度讓她心里更多了幾分寒意。
她用自己溫暖的手緊緊的握著閑蒲的手,聲音有些顫抖:“閑蒲,你再忍忍,等你好了,以后我們有機(jī)會就回南水莊看看,你不是說你更喜歡江南嗎,說不定以后……”
她的聲音從最開始的強(qiáng)作鎮(zhèn)定到后面的被抽泣聲取代,閑蒲艱難的睜開了眼,用著微弱的聲音叫了林玉安一聲姑娘。
林玉安忙俯身去聽,卻看見她翕翕張合的嘴角溢出血來,順著嘴角流在了鵝卵石上。
“姑娘……我,床頭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眼睛就沉沉的閉上,花園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來了一群人。
是秋奴帶人來了,其中還包括魏氏。
對于魏氏會來,林玉安有些驚訝,后來才知道就是那個叫紅纓的小丫鬟去通風(fēng)報信的,當(dāng)然這只是后話。
秋奴急急的讓郎中快來看看,四十左右的郎中見了地上的閑蒲,不由的搖了搖頭,已經(jīng)顧不上太多,蹲下身給閑蒲把了脈,站起來對林玉安搖了搖頭。
“晚了些,還是好好安置吧?!?p> 林玉安心頭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壓倒,她竟然不顧禮數(shù)的抓住了郎中,精神恍惚的搖晃著他:“不可能的,求求你給她開一劑藥好不好,求求你了,郎中!”
秋奴見了,眼中也酸澀無比,泛起水光,她想到往日里姑娘待她和閑蒲的好,心里就仿佛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可是她見林玉安幾乎瘋狂了的行為,忙上前去抓住林玉安,把她緊緊抱住,讓郎中脫身。
魏氏從未見過林玉安這副模樣,知道閑蒲對于她來說,或許很重要,她微微側(cè)過頭去,素媽媽也上前來把林玉安和郎中隔開。
林玉安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氣,從秋奴的懷里掙脫出來頹坐在地上,她的手不禁再次摸著閑蒲的手,感覺到溫度漸漸的從閑蒲手上消失……
素媽媽見了,心中也不禁有些哽咽,彎腰去扶林玉安:“表姑娘,可別傷心壞了身子,先回去吧,此事老奴回去就會稟了老夫人,三夫人一定會替你做主的?!?p> 做主?林玉安滿眼淚珠的往四周望了一眼,王萱蕊的身影早就不見了,郎中也離開了,只有魏氏還有一眾丫鬟婆子站在那里。
她忽然覺得喉頭一甜,眼前就是烏黑一片。
寒浦
感覺有點心疼。對不起,閑蒲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