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匯集舊日宅
臨近黃昏,街巷上的行人幾近于無,僅有幾株老樹,在街邊,依傍而生。
街道之上行著兩個身影,一前一后,一老一少。
正是昆侖山莊的方猛與吳霽月。
這是條老巷,并無熱鬧可看,也無風景可賞,周遭滿是寥落蕭條。
但這倆人卻走得很慢,像是朝前一步,就會死亡。
方猛手中拿了一封信,信上畫著一幅地圖,顯示最終的目的地就在前方。
那是一個乍一看,就覺得極大極為氣派的宅院。只不過匾額粘上塵土,墻體坍圮丹色,走進其中,遍布叢生了蕭條與荒涼。
但苑中的老桂樹依舊枝繁葉茂,仿佛年年常青,在歲月的交疊間,默默審視、銘記了熱鬧歡騰的往昔面貌。
方猛極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吳霽月。
“縱兒與夫人,應該就被關在這里了,咱們找找?”
吳霽月不發(fā)一言,徑直穿過長廊,步入書房。這里書柜層疊,想來多年之前,應該滿滿書香。
嘎達一聲,巨型書櫥朝兩側挪開,一間秘密的暗室霍然呈現(xiàn)眼前。
方猛急不可耐,推開吳霽月就跑進暗室,嘴里念念叨叨。
“我來了,哈哈……”
暗室比想象中還要寬闊明亮,且不說藏書珍寶羅列其中,還有些無雙的珍品玩意兒擺放在此。更稀奇的,是在這之中有一花壇,壇中栽植著株老桂,已有百年之齡。
與庭院那棵極為不同,已然開出花來,血紅色的,正是珍稀無比,在江湖間已成眾人噩夢的罪魁禍首——朱砂桂。
那芳香若有若無,十足詭異。
方猛對那朱砂桂不感興趣,只捧著珠寶,貪婪又得意。
“用那幾條違背仁義的人命,就能換來這些寶物,值得,值得!”
吳霽月面露不屑,冷冷開口。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要遵守承諾,我?guī)煾敢患?,都是無辜的?!?p> 說到這里,吳霽月又停了下,隨后一字一頓,嗓子里仿佛喂了冰渣。
“霍、伯、父。”
這方猛,自然是假的,他聽了這話反而低聲大笑,拍了拍吳霽月的肩膀。
“小盈啊,你比你父親有本事,但有一點,你和他一樣,顧念情分,不夠狠啊?!?p> 吳霽月?lián)]開假方猛的手,一把鉗住,厲聲喝道:“別頂著師父的臉說這樣的話,你太惡心,不配?!?p> 假方猛不怒反笑,呵呵笑道:“看來方猛一家,對小盈來說,真是格外重要啊。天要助我,這次老夫,還是賭對了。”
這赤裸裸的威脅,吳霽月又怎會聽不出?
他胸中痛不可言,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段,立時除之,但……
痛定思痛,他只得客客氣氣松了手。
但假方猛找準他的命門,怎會輕易放開。
“現(xiàn)在,你給伯父下跪,磕個頭,伯父就既往不咎,饒過你,哦,是放過你師父一家人。”
吳霽月握緊手中長槍,心中天人交戰(zhàn),給這等惡人下跪磕頭,還不如趁早死了,一了百了。只不過,他的師父方猛、師娘令狐雙,還有,心有抱負,即將一展宏圖的方縱,他們何其無辜?
定了定神,吳霽月閉了雙目,將衣袍一掀,單膝便已屈下。
“另一個膝蓋呢?是廢了嗎?”
百針鉆心,萬蟻爬骨。
另一只膝蓋,離地也不過尺寸之間。
猛然,一聲爆喝在吳霽月的耳邊炸響。
“呸!你今兒個要是跪下去,以后就別認我這個師父!”
吳霽月猛然睜開雙目,轉頭一望,便見身后站了倆人。
一人紅衣如火,英姿颯颯,橫槍而立。正是鐵血驚鴻的展靖諳。
另一人頭發(fā)凌亂,身上還掛有幾道鞭痕,一手提著長槍,雙目溜圓瞪視著他,好似燃著熊熊怒火。
這才是他的師父本人,昆侖山莊的莊主,坐擁威遠、震天、長霆、霄鳴四大鏢局的方猛方總鏢頭!
他喜出望外,轉身上前,抓著方猛的手臂上下端詳。
“師父!你,你……”
“你什么你!你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兔崽子!給個惡心的冒牌貨下跪,你要惡心死師父我啊你!”
假方猛神色一變,不動聲色地后退,卻被展靖諳厲聲喊住,御火長槍直指身前。
“這位假扮方總鏢頭的先生,到現(xiàn)在,還不肯露出真面目嗎?”
假方猛一臉陰沉。
“你們怎么出來的?”
展靖諳揚眉,望了一眼方猛,一臉驕傲。
“自然是多虧了方總鏢頭的昆侖一百零八槍?!?p> 方猛朗聲大笑。
“展丫頭這話,老子愛聽!”隨即豎起大拇指,“驚鴻槍法也是了不起,和昆侖一百零八槍,有的一拼!”
原來,展靖諳與方猛聯(lián)手,以驚鴻槍法、昆侖一百零八槍聯(lián)合對敵,在暗室中,一路殺出重圍。首次配合,便可謂十足默契了,更別提二者都是擅用長槍,攻向敵方的每一招槍法,都用的極為合拍。
假方猛冷哼一聲。
“一群酒囊飯袋。想摘下老夫的面具,姑娘有種,就親自來罷?!?p> “好啊?!?p> 展靖諳提槍上前,將將抬手靠近,驀地一陣白煙迎面撲來。
“什么?”
剎那天旋地轉,一抹紅色身影掠至眼前,帶她縱身飛落于后,望向她的眼眸隨意而輕佻,連嗓音,都懶懶的。
“展小將軍,對待霍老爺這樣的體面人,是不能這么沒禮貌的?!?p> 何嘗摯一揮手,那噴來的白煙掉轉方向,盡數(shù)撲到那假方猛的胸前,嚇得那人仰倒在地,雙手緊緊護在臉前。
隨著白煙一同落地的,還有一張面具,很厚,很粗糙。
那人站起身,露出一張生意人的臉——霍書。
何嘗摯立在展靖諳身前,冷冷瞧著霍書。
“霍老爺,還能活著在你的頭七里遇見,也真是有緣?!?p> 正此時,暗室中又呼啦啦涌入一堆人,將甚、秦永玨、趙冶曇、還有鍛雪、錦繡、明德、重元劍宗、長生境、安樂城等等一眾人,明顯都是從浩然谷趕過來的。
他們見到眼前場面,俱是云里霧里。
沈延歌快速掃視一圈,見并無方縱身影,不禁著急。
“小粽子呢?”
霍書慢條斯理地整整衣衫,眼中閃過精光。
“方小鏢頭與方夫人,都是老夫的貴客,自然由老夫的人親自招、待著?!闭f到“招待”二字之時,還特意咬了重音,明顯的挑釁。
眾人面色凝重,不發(fā)一言。
沈延歌揮手,熔光金針已然在手,精致眉眼尤其狠厲。
“我沈延歌的毒可不好受,你想嘗嗎?”
霍書一臉假惺惺。
“想倒是想,只怕是我嘗了,方小鏢頭就再不能歸?!?p> “你!”沈延歌氣急,一道清朗男聲悠悠蕩來。
“別中了激將法啊,小延歌。”
聞之,沈延歌愣了瞬間,當即黑臉。
這個叫法,放眼整個江湖,也只有一個……
眾人晃神,只見從角落里走出一優(yōu)雅男子,笑意盈盈,不正是理應在銷愁居閉關釀酒的公子季流明嗎?他怎么來了?
“老季!”沈延歌沒工夫吵嘴,忙道,“小粽子被他抓住了……”
季流明擺手示意無妨,沈延歌見他神態(tài)自若,氣不打一處來,卻忽然瞥見一個少年迎面跑來,一股子傻呆呆的勁兒,雙目卻純澈明亮,可不就是小粽子嗎?
隨即,令狐雙也從角落走出,秀眉揚起,斜睨了霍書一眼。
“你的人,沒個禁得起打的。還讓流明著急忙乎跑了一趟,你那酒釀造得怎么樣?伯母不太會說話,昆侖山莊,就先預定一百壇好了?!?p> 季流明大大方方謝過令狐雙。
眾人聽了,立馬明白過來。季流明這是得到消息,直接拋下銷愁居,趕過來救人了。
銷愁居的季公子,釀酒便是他的命,誰打擾誰死,天王老子都不能讓他離開銷愁居。但方小鏢頭一出事,也就什么也不顧了,釀酒是命不假,但朋友,似乎比命還重要。
霍書眼見就要成為眾矢之的,卻是絲毫不亂。
“你們以為這樣老夫就要束手就擒了?哼,這里已經(jīng)被老夫的殺手包圍了,任憑你們武功再高,怕是也抵不過提前布好的天羅地網(wǎng)呢?!?p> “烏合之眾,也配叫作天羅地網(wǎng)?”
清冷女聲緩緩自室外響起,眾人紛紛望去,一個白藍衣衫的少女提劍走進,凜冽中帶有漸散的殺氣。
銘有瑕
我有點激動,這個案子要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