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女(1)
連榕咬著唇,沒有出聲。
“這樣吧,榕姑娘,我們等會要去柳葉鎮(zhèn)看望你的母親和弟弟。
你父親的遺體想必也已經(jīng)運(yùn)到柳葉鎮(zhèn)了。姑娘要是愿意,不如隨我們一起去吧?”見洛靈玉沒有出聲,許眉川便開口道。
“我...”連榕咬了咬唇,似乎還在猶豫。
“榕姑娘,”洛靈玉直直地看向了連榕的眼睛,
“不去看他最后一眼,真的不會遺憾嗎?”
連榕怔了怔,緊咬著嘴唇,最終點(diǎn)頭道:“好,我和你們一起去。”
……
柳葉鎮(zhèn)。連家。
周圍沒有幾戶人家,只有幾棵樹,地上稀稀拉拉長著幾棵草。屋子很矮,木頭房中摻雜著些許茅草,屋子周圍圍了幾根稀疏的籬笆,籬笆上站著一兩只灰色的麻雀,吱吱地叫著。
洛靈玉等人沿著石頭路走近了屋子,“有人嗎?”
屋中跑出來一個約摸有六七歲的小男娃,見了洛靈玉一行人,躲在籬笆后面,似乎有些害怕,“你...你們是誰?”
洛靈玉走到男娃身邊,笑瞇瞇得蹲下了身子,“我們是你爹的戰(zhàn)友,帶人來看望你娘,乖,去告訴你娘?!?p> 男娃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猶猶豫豫道:“娘身子不好,下不了床,我還是帶你們?nèi)ヒ娝?。?p> 洛靈玉便點(diǎn)頭,帶著幾人跟了上去。
“你們不要吵到我娘?!遍_門前,男娃認(rèn)真的比了個噤聲的姿勢,隨后便打開了門。
屋子里有一股霉味,霉味中夾雜著常年累積的中藥味,不大好聞。除了簡單的木制廚具、灶臺、炕,其他都是些雜七雜八的農(nóng)具,邊上放了一口棺材,許是連友軍的。
洛靈玉擰了擰鼻子,四下打量了一下。
這戶人家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啊,又沒了男人...…
“許大哥……”洛靈玉看向許眉川,低聲喚道。
許眉川會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我會妥善安頓好他們的?!?p> 洛靈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
……
“娘,有人來看你了?!蹦型耷穆曌叩綃D人床邊,低聲喚道。
“來看我?”婦人聲音十分虛弱,“東子,快扶我起來?!?p> 洛靈玉簡單說明了來意,還提到了連榕。
婦人一聽到連榕的名字,神情滿是不可思議,震驚中帶有激動,“她...她...咳咳咳...榕兒,榕兒她還活著...她在哪,我要見她,我要見我的榕兒!”
婦人邊說邊咳嗽著,滿臉通紅,眼眶中含著濁淚。
洛靈玉看往門口,向遲遲不肯進(jìn)屋的連榕使了個眼色,連榕無奈,便硬著頭皮跨了進(jìn)屋。
“榕兒!真的是你!”婦人見到連榕情緒愈發(fā)激動,甚至想要掀開被子撲上去,卻險些摔倒在地。
連榕見狀連忙跑過去扶住了婦人,“你,你快躺下!”
“大姐...你是大姐對不對?”東子的眼神中閃過欣喜。
連榕愣了片刻,嗯了一聲。
東子高興的幾乎要撲到連榕身上去,“太好了,姐姐回來了!姐姐回來了!”
連榕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見東子黝黑而精瘦的小臉仰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又不忍心將他推開。
一家人團(tuán)聚,情緒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連夫人才談起了八年前的事。
“當(dāng)初...你和你爹上山撿柴,你爹晚上回來時,跟我說你在山里丟了......”連夫人嘆了口氣,“我早該想到的,他這個老糊涂!這么好的閨女......”說著,連夫人眼眶里又有淚花在打轉(zhuǎn)。
連榕聽了連夫人的話,不由地眼眶微紅了幾分,“當(dāng)初他想把我賣給張家的傻兒子,若不是師父救下我,我還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不...”連夫人拼命搖頭,“榕兒你不要怪你爹,要怪就怪我...是我身子骨不爭氣,不然哪走得到那一步?
之前你爹便跟我商量過,他說張家公子笨是笨了些,本性卻善良溫和,若是你一直跟在我們家,不免還要受苦...你爹也是為了你好??!
你走了之后,你爹每日茶飯不思,每天晚上想你想得睡不著覺,就一個人跑到院子里偷偷哭...”
......
距離送走榕兒已經(jīng)有兩年了。
今日雨下得很大,海浪一卷接著一卷的,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俺撐著小漁船,穿著蓑衣還在網(wǎng)魚。
烏云壓得很重,似乎就要壓到連友軍的頭頂,撲簌簌的雨像刀子一樣砸在俺的身上,生疼生疼的。
嘩。
一片巨浪撞了過來,小船的底部被砸穿了一個小窟窿,船里不斷地進(jìn)水,已經(jīng)淹沒到了俺的小腿。
現(xiàn)在想要劃回去是不可能了,除非等雨停下來。
俺不敢拉開帆布,怕風(fēng)把小船吹到海的中央,只是蹲了下去,從懷中掏出了一根泛白的青色綢緞。
這是榕兒最喜歡用的發(fā)帶,是俺攢錢買給她的生辰禮物。
不知過了多久,雨總算停了。
俺賣了魚回到家,坐在長條板凳上盤算著今天一天的收入,喜滋滋地從床底下翻出來一個小木匣子,想將紙錢塞入匣子里。
這是榕兒的嫁妝,每天賣魚賺了錢,俺都會習(xí)慣性的存一些錢,給小榕兒的婚事做準(zhǔn)備。
俺像往常一樣塞著錢,塞著塞著,忽然想起來,兩年前,俺就已經(jīng)把小榕兒賣給別人了……
將榕兒送走后,俺還是每天習(xí)慣性的塞錢給她準(zhǔn)備嫁妝,可是人已經(jīng)不在了,這些錢又有啥意義呢……